呼吸声在她的耳边不断放大,盖过了一切呼啸的山风和挥舞的利刃。她听到了心脏因为求生,而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咚咚作响。
眼前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唯独能看到李承羡一袭飞溅着血色斑驳的月牙白袍子,在风中上下飞舞。
那一刻,她觉得他就是神,上天派来救助她是神。
山下有马蹄声传来,响彻云霄。高举着的火把,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瞬间将整个山麓照亮,反而显得山顶处的天空格外的静谧。
“丫头……”看着她肩头的断剑,李承羡深邃的目光中氤氲出一抹深入骨髓的痛。
她一定吃尽了苦头。
都怪自己来晚了。
只是那断剑……
李承羡眼底,那种已经隐约消散的腾腾杀气,又骤然而起。
是他!
沈梦言的身体早已撑到了极限,浑身的伤和痛,让她的精神早已不堪重负。见到李承羡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嘴角那一抹笑意还未褪去,整个人便已经晃晃悠悠地向后方栽去。
就在这时,一双微暖而有力的胳膊,攀上了她的腰际,将她整个人轻轻柔柔地拢入怀中。
浓浓的血腥味当中,她隐约闻到了一抹熟悉而又清冷的香气。
那样的气息,令人感到安心而又沉沦。
李承羡将她搂在怀中,俊美地方侧脸紧紧地贴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之上。他就想这么一直抱着她,给她这世间所有欠缺的温暖。
随后,他将她的手臂缠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把她横抱起来。沈梦言掌心滴落的粘稠血液,顺着他的脖颈流淌。李承羡的心又一下子纠在了一起。
漏夜呼啸的山风中,只见山脚下的一丛人马擎着火把,向山顶蜿延而上。
为首的将领举起手中的长剑,高声发令,道,“四殿下有令,今晚一定要拿下山顶所有的匪徒,不可伤害人质一根汗毛!”
“是。”下属的士兵异口同声,声音响彻山林。
李承羡眉心微蹙,抱着沈梦言,飞身从山后的小路离开。
山路颠簸难行,李承羡尽力保持着手臂上的力度和平衡,即便让树杈划破了自己胳膊,也要让怀中的女子安安稳稳。
沈梦言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耳边隐约有风声呼啸。她只觉得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脊梁处传来,身上的痛感一点点褪去,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就在他下到半山之时,那对举着火把的人马终于抵达了山顶。
半晌,有马蹄声破空出现。只见士兵们一一闪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着紫金头冠,策马飞奔而来。
他看着眼前不断出现地断壁残垣、尸体堆积如山的情景,一把用力抓过缰绳,马蹄高高扬起,紫色的衣袂在风中烈烈而起。
他一听到流芳斋出了事,第一反应是去了药王府。在半路上,正巧碰到了已经被吓到魂不附体的素竹。
城南大街大家商铺被洗劫,商铺里上至老板,下到跑堂,皆是毙命当场。可唯独药王府的五姑娘,流芳斋的老板沈梦言失去了踪迹。
他亲自勘察过现场,只有流芳斋房梁柱子上划出的剑气,深入腠理,与旁的两家不同,不由得让他生疑窦起来。
当即下令全城戒严,通过不断地盘查,暗卫终于带来了一条较为可靠的消息:城外有两伙山贼,曾经在今日下过山。
李承瑾向来为了夺嫡,倾心结交三教九流之辈。这城外山上的山贼首领,他与其自然也有一定的交情。
他们之间曾立下协议,他为山贼们提供粮草和钱财,山贼们则要在必要的时刻,要受他趋使。
只是这东山头的山贼首领总有些不老实,喜欢下山掳掠些良家妇女,由此引得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多番怨声载道。官府多次想派兵镇压,却都被李承瑾暗地里拦截了下来。
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沈梦言确实是被东山头的山贼掳走,他一定要将其挫骨扬灰!
山顶上火光点点,无数的尸体陈列于眼前。此刻,四野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虫子时断时续鸣叫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反而彰显出死亡的静默。
李承瑾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心好像跳漏了一拍,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他骤然想起流芳斋后院墙上的剑气,分明不是普通的山贼。
难不成……
李承瑾暴怒着青筋,厉声道,“查!好生给我搜查这山寨里的每一处角落。尤其不要放过任何女人的身影!”
“是!”
半晌,手下禀报道,“回禀四殿下,经搜查,山上已无一活口。”
李承羡不由得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报——”一个士兵从远处跑过来,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四殿下,后山地窖发现三具女人的尸体。”
李承瑾眉心不自觉地一跳。
随后,士兵身后便抬来三具女尸,李承
瑾屏住呼吸,逐一缓缓扫过三个已经略微有些变形的脸庞,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好,都不是她……
可是,她到底去了哪里!
周诚看着李承瑾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奇怪起来。四殿下分明花尽心思笼络住了这群草莽之辈,说是这伙山贼的据点临近皇城,且行动迅速。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平时自由散漫惯了,但若是给予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绝对是四殿下先发制人,最有利的匕首。
虽然这先头兵、马前卒,注定要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可是他们如今这么早地就草草死去,四殿下为何居然没有一丝惋惜的神色。
此刻,他所有的心神似乎都悬挂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这样的四殿下,竟让周诚感到有些陌生。
李承瑾在周边搜寻了一整夜,他只想找到半点关于沈梦言的消息,可是,仍旧一无所获……
当沈梦言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宽大的床上。头顶上纱帐垂下,微风拂过,透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盈。
吸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气萦回于鼻尖,沈梦言突然想起,那一年在药王府别院的月下荷塘边,李承羡嘴角勾起的笑容。
那般魅*惑,又那般清浅。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身流光白秀银丝竹叶纹衣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之间,时光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
片刻后,沈梦言居然一下子将眼眸移向了别处,那一刻,她只觉得有蚂蚁般的触手攀上微微发热的脸庞。
“你醒了?”李承羡噙着嘴角几分玩味地笑意,边往里走,边头也不抬,道,“如果还能动,就把衣服脱了。”
什么?!
他的话似乎一瞬间触碰到了沈梦言些微有些跳动的心神。
“你……”她下意识一把抓紧了被子。
可是一股子撕裂的疼痛,骤然来袭,让她不由得龇牙咧嘴起来,冷汗直流。
李承羡似乎全然没有在意,而是走到她床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挑起眉心,道,“既然动不了,那就我来吧!”
沈梦言刚鼓足力气想反抗的一瞬间,突然发现他手里拿着大大小小三只青色的瓷瓶。
她略微闻了闻,是田七、芙蓉叶和没药。
他修长带有暖意的手指,握住了沈梦言抓紧被褥的手,不由分说得轻轻抬起,带着一种霸道而又温柔的力量。
那样的力量,不容许沈梦言有丝毫的反抗。
沈梦言鬼使神差般,任由他细心的,用棉签轻轻蘸过她掌心每一寸翻卷的皮肉。
下意识身体发力,蹙眉了眉心,如临大敌般地等待疼痛的来袭。可是,半晌,掌心传来地却是酥酥麻麻的凉意,让人好生舒服。
“那是什么?”沈梦言不由得问道。
李承羡扬唇一笑,并不答她,手上轻柔的动作还在继续。
沈梦言只得靠自己的鼻子努力闻了两下,似自言自语道,“荣莉花、当归、菖蒲、还有一个是……羊踯躅!”
沈梦言登时脸色大变,一把将手抽了回来,瞪着眼珠子,道,“你……你对我下毒!”
“毒已经下了,反抗,也没有办法了!”
李承羡放下棉签,伸手就准备来揭开她肩头的衣裳。
“你还想干嘛?”话一出口,沈梦言只觉得头晕晕的,有一种喝醉了酒的感觉瞬间涌动上来。
“你觉得呢?”李承羡勾起唇角,故意抬高尾音。
难道他是特意调制了这样的麻药,来给自己止痛……
沈梦言只突然觉得自己被戏耍了,猛地撑着困倦的眼帘,一手扯过李承羡胸口处的衣襟。
哪知道他的衣服材料竟是这样的滑手,“呲溜”一声,竟被拽开了大半。
就在她拉扯的时候,李承羡顺势猛地将脸凑近到她的跟前,唇角的笑意越发浓重,声音里充满揶揄道,“没想到,你竟然好这口!”
沈梦言松了口,可是摇摇欲坠的眼神滑过他面前,却看到一只微微有些泛黄的帕子从他的怀中被扯了出来,帕子一角还绣着一簇盛开的榴花,明艳异常。
沈梦言扫了帕子一眼,声音毫不示弱,却是断断续续地回击道,“原来……你也有……这种癖好啊!”
说罢,竟脑袋一歪,重新沉沉睡了过去。
李承羡噙着唇边好看的笑意,无限缱绻的目光看着面前女子皎洁的面容,似喃喃自语道,“是啊!丫头,十五年了,算不算是一种癖好呢!”
丫头,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