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她变成了软瘫的废人。但怎么伤口中竟有这许多蚂蚁？”太子不由吃惊，他不明白，皎月不过是个舞姬，到底谁和她这样大的仇恨，要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挖去她的双眼不说，还挑断了她全身的筋脉。

    “她的伤口……是被人涂了蜜糖，所以吸引来无数的蚂蚁和其他的虫子。”陈御医这样说道，他的脸色也是无比凝重，而不远处观望的好多贵族小姐们都已经被这幅场景吓得摇摇欲坠了。

    “这儿是在闹什么？”这时候，人群突然分开，有一个少女走了出来。这句话，从她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声音极脆滟。

    秦赢婳回过头，望见了云姬郡主。她抿了胭脂的嘴红如珊瑚，脸上那一对甜美的小酒涡笑得更迷人。不知怎么的，秦赢婳看见她这种笑容，却感觉一丝凉风钻进袖子里，轻轻地上来，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在她的身上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得冰冷而尖锐。

    小公主颤声道：“有人挑断了皎月的手筋脚筋，割得她浑身是伤，又在伤口中涂了蜜，引来蚂蚁咬她全身，不知是什么人，竟然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众人都是这样想的，皎月一双美丽的眼睛没了，浑身的筋脉都断了，还被割破了伤口，引来无数蚂蚁啃食，这样的疼痛麻痒，真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子。

    “啧啧，怎么伤成这样了。”云姬郡主探头，瞧了皎月一眼。低声嘀咕道，“这么一个俏生生、娇怯怯、惹人怜爱的美貌佳人，变成了这副德性，换了是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小公主冷眼瞧着云姬郡主，怒声道：“你说什么？”

    云姬郡主咯咯一笑，说道：“我是说，若是我有一天变成了废人，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你——”小公主几乎要勃然大怒，可是秦赢婳突然拉住了她，向她摇了摇头。小公主一愣，她从来没见过秦赢婳这样的神情，仿佛十分严厉，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只剩下烟没火气了。

    旁人没有听见云姬郡主的话，听见的唯独是站在这里的小公主和秦赢婳两人。然而站在陈御医旁边的太子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云姬郡主立刻露出一副娇嗔的模样道：“这里血腥气好重，真是把我吓坏了，三殿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宴会上去。”

    太子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看了看，像是想要寻找什么痕迹，可是云姬郡主却瞪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太子心中觉得莫名发寒，可是面上的笑容却越发从容，道：“这是自然的，这里——就交给陈御医你处理吧。来人，传我的命令，将这案子转交给京兆尹，请他全权查办。”

    “是。”

    太子陪着云姬郡主回去了，其他人站在这里也觉得冷风嗖嗖的，便也纷纷回去宴会。只有小公主，秦赢婳还站在这里。

    “那个云姬郡主，真的好邪门。”小公主低声道。

    秦赢婳看着正在帮皎月处理伤口的陈御医，慢慢道：“可怜皎月无辜。”

    小公主只是问一旁几乎瘫软的那侍女，道：“你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仔细地说来。”

    那侍女刚才喝了热茶，现在已经稍微好了一些，这才抖着声音道：“我叫阿珠，是皎月姑娘的贴身侍女，刚从宴会出来，谁知突然之间，我就觉得后颈一冷，一只冰凉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我全身酸软，一下子被那人丢在了假山上，撞破了头，再也动弹不得，只有呼呼呼地不住喘气，然后听见皎月大叫我的名字，可是当时我根本回答不出话来，扭头只看见皎月身上衣裳都被那黑衣人脱光了，那人的手从她额头慢慢摸下来，摸到她的眼睛，手指在她眼珠上滑来滑去。我吓得几欲晕去，对方的手指只略一使劲，皎月一对眼珠立时便给他挖了出来……我应该救她的，可是我竟然浑身都动弹不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好无用——”

    “真是好残忍的手法。”秦赢婳看着那侍女惊骇欲绝的神情，几乎可以想见当时的可怕场面。

    “带你们出去的女官呢？”秦赢婳突然问道。

    那侍女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把我们送到园子里，指了方向便回去了。

    陈御医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听着那侍女的描述，不由暗自心惊。就听见秦赢婳道：“如果阿珠没有看到那人的面貌，那唯一的希望就在皎月的身上。”

    陈御医心中也深以为然道：“我会尽力救活她的。”然而刚一回头，不觉身下的人已一动不动，呼吸之声也不再听到，陈御医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气绝。他大惊，叫道：“啊哟，不好，她断了气啦！”这声喊叫，直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

    秦赢婳快步上去，果真见那原本还在抖动的身躯，已经一动不动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小公主顾不得害怕，快步上来：“怎么了？不是说没有性命危险吗？”

    秦赢婳冷笑一声，道：“对方是掐好了时辰，既能让皎月受足了罪，又让她没办法指认凶手，这么残忍的人，真是叫人发指。”动手的人的确是云姬郡主无疑，她若是用这种残忍的法子对待仇人，秦赢婳不会说半句指责的话，因为换了她，也绝对会让敌人生不如死。可是，云姬郡主的手段却用来对付皎月这么一个弱女子，而且，毫无原因。

    不，或许不是毫无原因的。当时的宴会上，皎月向太子暗送秋波，云姬郡主对太子的心思似乎不那么简单——秦赢婳不禁想到，若是云姬郡主真的因为这一点就要如此折磨一个女子，那她的心理一定是极度偏狭自私的。不只是自私，简直是扭曲到了极点。

    真是太可怕了——那侍女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小公主脸上也露出骇然的神情：“什么人这样狠毒？”她看了一眼秦赢婳，试探着道，“是不是刚才那个——我去找她！”

    秦赢婳挥了挥手，却道：“小公主，千万不要招惹她。甚至连看也别看她，待会儿宴会一结束，你就立刻回宫。”

    小公主明显不忿：“我凭什么要惧怕她？她不过是个异国郡主，这还是幽羽，不是南疆！”

    若是真刀真枪地来，谁也不怕谁，但若是对方用阴狠的手段呢？像是今天对待皎月这样呢？谁会吃亏谁会赚便宜？秦赢婳并不理会小公主，只是看了一眼那侍女，对小公主道：“请您派人好好保护阿珠。”

    “你是说？”小公主不由心惊，难不成对方还要对那侍女下手？“可是，为什么？”

    秦赢婳叹了一口气，慢慢摇了摇头，道：“不过是猜测，公主小心就好。”阿珠，对方会放过她吗？可如果要她死，刚才为什么不一起结果了她呢？还让她看到那么惨烈的一幕？云姬郡主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测。

    “阿珠，你从今天开始就跟我回公主府，暂时不要回去了。”公主这样说道，可是那侍女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两眼空洞地盯着好友的尸体，明显是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去了。小公主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吓着一般猛地点头。

    “赢婳姐姐，她看起来有点失常。”小公主悄声道。秦赢婳点了点头，眼见主子惨死，她却独自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了。而且看情形，对方未必会真的放过她。

    宴会后，听说宫中还会再举办一次小宴，但秦赢婳已经不准备去参加了，她以身体不适为名，告辞离开。上马车的时候，太子正好站在另外一边，目送着秦赢婳上车，而这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太子，你在看什么？”

    太子回过头，美丽的云姬郡主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美目流光溢彩，盯着他的时候目不转睛：“没什么，郡主，陛下还在等着您。”

    云姬郡主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秦赢婳的方向，道：“太子似乎对这位姑娘十分在意？”言谈之间，隐隐有一丝试探。

    太子冷笑了一下，道：“公主来得晚，还不知道这位荣仪的为人，若是知道，你也会很在意的。”

    云姬郡主巧笑倩兮，道：“哦，真的吗？太子不妨给我讲一讲。”

    太子的笑容越发温文尔雅，道：“这是自然，只要公主想听——”云姬郡主对他的心思，他也感觉到了。可是，刚才皎月的惨状，让他莫名感到不妙。

    他想要娶回去的是一个温柔可人、任他摆布的郡主，而不是一个骄纵任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小妖精。这个云姬郡主，看起来无比温柔，无比天真，无比可爱，可是若皎月真的是她所杀，她的心思就十分可怕了。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他还没那么愚蠢。如果云姬郡主是个烫手山芋，他未必会老老实实去接。

    秦赢婳一路回直到锦王府，门口早已有一位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在等着她，锦域穿了月白色的锦缎长袍，面若冠玉，眉目含情，叫人看一眼就没办法移开目光。

    秦赢婳看向他，微笑道：“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一连三日，锦域都不见人影，只是传了个消息来说他尚且有事要处理。

    “灾星到了京都，我总是要做一点准备的，可是还没等我准备好，就听说你碰上她了。”锦域叹息了一声。

    “灾星？”秦赢婳微微扬起眉，“你说云姬郡主吗？”

    锦域叹了口气，道：“若只是她一人，倒还不算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