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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娜的飞吻

    在经历了一个半小时漫长的颠簸后,海因娜终于回到了家。

    为她开门的是多娜提拉。年轻的母亲面容憔悴,与女儿一样顶着黑眼圈,她棕色的秀发没有梳理,随意搭在肩上,呈现出一种凌乱的美感,宛如油画中走出的森林女神。

    海因娜扑向母亲的怀抱,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濒临崩溃的情绪,失声痛哭,泪水沾湿了多娜提拉纯白的丝绸睡衣。

    收音机里播放着达佐诺的公开遗嘱,基金会交由亲信托马斯·安东管理。

    多娜提拉展开双臂,将女儿搂在怀里,她的脸颊上同样有泪水划过。

    “谎言!全是谎言!托马斯·安东杀了教父!”

    “妈妈,是他们杀了教父,”海因娜泣不成声,“他们背叛了他,**了他,还将他的血肉分食!”

    “货车撞向我们的车子,教父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我,”小姑娘被悲伤抽走了力气,瘫在母亲的怀里,“如果他没有被卡住,就可以及时离开,他们发现不了他,他就可以休养生息,回到那不勒斯,重整局面!”

    “可是他们就这样杀**他!”

    “新闻里只说,他死于车祸,不仅肇事司机逃逸,而且肇事车辆无影无踪,”多娜提拉轻拍女儿的背部,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海因娜,敌人远比我们想像中的更强大。”

    “我们甚至不能参加教父的葬礼。”

    达佐诺阁下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没有亲属,出席葬礼的只有胜利的背叛者。

    身份非凡的敌人会戴上悲伤的面具,为他残缺的遗体献上鲜花。他们在背后窃喜,迫不及待瓜分起他的财富。

    “妈妈,我一定会努力学习。”

    等她的步伐轻盈如岩鸽,等她的反应迅速如山猫,等她的观察敏锐如鹰隼,等她的攻击疾猛如猎豹,一定会努力学习最厉害的剑术,将托马斯·安东处以万剑穿身之刑!

    “虽然我们不能出席达佐诺阁下的葬礼,”多娜提拉用手帕擦干了女儿脸上的泪珠,“但是,我们可以为他办一场真正的葬礼。”

    年轻的母亲将大提琴和支架装入昂贵的木制琴盒。

    她从更衣室找出一件黑纱长裙换上后,坐在镜前梳妆。她又将头发盘起,发网的顶部是一只黑如鸦羽的丝绸小帽。

    海因娜安静地坐在多娜提拉身边,为自己挑选了一条漆黑如夜色的裙子。母亲又将她赤色的发丝编成古典式样。

    多娜提拉背着沉重的琴盒,就像背着一口棺材。她牵起女儿的手,走进街区的花店。

    达佐诺阁下曾经救过花店老板的儿子一命,今日,店中只有白色的鲜花出售。

    花店老板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神情沉重,见乌纳母女俩进门,连忙起身迎接。

    “请给我们两枝白玫瑰。不,玫瑰只开两季,请给我们两枝白月季。”

    “妈妈,白月季就是白玫瑰。”

    “好,请给我们两枝白玫瑰。”

    花店老板在瓶中挑挑拣拣,他扔掉了外圈花瓣发烂的四枝,扔掉了尚是花苞的三枝,最终选中了白瓣聚拢,即将怒放的两枝最美的玫瑰。

    他将茎上的尖刺除去,为白色的花朵加上了别针,递给了母女俩。

    花店老板拒绝收取她们的钱。

    “我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曾经很照顾我,我无以为报,只希望这些鲜花可以安慰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与您同在,先生。”海因娜对花店老板说。

    母女俩走出了花店,胸前纯白的玫瑰被阳光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在微风下舒展娇嫩的花瓣。

    花店外,买花的人不知不觉排到了街角。

    他们神情肃穆,某些人身上的黑色西装早已古旧不堪,内衬泛黄。他们都是受过达佐诺阁下的恩惠,且没有资格出席达佐诺盛大葬礼的平民百姓。

    但他们要为教父办一场真正的葬礼。

    多娜提拉牵着海因娜徒步朝圣亚基拉教堂的方向走去。

    黑色的人群不约而同跟在她们身后。他们的头上戴着的,身上别着的,手上捧着的,皆是白色的鲜花。

    栀子花,茉莉,百合,甚至康乃馨......

    人们来到了教堂前的广场。

    年轻的母亲寻到了一层石块砌成的台阶,在女儿的协助下开启琴盒,取出了她的枫木大提琴。

    通身黑色的美丽女子取出支琴杆,熟练地将大提琴撑起,纤长细嫩的手指拂过琴弦,为它调音。

    红发的小姑娘坐在母亲旁边,闭上了绿松石色的眼眸,静静等待旋律的降临。

    人群围在她们的周围,男人们脱下了帽子,女人们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无人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安静地站在广场的石砖上,头顶的阳光照亮了演奏者的脸庞,给人一种高贵而朦胧的圣洁之感。

    献给达佐诺阁下的是埃尔加的《e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第一个音符响起。

    灰如墓石的鸽群受到了惊吓,纷纷展翅高飞,盘旋在教堂周围。

    柔板乐章是一首宏伟的挽歌,前奏部分缓慢而凄美,乐曲的力度随着太阳的攀升而渐进,一切悲痛与哀伤在音符的递进下达到了极点。曲调在重复三次高昂的旋律后跌落到了最低谷,然而旋律却在几秒后向上攀升,最终在一道绝妙的拨弦声中到达了顶峰。

    年老的妇人开始抽泣,女人们搂住了孩子的肩膀,男人们低头为教父默哀。

    海因娜睁开眼睛,注视着母亲饱含热泪的双眸。

    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作为女儿,从来没有真正懂过多娜提拉!

    多娜提拉·乌纳从来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蠢女人!相反,她温柔,坚强而独立。

    她向往爱情,不过是源于对生活的热爱。

    尽管她的母亲死得无声无息,尽管她的父亲死得惨烈无比,尽管她的爱人将其无情抛弃,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人,也没有自暴自弃。

    多娜提拉用真正的音乐直面厄运的波涛,是音乐承载了她对未来的希望。像她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因为黑暗而扭曲,始终有阳光照耀他们的心灵,因为他们对生活无限热爱!

    这就是她的多娜提拉,她可爱的妈妈。

    一束金色的光线穿过教堂的玫瑰花窗,照亮了拱顶下的耶稣受难像。

    圣人头戴荆棘编成的冠冕,寒铁穿过他的手心与脚掌,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他的头颅歪向一侧,面部表情安详而平和。爱他的人与他爱的人跪坐在十字架边哭泣。

    ............

    乔鲁诺走到两年内常常光顾的冰淇淋店前,想像往常一样买巧克力味与开心果味的甜筒。

    无论寒暑始终开张的店铺却于今日关门了,小男孩感到有些沮丧。

    没有了冰淇淋,阳光明媚的周日失去了灵魂。

    乔鲁诺继续向前走,他只想在附近散散步,然后回家复习功课。没有人与他结伴而行——虽然在班上很受欢迎,他却没有真正的朋友。

    前方是斑马线,他站在人行道上,耐心等待红灯过去。

    远处,圣亚基拉教堂渺远的钟声响起,乔鲁诺隐隐约约听见,钟声背后似乎有乐声传来。

    他向教堂的方向跑去,来到了广场边。

    黑压压的人群阻挡了他的视线,却不能阻挡悲伤的乐音传进他的耳朵。

    这是一首安魂曲。

    “借过一下!”

    乔鲁诺擦去额头的汗珠,瘦小的身躯挤过大人们的裤筒与裙摆。在不懈的努力下,他终于挤到了人群最前方。

    各种花朵的香味扑面而来,有栀子花,茉莉,康乃馨,百合,还有......

    玫瑰。

    一对身穿黑裙的母女坐在石阶之上。

    美丽的母亲刚刚拉完安魂曲的最后一个音符,红发的女孩协助她将大提琴收进了琴盒。

    人们向母女俩点头致谢后,擦去脸上的泪水,戴上帽子转身纷纷离去。

    海因娜帮多娜提拉整理完了背带,准备和她一起回家。

    “请等一下!”乔鲁诺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母女。

    海因娜回头,只见一位黑发碧眼的小男孩站在台阶上,容貌极其美丽,正朝她摆手示意。

    噢,原来他这是在向她们挥手。

    看到那么漂亮的小男孩,她沉重的心情好起来了许多。

    海因娜微笑着向他挥手,在送给他一个飞吻后,转身赶上妈妈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

    乔鲁诺久立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脸颊,似是在回忆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飞吻。虽然这个告别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但他总觉得有一丝丝不太对劲。

    他皱起了眉头,迈步向前走去,弯腰捡起小姑娘方才胸前别着的,却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白玫瑰。

    雪白的手指比玫瑰花瓣还要耀眼夺目。

    “刚刚跟你告别的小朋友是谁啊?他好可爱噢,是不是认识你?”多娜提拉走在路上问海因娜。

    “啊?真的吗?我好像不认识他哎。”

    “但是他看起来确实认识你啊,不会是你的同学吧?”

    “他认错人了吧,我同学里就没有人长得那么好看!”

    “明天你还要上学,记得今天早点睡。”

    “知道啦!”

    母女俩不约而同将无边的悲痛压在心底,她们必须向前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第二天,多娜提拉自己开车送海因娜上学。

    校门口,一堆低年级的孩子在那里吵闹哭喊,都不想上学。海因娜亲吻了妈妈的面颊,迈步走向华丽的教学楼。

    一辆黑色豪车开进了校门,司机下车将玛丽·安东牵了出来。

    海因娜顿住了脚步,回头一看,玛丽大摇大摆经过她的身旁,似是要将她挤到一边。

    红发的小姑娘向昔日的宿敌微笑问好,把玛丽吓了一跳。

    “亲爱的玛丽,你今天看起来真美。”

    “海因娜,你吃错药了?”

    “不,我今天是来与你和好的。”

    “是......是吗?”玛丽心中有些不信,这个野种是不是听说了她父亲即将成为市长的消息,赶来巴结了?虽然还是很讨厌她,但是必须承认,海因娜低头的样子令她心中无比畅快。

    “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海因娜的笑容毫无破绽,她挽着玛丽的手臂,与仇人的女儿一同登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