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鲁诺将海因娜轻轻放在客房的大床上。布加拉提从门外走了进来,阿帕基紧随其后。
米斯达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这里根本没他什么事,索性回到走廊,靠在窗框上,望着葡萄园的架子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房间内,布加拉提蹲在床头,向海因娜询问起身体状况。
“我没事,谢谢关心,”女孩从唇缝间挤出了一句感谢,既柔弱又可怜,“我的父亲......他有没有下达新的命令?”
“乔鲁诺,钥匙一直在你那里吧?你这章鱼,磨磨蹭蹭的,为什么还不拿出来给布加拉提?”阿帕基训斥着小队的新成员。即使断手是黄金体验接上的,他对乔鲁诺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分毫。
“乔鲁诺也很努力的,请你不要这么说他。”海因娜顿时心生不满,为了不崩人设,她压下替少年狠怼回去的冲动,反驳的声音也就比蚊子大一点点。
乔鲁诺从口袋里抽出金色的钥匙,递给身边的青年。
“感谢你保护我的女儿,布加拉提,”青年发现了宝石背后的字迹,读了起来,“那群叛徒尚不知晓你们的位置,还在打探贝利可罗的行踪。请耐心等待,不要轻举妄动,惊动叛徒。明天,我会通过邮件告知你们出发时间。”
“一旦收到通知,请立刻前往那不勒斯站的六号站台,在有乌龟的饮水处使用这把钥匙。”
读完文字,布加拉提对海因娜说:“今天我们就在葡萄园过夜,你很安全,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的背有点疼。”女孩的神情依旧十分胆怯,抓紧了乔鲁诺搭在床边的手指。
“乔鲁诺,帮她检查一下身体。”布加拉提下达了命令。
“你们可以出去一下吗?就留给他在这里就行了。”海因娜犹豫了几秒,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朝两位青年开口恳求道。
“好,那我们去楼下准备晚餐。”布加拉提同意了,站起来对阿帕基使了个眼色。二人准备离开房间。
“臭小子,治疗完赶紧下楼帮忙,别想偷懒!”左脚刚迈出房门,阿帕基突然扭头,朝乔鲁诺警告道。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握住了海因娜的手,碧眸欣赏着她生动的表演,仿佛在憋笑。
阿帕基被新人无视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就想着加入黑帮!莫名其妙的怒气从脚底升至头顶,他将门向身后用力一甩,却突然想到房间里还躺着一位柔弱少女,连忙用刚接上的那只手垫住门板,另一只手握住门把,轻轻将房间门关上了。
客房只剩下海因娜和乔鲁诺两个人。
“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敌人尸体去哪里了?”少年猛然掀开了被单,伸手去挠女孩的脖子,动作无比熟练。
“他没死啦!”海因娜挥手把对方的爪子打掉了,“那人还活着,但情况不太好——说不了话,也不能做动作,大概只能动动眼球吧。”
“你想留他一命,未来把他当工具利用吗?”乔鲁诺立刻领悟了她的意图。
“倘若有一天,我们真的杀掉了老板,”海因娜说起了自己的假设,“组织里还有那么多干部,也许——”
“强大的敌人很可能会联合在一起,将我们孤立,或者直接将你当成傀儡或工具,”少年接过她的话,“我们的新措施必然会侵犯他们的利益。一旦确定老板已死,失去了恐惧的源头,有本领的人都会想着当新老板。”
女孩点了点头:“所以,必须找一支同样被孤立的势力。我记得,那个敌人告诉我,他们想独占毒/品交易的线路......我当然知道,这群人都是恶棍,所追求之物与我们的理想背道而驰。所以,合作是不可能的,谈判也不太可能,只能想办法利用他们的能力,达到我们的目的。”
“真的太难了,我头已经开始疼了!”海因娜用枕头捂住脑袋,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老板行踪不定,身份不明,打败了他,还有那么多敌人等着解决!就靠我们俩啊乔鲁诺!我的脑子真的快不够用了!”
她现在只想抱着毛茸茸的东西揉搓一番,给自己解压。
少年一把按住了到处乱滚的女孩,与她面对面躺在一起。
海因娜望着乔鲁诺,欣赏起他惊人的美貌。天知道,这家伙的金发是那样耀目,翠绿眼眸中竟也流淌着光河。电视上的当红男星跟他比较,简直就是给王子擦鞋的侍童。
“乔鲁诺,这栋房子住着一家三口,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现在,他们遇到了麻烦,我不能坐视不理。”女孩伸手揉散了对方毛茸茸的金发。
“敌人是组织的替身使者?”乔鲁诺捉住她的手指,放在脸边蹭了蹭。
“是的,他之前发动能力,将三人禁锢在屋中作为人质,定期送来食物。特莉休告诉我,他在隔壁的客房住过一晚。”
“我们去看看?”乔鲁诺从床上坐起,金发凌乱,像一只毛茸茸的狮子。他拉着海因娜的手腕向隔壁走去。
打开门,少年仔细检查了客房的角落,在枕头上、床单上、地上一共找到了十五根棕色头发。
黄金体验发动能力,将这些头发变成了黑绒胡蜂,每一只体长至少有两厘米,头部漆黑,腹部带着几道橘红。海因娜吓了一大跳,她从小就对蜂类有心理阴影!
胡蜂根本没理她。它们扇动透明的翅膀,直接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黑绒胡蜂毒性非常强,”乔鲁诺解释道,“被单只胡蜂蛰到,也许问题不是很大。可是,当十五只胡蜂一齐发动攻击,足够致人死亡。”
楼底传来一阵肉香,二人站在走廊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米斯达的叫嚷声。
“臭小子,赶紧下去帮忙,别想偷懒!”海因娜学着阿帕基的口吻下达了命令,用手指点了点乔鲁诺敞开的胸膛。哇,细腻如丝绸,白皙如冬雪,软硬合度,简直是......性/感无匹!
她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乔鲁诺没有说话。他微笑着按住了海因娜的手腕,另一只手对着她的脖颈进行**。
“哈哈,痒**!”女孩使劲将脖子往后缩,背靠墙面开始挣扎,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真烦人......”
“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了楼梯旁。
二人身躯齐齐一震,连忙向楼梯口望去。原来是纳兰迦刚刚没拿稳手上的盘子。
瓷盘摔成了五六瓣,煎好的鱼排滑了出来,半面都沾染了地面的积灰。
“你......你们!你们!”纳兰迦似是受到了惊吓,紫色眸子瞪得非常大,让海因娜想起了童话里眼如车轮的怪狗。
“发生什么事了?”脚步声杂乱无章,楼下的几人匆匆奔上二楼。
此时此刻,乔鲁诺和海因娜理所当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你这家伙,是不是有备而来?打算引/诱老板的女儿,借机上位?”阿帕基握紧拳头,压制不住内心的怒气,上来就要揍金发少年,被布加拉提拦住了。
米斯达兴奋无比,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铲子还举在手里,另一只手抓着福葛的肩膀,探头探脑。
这种场景,就像是小情侣亲/热被家长抓包一样,海因娜尴尬到恨不得原地死亡。
“我摔下楼的时候磕破了后背,伤口愈合时有些痒!”女孩解释道,“抱歉,惊动各位了!”
“纳兰迦,你大惊小怪什么啊!”米斯达很失望,顿时觉得这个下午索然无味,转身向厨房走去。
浓烈的糊味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特莉休在楼下朝米斯达发火,质问他怎么能烧坏新锅。
厨房里传来争吵。
“我以为,把牛肉汤冷冻块放进煮锅里,打开电陶炉等着就好了!没想到这种汤会这么浓稠,不搅拌就会糊!这不是速食食品吗,可它根本不够‘速食’啊!”
“你到底会不会做菜?”
“当然不会!我只是想多烧一道菜!你看,每人盘子里是四种不同的食物——荷兰豆,薯角,鱼排,胡萝卜。四是不吉利的数字,如果不多加一种食物,我们一定会倒大霉的!”
“这也太奇怪了!在正常人的认知里,‘十三’比‘四’更不祥吧!”海因娜打算转移话题,缓和一下二楼尴尬的气氛。
“让你见笑了,米斯达一直都只讨厌‘四’这个数字。”布加拉提对她解释道。
“好了,大家下去用餐吧。”青年向楼下走去,众人跟在他身后。
阿帕基回头瞪了一眼乔鲁诺,见他依旧老老实实,并没有对海因娜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才把头转了过去。
特莉休和父母并没有与大家一起用餐。餐厅不大,七个人正好坐满。
晚餐有些简陋,糊味仍然弥漫在整个一楼。海因娜的鱼排被打翻了,纳兰迦的那份给了她。他正好也不喜欢荤腥,多盛了一份蔬菜,还向米斯达要了一条巧克力。
夜里,布加拉提、米斯达和纳兰迦在海因娜房间门口轮流守夜,其他人在客厅打地铺睡觉。
............
那不勒斯的某栋宅邸内,有一个与豪华装修风格截然不同的房间。
与其称之为“房间”,不如叫它刑讯室——骨灰色的墙面,油脂色的灯光,比棺材还窄的窗户,比墓碑还厚的铁门,血迹斑斑的手术台,银光闪闪的刀具。
一个头套麻袋的年轻女人被绑在破旧的靠椅上,几根沾有肾上腺素的长针深深扎进了她的耳后与指尖。
女囚胸口的起伏越发无力。
茱莉亚·博纳洛蒂戴着外科手套,正站在靠椅旁边接电话。女人的黑发亮如貂皮,大眼、高鼻、厚唇完美排布在那张心形的脸上。除此之外,她蜜色的肌肤紧/致而光滑,腰很细,胸部很饱满,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尤/物。
“老板真的要把女儿接到身边?你真的确定吗,哥哥?”茱莉亚的嗓音很有特点,仿佛两颗磨砂玻璃珠挤压在一起,清透中带着一丝诡异的低沉。
“好,我知道了。不,我才问了四次,没有你说的七次。你赶紧回来行不行?”女人棕黑的眸子里灌满了猛兽的怒意。
“帕奇佐,给她拔牙。”茱莉亚对站在边上的男人吩咐了一句,将电话收起,踩着高跟鞋向房间门口走去。
“有我的替身在,你出不去的,”帕奇佐对女囚说,“与其承受痛苦,不如向我们坦白。”
“组织的干部,不是你可以偷窥的。我需要确定你听到了多少,以及,你究竟效忠何人。”他将插在对方指尖的针继续往下按了两公分。
“我说过,我是老板的手下。”女囚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
“是吗?可为什么奈格罗尼那个**很久的女下属,和你的特征几乎一模一样呢?”帕奇佐从架子上拿下一把钳子,向对方的牙齿伸去。
伊莎贝拉浑身的肌肉骤然紧绷了起来。
几天前,她变成猫来到这座宅邸,打探分管毒/品的干部的情报,被探查到了痕迹。被抓之后,帕奇佐的替身又将她禁锢在此地,变成猫也无法逃脱。
茱莉亚·博纳洛蒂的哥哥,干部朱斯提诺·博纳洛蒂这个季度只来过那不勒斯一次。他是意大利参议院议员,很少回乡。
妹妹帮兄长打理很大一部分组织事务,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干部。
茱莉亚以折磨人为乐,在伊莎贝拉身上试遍了各种刑具,想方设法打探女囚背后的势力。可她没有料到,亲手用硫酸毁掉了自己的脸、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伊莎贝拉并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这几天以来,茱莉亚一无所获。
铁钳夹住了伊莎贝拉的后臼齿,男人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像是蜂类在振动翅膀。十几只黑绒胡蜂钻进了刑讯室,向帕奇佐的脑袋冲去。
男人惨叫不止,发出的求救信号却被厚重的铁门阻隔了。他在地上无助地打滚,头部肿得像泡烂的腐肉。
三分钟后,刑讯室重归宁静。
............
“朱斯提诺!”茱莉亚来到房门,与归来的兄长进行了拥抱。
“亲爱的茱莉亚,老板要接回她的女儿,这条情报我非常确定,你别再问了。”
“为什么老板会有女儿!我那么爱他,他甚至都不肯多看我一眼!”她的叫喊盖过了哥哥的关门声。
“我提醒过你,不要迷恋老板,这份爱是无果的。”
“我的心意之所以从未得到过回应,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海因娜·乌纳的母亲,多娜提拉·乌纳!如今,老板要把那个女人的孩子接回身边了。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护她!或者,直接把她认定为继承人!”
“单单是跟多娜提拉上/床,也就罢了。可他承认了她的孩子!朱斯提诺啊,你难道忍心,让亲生妹妹承受如此大的痛苦和侮辱吗?”
“现在,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男人的眼眸深不见底。他高大而英俊,五官与妹妹非常相似,一向对异性很有吸引力。
“首先,找出多娜提拉,用她去威胁海因娜·乌纳。再找机会把这两个女人统统解决掉。”
“你啊,你这是让我在老板眼皮子底下......”
“你那么强大,又那么能干,对老板来说,肯定比那个杀了托马斯·安东的私生女重要啦,”茱莉亚抱住了哥哥的腰,撒娇道,“而且,我抓住了对老板不利的叛徒。”
“那人嘴硬得很!假如真撬开了她的嘴,说不定又能牵出一支敌对势力呢!这算不算给老板立了功?”
“带我去看看她。”朱斯提诺牵起妹妹的手。
兄妹二人来到刑讯室,却连叛徒的影子都没看到。
古旧靠椅上躺着一根粗铁链,帕奇佐的尸体倒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之上,脸肿成了一块泡芙。
“帕奇佐是老板的得力下属,他在索伦托做完任务,得知你抓到叛徒,才来这里当几天差。你整天使唤他就算了,可现在他**。你说说,我该怎么跟老板交待呢?”朱斯提诺的语气轻松无比,没有半分担心的样子。
“你不觉得,他死状很美吗?”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依偎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