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忱的手机和外套放在岸边, 倒是江晚梨的手机，因为摔倒所以和人一起跌到池子里，现在不知道沉到哪个位置了。
不对, 现在重点并不是手机。
而是时不时咯着她的……
被他放在矮椅上之后，江晚梨的脑子逐渐清醒，并且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话问得非常不对劲。
他也不对劲。
刚才就算在水里, 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的变化和之前的不同，之所以没有多想是因为现在是白天, 似乎, 不应该出现。
转念一想，这种情况，并不是男人自己就可以控制的，再加上刚才两人在池子里扑腾, 近身接触很难不引起一系列的反应。
“我……”江晚梨轻轻摸着头发上湿漉漉的水滴，缓解尴尬, “我不是故意这样问的……我真的没想到。”
她神情为难，小嘴微微撇着, 很无奈，也很想让他相信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然而裴忱走之前只是淡淡看她一眼。
江晚梨抱着膝盖，圈腿而坐, 轻声叹息，为什么她总是能让事情发展到越来越奇怪的地步呢。
过了会, 裴忱过来，单膝半跪在她的跟前，将手中的浴巾完整地盖在她的身上，“已经让人去买衣服了，先用这个擦擦。”
她懵懂抬眸, 手忘记去接。
他也没强求，一条浴巾给她披着，另一条浴巾帮她擦拭脸蛋和头发之后，才简单擦了下自己身上的水滴，“你最近是不是有心思。”
她瞳眸更茫然。
“总是发呆，注意力不集中。”裴忱坐在矮椅一侧，长腿随意地舒展开，“刚才不就是因为发呆才掉入水中的吗。”
“是个意外。”
“意外就是平地摔？”
“……”
泳池附近并没有可以绊倒她的东西，只是因为他的声音突然出现，把她吓到了，所以一个转身就把自己摔到泳池里。
至于原因嘛。
简单点来说是不集中注意力，详细点的话，就是有心思。
江晚梨眼看着自己的心思很有可能被他推测出来，急忙找理由岔开，“那是因为没想到你会过来……”
“所以？”
她沉默一会儿，慢吞吞，“太高兴了，所以激动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理由够扯。
但奇迹的是裴忱居然没有怀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对啊。”江晚梨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谁让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这么迟才过来找你，人家，人家，很想你嘛……”
为了圆谎，她什么话都可以说得出口。
并且说得有板有眼的，仿佛真的是这么回事。
裴忱笑又不笑地看她，“真的假的。”
“真的啊。”江晚梨一只手暗中掐着自己的大腿，“不然这么好的时光我陪朋友逛街多好啊。”
“那你说说，为什么想我。”
“……”
江晚梨一怔。
她是不是把自己埋入一个大坑里。
本来是想避开他追问自己的小心思问题，结果陷入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里。
静谧的游泳房，玻璃外有霓虹灯远光散照进来，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添上朦胧的色彩。
双目对视很长时间，江晚梨都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门开了。
“裴总，您要的衣服已经送来了。”
是秘书室的人。
裴忱看了眼，“知道了。”
打岔之后，江晚梨捂着胸口，那里心脏砰砰直跳，她快要窒息了。
明明是想坦白的。
可是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当初有以身相许的勇气，这会儿却拿不出表白的勇气。
“过来。”裴忱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将衣服包装拆开之后招呼她，“穿衣服，免得着凉。”
“噢。”她慢吞吞从椅子上爬过去，身上的浴巾随之掉落。
男人穿衣服的速度一直都很快，江晚梨刚刚穿好内衣裤他已经全部都好了，目光毫不掩饰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低着头，慢慢地套着毛衣。
本来她是没有穿毛衣过来的，裴忱让人买的衣服里面却有毛衣。
他就这么害怕她冻死在外面吗。
裴忱这时出声：“反了。”
她一愣。
他已经过来，拿起她的毛衣，重新翻了下然后往她头上一套，动作很快但也温柔。
穿好之后他便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牵着手，“走吧，去吃饭。”
“噢。”
江晚梨心想，他是不是不打算刨根究底下去了。
她庆幸的同时，又有一点失落。
再等等吧，给她一点时间准备勇气。
*
距离董事会还有个把月的时间。
如意系列的热卖，以及自己梵尼大小姐的身份，江晚梨已经被默认是董事长了，只是要一个流程罢了。
经过大半年的改造，梵尼已经逐步走上正轨，负值也在慢慢拉正，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江晚梨去忧心挂念，偶尔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几个好消息。
“新江总已经将手头里的股权全部抛售出去了，即使如此也没能还上债务，谁能想到他背地里和一帮不正规的人勾结，还因为赌丨博欠下那么多的钱。”
“他女儿江思若不是一直想要出名吗？现在好了，人人都知道她是老赖的女儿。”
“听说他们一家子和江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也不知真的假的。”
一到下午茶时间，b部门的同事们就开始热情的讨论着八卦。
江晚梨因为带她的老师文娴还在这里，所以大部分时间也在b部门，听到这些话也只是笑笑，和她没什么关系，并不参与讨论。
江启山不是一夜垮的，在警方逐渐锁定司机就是害死老父亲的凶手，以及江启山和司机有着关联之后，这个人开始逐渐走下坡路，先是投资的几个小生意和厂家遭到同行打击，后来又因为自己作死去澳门输了钱，本来就负债累累的一家子这样一折腾，比当初的江晚梨还要落败。
这些事看起来都是偶然，却让江晚梨总是想到裴忱，他没和她提过这些事，但他难道一点都没插手就让事情走向顺着她的意了吗。
同事之间突然有人尖叫：“什么情况？”
其他人闻声看过去。
连文娴也惊动了，“有事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所有人都投来质问的眼神，如果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必然会早点不屑的白眼，所以闹出声这个人直接长话短说：“就在刚才，如意被爆说是抄袭。”
这话一出，大家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错愕。
如意现在已经是b部门的招牌了，其系列下的产品都是大家倾尽心血完成的，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无疑是让大家陷入一场风波中。
江晚梨倒是很冷静，“先看看怎么回事吧。”
她的冷静是出乎意料的，人还没有管理公司，已经有着从容不迫的姿态。
细看的人却发现，江晚梨握着鼠标的手都在颤抖。
电脑屏幕上，输入一行关键词，便出来数条新闻报道。
——梵尼内部人员曝光，热销系列如意平安锁乃剽窃同事的产品。
点进去，便是不知名的媒体曝光说，梵尼大小姐以特权拿走小设计师的创意，并且用到自己的作品上，加以宣传推广，从而导致劣币驱逐良币，小设计师的产品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淘汰和遗忘。
同时，这类新闻各个社交软件占据热搜榜前三。
“先通知公关部吧。”文娴言简意赅，“把□□撤走再说。”
“不用撤走。”
发话的是江晚梨。
在此之前她没有和文娴说过一句反话，这一次，两人意见不一样。
不论是文娴还是公关部，此时先花钱撤热搜是最重要的，以避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类对梵尼不利的新闻，然而江晚梨不让撤。
这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看了下大致新闻，没说我们b部门的设计抄袭，是说平安锁这个创意借鉴了别人。”江晚梨淡淡道，“这个创意是我第一个提出来的，所以有什么可害怕的。”
文娴明白她的意思了。
既然没有剽窃创意，那就光明正大地面对，澄清发文，顺便再跟一波热度。
然而，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创意是江晚梨提出来的。
甚至在之前的部门决策大会上，就已经出现了第二组同创意图稿。
“但是我们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创意是你提的。”文娴一顿，“而且，先止损才是最主要的。”
“没关系，我记得我最先是和文经理提出来的。”江晚梨淡淡道，“可能那时候说话被人听到了，调查一下监控就知道了。”
关键时候，她思维很清晰。
是大家想不到的冷静。
毕竟平时的江晚梨，尤其是请教人的时候就像个刚入校园的学生，什么都不懂。
意外之时，同事提出自己的看法，“要不要查一下这种新闻是谁曝光的？估计就是c部门干的，实在不行就把人揪出来，逼着她澄清。”
“且不说找人需要时间。”江晚梨有些无奈，“就算揪出来又怎样，别人也会说是我们逼着澄清的。”
而且，曝光的人大概率已经离开梵尼了。
江晚梨先是让人去调查监控，那天她和文娴在小会议室门口谈的话。
等待的时间，她开始寻找曝光的人。
c部门离职的名单人员，都在她的手里，一眼扫过去，并没有熟悉可疑的。
很奇怪。
如果说是对家的话，那应该在推出产品的时候就曝光，而不是在这个时候。
江晚梨又重新上网浏览一遍，终于找到蛛丝马迹，几个月前，就已经有类似这样的新闻，只是量太低，没有掀起热度，近期被掀起来可能是几家媒体实在没事情可报道，所以炒冷饭，没想到炒热乎了。
“如果是之前就曝光的话，那一切就明晰了。”江晚梨自言自语，再次寻找离职名单，根据日期对上，其中一个人就是当初在部门大会上，和她同用平安锁创意那个。
是个小设计师。
江晚梨问同事：“这个人有什么来历吗？”
“这个啊。”同事看了眼名字，“没听说过，平平无奇。”
“知道离职理由吗？”
“上面已经写了。”同事指了指，“不过只有两个字。”
江晚梨看过去。
两个字：有钱。
是说自己有钱了所以离职吗，胆子还真的是大。
“江启山和c部门的关系挺好的。”同事这时提醒，“有没有可能是拿钱办事？”
“应该是了。”
江晚梨记得c部门的经理就是江启山的狗腿子，其中的利弊关系一目了然，几个月前，江启山这样搞是以为还想着扳倒江晚梨，所以整这么一出，他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快就衰败。
那么一整，相当于埋了个地雷，随时都可能会爆丨炸。
江晚梨托腮，果然生活不能太平静，总是会降临一点麻烦给她。
过一会儿，更麻烦的事来了。
那天监控被人断过。
这一系列操作，江晚梨大概猜到就是江启山的手笔了，阴险狡诈，而且公司上下除了高管没人能动监控这一块，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只有他了。
那时的他还在梵尼，还有一点话语权，所以走后门并不难。
“现在怎么办？”同事们开始急了，“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就算证明是自己创意也没用了，很多网友不吃二次瓜的。”
现在打开热搜，评论第一条：只是借了下创意，这也算抄袭？
这句话看起来是为他们说话实际上就是为了引起网友愤怒骂街，老反串狗了。
大家都火急火燎的，江晚梨还在托腮思考，“我好像……和别人也说过这个点子。”
同事：“谁？”
“我老公。”
“裴总？”
她点头，随后拿起手机，“之前给他发过一些内容，想让他给我一点意见。”
但是他只是说挺好的。
意见这一块，还是专业的人给比较好。
虽然没讨论出结果，但那样的聊天记录应该可以证明她更先提出来。
“网上爆出小设计师的时间是晚上，但是我是白天，比她早十几个小时。”江晚梨一边说，一边翻着微信聊天记录，“录个屏不就行了吗，小事。”
本来比的就是谁是第一个创意提出者。
并非证明自己对这个设计的思路。
在同事们期待的眼神下，江晚梨开始翻找。
通过她翻找的时间来看，她和裴忱的聊天内容……还挺多的。
想不到裴总居然还喜欢陪媳妇聊天。
这个念头刚从同事们的脑子里蹦出来，忽然听见江晚梨低叫一声：“我忘记了，我之前手机掉过水里。”
“？”
“聊天记录没了。”
“……”
大家面如死灰。
果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惊喜，又慢慢地变成失落。
“没关系，我老公那里应该还有。”江晚梨又说。
“……”大家有点不敢再抱希望了。
江晚梨拨了裴忱的号码，大致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让他抽空将他们之前关于平安锁设计的聊天记录录个屏之后发给她。
那端轻描淡写：“我来处理吧。”
江晚梨说：“没事，不麻烦你了。”
“我来吧。”裴忱说，“你留着时间逛街。”
“啊……也行。”
就这样，她把电话挂了。
同事们目瞪口呆。
所以呢，这就是大小姐的处理办法吗？
早知道一个电话能解决，刚才干嘛要费时间又是找监控又是看名单的。
“这事我暂时不管了。”江晚梨说，“裴总说交给他就行了，大概两小时内见成果。”
“那大小姐你呢？”
“你们没听见吗？”
“？”
“他让我去逛街。”
“……”
江晚梨抿唇一笑，看了下时间，四点半，可以提前下班了。
无形之中被喂饱狗粮的同事摊手，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呗。
江晚梨说的是两小时之内。
然而实际情况，要比大家想象得要更早处理，大概在江晚梨出去游耍的一个小时后，事情出现大弧度逆转。
首先，是原先不利梵尼的新闻都被取消。
由原先肯定语气的指控如意产品涉嫌抄袭，变成，如意被人诬赖抄袭。
随后，梵尼集团官博发布澄清声明以及一个视频。
视频内容很简单，一个关于聊天记录的录屏。
首先入目的就是裴忱给江晚梨的备注名：宝贝。
光是这两个字，就看得人满脸不可思议。
想象不出那位斯文禁欲的人物叫人宝贝的样子。
聊天记录的内容就更让人匪夷所思了，明明重点在于江晚梨和裴忱谈论平安锁的创意方面，结果大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们更之前的聊天记录。
江晚梨——[要是刚才不亲我，你就不会迟到了。]
裴忱——[嗯，怪你太可爱。]
作为梵尼自家人，同事们仍然怀疑这个聊天记录可能存在伪造的行为，她们认知里的裴总，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吗？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假的吧。”同事喝了口养生菊花茶开始怀疑人生，“我从来没见过裴总笑过，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患有天生情感缺失症，怎么可能对一个女的说，怪你太可爱呢？”
另一个同事默默反驳：“他们本来就很恩爱啊，你看大小姐的戒指，还有每周都更换的代步车。”
物质方面给予充沛是正常的，毕竟作为梵尼大小姐，排面确实该有，只是私底下的聊天记录，怎么着都不像是联姻夫妇说的话。
更像是热恋期情侣。
同事们完全想象不到，不苟言笑的理工男，给媳妇发情话是什么样子。
网友们更是炸开了锅：——不是说梵尼和j&f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吗？这特么叫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