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本一直清寂国师殿里传来一道朗朗读声，“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沾既足。生我百谷……”

    刚到国师殿的那人听到那声音时微愣了愣，但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元良拿着经书一边翻阅着，一边检查徒弟的功课，他的前面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只见他绷紧着小脸，神情严肃的背着国师给他布置的作业。

    逆光处忽然走进来一个人，元良似有所感抬起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突然就愣住了，手中的经书不觉掉落，他颤抖着唇低语一声：“婼儿……”

    苏婼儿对她轻笑起来，她的苍色有些苍白，但依然盖不住她的芳华，“相公，我回来了。”

    那小童停下声音疑惑的看着他们，相公？师傅是他的夫君吗？可国师不是不可以结婚的吗？

    元良有些失态的站了起来，五年了，他等了她五年，终于回来了。

    苏婼儿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可她在天庭才过了五天。

    恍如隔世般，元良定住脚步痴痴的望着她，苏婼儿见此笑了笑，走过去就抱住他，“元郎，我想你。”她的声音带着丝丝脆弱，元良手轻颤着，重获的喜悦使他没想太多，他回抬手拥住她，“婼儿，我也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想你何时会回来，又想你会不会就此抛下他。

    那小童看着他们那样子惊呆了，同时心里开始触动，国师……也能成亲？

    苏婼儿似乎也意识到小童的存在，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元良回望着他，元良也看到小童呆呆的样子，对他招了招手，“过来。”

    小童蹬蹬的走过去，“师傅。”眼睛却看着苏婼儿，也注意到她微隆的腹部，这姐姐长得好漂亮啊，那她生的妹妹也一定很可爱。

    “这是师娘。”他拉着苏婼儿的手介绍她的身份，小童瞪大眼望着苏婼儿，似乎有些吃惊，但生脆脆的喊了一句：“师娘。”苏婼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没没带什么礼物给他，拉起他的手摊开手心，“我赠一份仙缘与你，往后行事心怀仁德，慈悲待人。”指尖在他手心佛过，一道金光没了进去。

    小童愣愣的看着她，仙缘？“师娘是神仙吗？”

    苏婼儿看着他那样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师娘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她回望元良，元良亦对她轻笑了一下。

    当晚，元良教导了小童往后的处事与任务，让从地狱里拉出来的唯生照顾他，又选了几个小沙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第二天就向叶景凯辞别了。

    这次叶景凯没说什么，新的国师虽还年幼，但凡事有担当，而且还跟着国师祭祀过，最重要的是他年幼好拿捏。

    临走时苏婼儿只给小童留下一句话：“切莫托付真心。”

    小童疑惑的看着她，元良给他留了一些护身的东西，“倘若你将来长大了，可来寻我，只是我可能教导不了你什么。”

    苏婼儿交代了唯生一些事，随后便和元良一起离开了，小童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师傅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唯生站在他身后回答他，小童有些疑惑，“为什么？”

    唯生看着他那样子有些沉默下来，随后道：“大概，太过孤独吧？”

    “孤独吗？出家人不是首先要耐得住孤独吗？”这次唯生没有回答，小童苦恼的想了一下还是没有答案。

    元良与苏婼儿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那里的人看到他们时都惊讶了一下，但也表示了欢迎，他们的屋子一直留着，他们离开了这村子上好多人生病都没人看。

    日子似乎就这样定了下来，每天平静而安宁，元良成了村上的教书先生，苏婼儿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村里的刘婶还是每天找苏婼儿嗑唠，和她说生孩子要注意什么。

    晚上的时候元良从外教书回来，苏婼儿对他笑了笑，“回来啦。”元良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今天还吐吗？”她这几天孕吐得厉害。

    “没有。”苏婼儿小媳妇般回答。

    刘婶一见他们这样就不打扰他们夫妻告辞了，元良向她点点头送走她，从身后抱住她轻抚上她的肚子，“等孩子生下来你和我一起去教书。”

    苏婼儿忍不笑了笑，“当你的学生吗？”她可没有听说有女先生。

    元良宠溺的捏了捏她鼻子，“都可以的，只要我们在一起。”他一刻不见她就想她。

    “死鬼，我要带孩子呢。”苏婼儿嗔了他一眼，元良忍不住笑了笑，“是吗？让我听听孩子。”说着在她身前蹲下贴近她的肚子，“才多大，能有什么动静。”苏婼儿没好气的看着他。

    元良笑了起来，抱着她就往她怀里供，瞹昧道：“相公的挺大的。”

    苏婼儿看着他像大型宠物一样往她怀里钻忍不笑了起来，她跌倒在椅子上，轻骂道：“都多大了还这样。”

    “我有多大你不知道？”元良意味不明的说着，苏婼儿有些无奈了，最近他吃不到肉说话越来越流氓了，那个清冷出尘的国师一去不复返，真的就变成了个普通汉子。

    苏婼儿故意摸摸他的头，“乖儿子。”

    元良邪笑的弯起唇，“儿子想吃你。”苏婼儿脸红了红，元良直接把她横抱起来往寝室走去一把把她放床上。

    苏婼儿忍不住捶了他一下，“有孩子呢，都不知道注意一点。”

    元良委屈的看着她，“我就蹭蹭，不进去。”说着低头就堵住她的嘴。

    他吻着她一路往下，当他的脑袋覆上她胸|口处的时，突然就愣住了，苏婼儿似乎察觉到什么，不自然的后倾一下。

    元良抬起头看着她，眼里翻涌着诡谲的情绪，苏婼儿看着他那样子忙抱住他，“怎么啦，莫不是萎了？”

    元良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轻笑了下，“到底行不行，你试一下便知道了。”说着重新压上她，苏婼儿亦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苏婼儿至此到终都没有告诉元良她吞了逆仙草会有什么惩罚，元良似乎也淡忘了般从不问她。俩人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只是苏婼儿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元良辞了教书先生专门回来照顾苏婼儿，村长也表示了理解。

    “相公，这什么药，太苦了。”苏婼儿捏着鼻子把元良给她熬的药喝下去，元良只笑着给她喂蜜饯，“乖，不吃药病不会好的。”

    每次吃药苏婼儿都气哼哼的，但都会喝下去，这毕竟是元良的一番心意，虽然她知道没有用。

    看着她喝完药元良接过她的碗放到一旁，上前拥住她有些冷的身子，握住她纤凉的手，皱眉道：“手怎么都是这么冷。”

    “可能孩子吸走了我的养分。”苏婼儿调皮的说着，元良捏了捏她鼻子，“你也是吸走了我所有养分的小妖精。”

    苏婼儿笑了起来，抬眼媚惑的看着他，“那官人今晚要来吗？”

    元良无视她的诱惑直接道：“快睡觉，天冷了，脚给我捂热。”

    苏婼儿见他这样故意刁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人老珠黄，嫌弃我，腻味我了！”

    元良忙配合的上前好声好气的哄她，苏婼儿终于笑了起来，躺下就把脚踹到他怀里。

    “服侍我。”

    “是，娘子。”元良双手捂住她的脚眉眼含笑看着她，苏婼儿亦弯起唇，心里被幸福填满。

    苏婼儿要生产的几天村子里的人都想过来帮忙，元良谢过也没说要帮忙，毕竟苏婼儿是狐仙，怕孩子出生有什么异象。

    苏婼儿生产那天元良就守在一旁，看着她大汗淋漓的样子不断的给她输送法力，当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响起，苏婼儿缓了一口气。元良抬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汗，苏婼儿静静的回望他，似乎要把他的样子记下来，元良亦回望她。

    眼角的泪水终是滑了下来，她笑着，似乎要把她最美的样子留下来，元良给她擦汗的手颤抖了起来，他低声哀求：“婼儿……”

    苏婼儿脸色苍白异常，她笑了笑，“元良，对不起。”话落，紧攥他袖子的手垂了下来，她慢慢合上眼帘。

    元良握着手帕的手轻抖了下，帕子跟着掉下来，他看着她沉睡的样子，轻闭上眼掩掉眸里的情绪。

    屋内婴孩的啼哭一声声传来，他睁开眼时眼里依然平静如水，仿佛苏婼儿从未有离开，他俯身珍重的吻向她的额头。

    苏婼儿，你个骗子，终还是骗了我。

    五年前──天庭

    “那凡人私自上来本就是重罪，你与他之间又违反了天规，更何况你还吞了逆仙草。”天帝那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苏婼儿心一紧，“天帝，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他无关，他上天庭只为禀报魔族一事，况人间还是因他才太平，望天帝放过他，所以罪责我愿一人承担。”苏婼儿向他俯拜请求他。

    “魔族一事确实因他而平定，此事可饶恕，那你吞噬逆仙草一事又当如何？”

    苏婼儿轻抿唇，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可以把逆仙草的力量全部收到我的心脏交付出来，只是希望天帝放过他和狐仙一族。”

    天帝沉默了下来，众仙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过这也确实是唯二的办法，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苏婼儿永世留在天庭为天庭效力，那样，她就再没有自由可言。

    “你可知没了心脏你会如何？确定要选这个？”

    “是。”苏婼儿坚定的回答，她好不容易才等到元良，那怕只和他厮守一下她也愿意。

    “即是你的选择，便去执行吧。”

    凡间

    清寂冷清的庙宇里，一个长发俊逸的男子跪在蒲团上，一名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走到他面前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施主，你红尘未了，又是何必呢？”

    那人虔诚的行礼，“大师，红尘滚滚自情长，相依扶老随相逢。我愿一生为她祈祷。”说完就向天他向他行礼。

    老和尚神色有些触动，最终还是给他剃了头。

    长发飘然落地，他身在佛祖心向红尘，一生只为他心中的那个人祈祷。

    三十年后，大月经过休息生息渐渐繁荣起来，大街上随着可见摊贩吆喝着，一名身穿袈裟的男子穿越人群，缓缓走向一个宁静处，他推门进去，屋里清寂一名，只见他轻声低喃：“婼儿，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阵清风，男子轻笑起来，似乎真的有人在回应他，走进里屋，一名娇美的身影映入眼帘，只是她似乎睡觉了，并不知道屋子进了人。

    女子睡容静恬，仿佛在做着美好的梦。

    元良缓步走了到床前，他抬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脸，低声道：“婼儿，在做什么梦呢？为什么不愿醒来。”

    远处天边佛光映现，他抬起头微弯起唇，“婼儿，你是不是要醒来了。”他吻着她的唇，在佛光普照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捂向胸口，随后一颗跳动的心脏出现在他手上，他温柔的看着她，“婼儿，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他吻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到她的唇。

    他手上的心脏慢慢没入她的身体，她的身上似乎恢复了生机，她的脸色红润起来。

    佛光散去，元良跌倒在一旁，他捂着缺了心脏的那个地方，仿佛在跳动，又似停止了。

    他的脸色苍白起来，身上的生机一点点流逝，三十年前他用尽全身法力护住她一口气，他用了三十年修道成佛，在最后一刻他把心给了她。

    元良视线变得朦胧起来，生命在流逝，曾经的誓守似乎就此成立。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她娇美的身影，他老了，而她依然年轻，她朝他轻笑，“臭和尚，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十年了，不是说好要在一起的吗？不过幸好等到你啦。”

    “婼儿，你来接的我吗？”他轻声低喃，那道身影如梦似幻，她对他轻笑着，笑靥如花，亦如初见，元良也跟着微弯起唇，缓缓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