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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走出家门不容易

    又是一个清爽舒适的早晨。我刚吃过早餐,就听到手机铃声闷闷地响起来。我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在我的背包里发出的动静。

    我放下手中的牛奶杯,赤着脚朝着背包跑过去。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张寻的名字。

    我忐忑地接起电话,潜意识里知道对方一定是自己熟悉的人。每天第一次见到的人,接听的第一个电话,都会令我的心里紧张万分。我依旧是无法记住头天发生的事情,记忆的闸门仍然向我关闭着。

    张寻在电话里的声音很轻,语气淡淡的,好像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你好,白冰,我是张寻。你先去看看昨天记录的日记,然后再给我回个电话,告诉我你今天是否来上班?或者是呆在家里,等我过去接你。你的日记,放在卧室衣柜的抽屉里,钥匙在衣柜上方。这是你让我提示你的。”

    我嗯了一声,放下手机,就准备奔向二楼的卧室。却不想,罗世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身后。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把揽住我的腰身,手里还拎着一双拖鞋。“冰儿,现在是秋天,你不能再光着脚到处跑了,小心着凉。”他说着话的功夫,就弯身把手里的拖鞋套在我的脚上。

    我快速地说了声“谢谢”,迫不及待地朝卧室跑去。边跑边喊:“你先等我一会儿,我要去看一眼昨天的日记,马上就下来。”身后传来罗世成担忧的喊声:“冰儿,你别跑,小心摔倒!”

    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卧室的衣柜前,从衣柜上方取下一把钥匙,打开抽屉,果然有一本塑料皮儿的粉红色日记本。我打开日记,翻到最后的一篇内容。原来,今天要和张寻一起去见楚医生,我根据他的经历写了一篇纪实稿,需要他本人的签字。张寻昨天叮嘱我,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罗世成。

    那我今天还要不要去张寻工作室呢?楚医生的诊所,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完全可以从家里直接去他那里。我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自己去找那位楚医生。我失忆以来,好像还没有单独出过门呢。

    我把日记本放回原地,锁好抽屉,咚咚咚地跑下楼。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寻的电话:“喂,张老师,我今天不去工作室了,我想在家里工作。我想,那项工作,我可以独立完成,不用张老师帮忙。你就让我试试吧!”

    张寻在电话那头,焦急地说道:“这怎么可以呢?我怎么放心?罗世成也不会放心啊。还是我去接你吧?”

    “张老师,真的不用你帮忙,再笨的小孩儿,也要学会自己走路的。我会如实向你汇报工作的,你就放心吧!”

    张寻在我的坚持下,很不情愿地放下了电话。我像是第一次自己去上学的孩子,没有家长的陪送,心里既兴奋又彷徨。

    “冰儿,你今天不去张寻那里上班了吗?要留在家里工作?”罗世成伸长双臂,将我环绕在胸前,亲了亲我的额头。

    他的眼睛惊诧地望着我,好像是感觉到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问。

    我把双手撑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本能地想要推开。刚一用力,忽然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是我的老公,我不能拒绝他的亲近。我转而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满是歉意。

    罗世成一眼看穿了我的内心,他那双深潭般幽深灵动的眸子,宠溺地望着我,宽容地笑了。

    窗外透进的晨光,照在他白皙光洁的脸上,与他充满魅惑的笑容相映成辉。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美?每一天的初次相见,都能令失忆的我身不由己地沦陷,完全不用任何感情的铺垫。

    我趴在罗世成的胸前,感受着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是那样的熨帖温暖。隔着他雪白的衣衫,我能感觉到他健硕结实的肌肉,他的身材高大而性感,没有一丝赘肉。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男子,又具有温柔如水的好性情,对妻子又是那样专一,真是天下难寻啊!

    “我今天呆在家里工作,你自己去上班吧,不要迟到呀。”我有些不舍地离开他的胸膛,提醒着他。

    罗世成走出家门,不放心地驻足,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在我的催促下,他展颜一笑,坐进那辆黑色的汽车,呼啸着离去。

    我快速地换上一身淡蓝色的牛仔服,跑到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容颜。不错,看起来挺甜美的一个女子,至少看不出有病的样子。我从梳妆台拿起一支口红,轻轻地抹在嘴唇上,用力抿了抿。嗯,唇红齿白,可以出门了。

    我蹬上一双小白鞋,斜背上一个挎包,锁好家门。我站在大门前的路边,左右打量着这条狭长的街道。奇怪啊,这里似乎从没有什么行人。街道两边只有疏落有致的几栋别墅,听不到一点人声狗吠的动静。

    我鬼使神差地往身后走去,一路打量着两边的别墅,死一般的沉静。我细看每一栋别墅的院落,干净空旷,没有丝毫人间烟火的气象。放眼向四周望去,三面环山,天高地远,空阔寂寥。

    我皱了皱眉头,转身朝来的方向走去。这个地方,简直就像是天外来客,孤零零地悬在地球的边缘。我忽而看到一个白色的路牌,上面写着“世成路”。我莞尔一笑,真是有意思啊,这条路名居然跟罗世成的名字一样。

    我走到路的尽头,等待着出租车。可是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一辆出租车,而且马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我不觉疑惑万分,我居住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个怎样的所在啊?我此刻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真空里,用力拍打四周的隔膜,也无法走入真实的世界。

    我沮丧地垂下头。没想到,自己一旦走出家门,没有罗世成的帮扶,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就在我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惊喜地听到一阵汽车喇叭声。我抬眼望去,从“世成路”的路口开过来一辆红色的出租车。

    我急忙冲着司机招手。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下来,司机很年轻,瘦削的脸上,眉眼清秀,淡漠的笑容,挂在帅气的脸上。“你好,小姐,请问要去哪里?快上车吧!”他礼貌地跟我打着招呼,神情仍旧是寡淡疏离。

    我上了车,从包里掏出日记本,把楚医生的诊所地址报给司机。我好奇地问司机:“你也住在世成路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这里平时有人住吗?”

    司机静默了一小会儿,才平和地说道:“这里的别墅价格不菲,所以能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小姐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吧,我倒是记得见过你呢!”

    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开进一座依山傍水的村庄,停在一条小河边。司机用手指往小河的对面指了指,说道:“瞧见没有?那个门头上挂着红色十字架的房子,应该就是你要找的诊所。”他冷冷地说完,递过来一张名片,告诉我:以后如果需要打车出门,尽管给他打电话。

    我赶紧说了声谢谢,就激动地下了车。我终于顺利地找到了这家诊所,可以独立出门办事了。

    我走到诊所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这个诊所,是座平房,占地面积很大,有好多房间。我大致数了数,至少有十多间,看样子像个小规模的医院。

    屋内很快传来一个干脆的男声:“来了,稍等!”屋门应声敞开,眼前伫立着一位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男子。男子长得白白净净,斯文儒雅,像是古时候的白面书生。只是,他的身形有些过于消瘦,有点弱不禁风。

    我笑着对他做自我介绍:“您好,您是楚医生吗?我是白冰,解忧信箱的主持人,写了一篇关于您的纪实稿。”

    那名男子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并没有热情的笑容,而是好像被吓到了,张大了嘴巴,低声喊着:“天那!”继而,泪水顺着眼眶哗哗地流淌。

    我惊惶地退后,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让对方如此伤心难过。

    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衣袖抹去了泪水,挤出一抹笑容说:“我,就是那位楚医生。对不起,你写的文章太感人了,即使是我本人读到曾经的过往,也不禁被感动得流泪呢。刚才,我的情绪又失控了,希望没有吓到你。”

    我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啊,真没想到自己的文章这么富有感染力。我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没有没吓到,刚才只是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随着他走进屋内,转身关门的时候,我朝着对面的小河边望了一眼,发现那辆红色出租车依旧停在那里。车窗摇了下来,那位帅气的司机把一只胳膊架在车窗上,带着一副黑色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庞。他正在注视着我们这个方向。

    诊所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洁净到极致,几乎一尘不染。我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来,楚医生为我倒了一杯橙汁,坐在我对面。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橙汁呢?他事先并没有询问过我。我端起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

    我从包里掏出稿件和签字笔,放到楚医生眼前。“你如果觉得稿件没有问题,就请签个字吧,表示您同意发稿。我还要为您拍张照片。请您放心,我不会暴露您的**。”我猜测他的日常工作,一定很忙。现在刚刚八点整,或许还没到工作时间,所以暂时有些空闲。

    楚医生的目光,始终落在我的脸上,细细地打量着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伤痛和怜悯。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端起杯子喝水,似乎想掩盖内心的波澜。

    他大概又想起痛苦的过去了吧?我平静地看着他,想要安慰他,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我在心里默念着日记上关于楚医生的记录,提醒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失忆的迹象。

    “楚医生,您当初向我倾诉的经历,我现在记忆犹新。您真是一位性情中人。不过,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不能被过去牵绊住前行的脚步。希望您能早天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新的情感生活。”我有意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尽管这样做,感觉自己很蠢。

    “哦?那你、、、、、、对我还有印象吗?我的全名,叫马楚。”他惊疑不定地望着我,眼神真切,饱含期待。

    我故作自然地笑着说:“楚医生,真是幽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对您有印象呢?我的记忆力,那是过目不忘。如果我们以前认识,我不可能认不出来您。”我说完这些话,有些心虚。

    楚医生意味深长地久久凝视着我,乌黑的瞳仁来回转动了几下,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他重重地低下了头,好似不堪重负,已然被某种巨大的外力压倒。

    “白冰,你从哪里过来的?住在什么地方呢?”

    “我从世成路打车过来的,那个地方距离你这里不算太远。”

    我们走完了签字拍照的程序,我立即起身告别,不想再耽误他的时间。

    他把我送到门外,对我说:“我有一个请求,我的照片和姓名,能不能不要告诉其他人,哪怕是你的家人?”

    我痛快地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给其他人看的,只会传给杂志。发表的时候,也会对您的照片进行模糊化处理,您就放心吧!”

    我看到那辆出租车,执着静默地停在河边,心里有几分惊喜。跟楚医生说了声再见,就快步朝着出租车跑去,生怕它开走。

    我打算直接去张寻工作室,跟他汇报一下情况,把稿件发给杂志社。

    我刚走进张寻工作室的屋门,就听到罗世成的声音。他在大发雷霆地怒吼着:“你竟然敢隐瞒她的行踪,允许她去见那个畜生!你知不知道,她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被那个混蛋害的?我他妈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弄死那个贱男!”

    张寻不温不火地说道:“是她想要独立地去做点事情。我想,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锻炼。你总不能把她囚禁一辈子吧?这样对她不公平,她是一个自由的人,不是你罗世成的私有物品!再说,你想过没有,让她去见见过去熟悉的人,或许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除非,你想让她一直这个样子,可以乖乖地供你娱乐消遣占有!”

    只听“啪”的一声,好像是玻璃碎了一地。紧接着,就是推拉桌椅的巨大响动。我惊恐地快步走向张寻的办公室,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