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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枪伤

    下午一点半,我到达了天风北城的民政局。我忧心忡忡地下了出租车,走进办公大厅。

    我跟工作人员说,要查证一下自己的婚姻状况。对方怪异的目光久久盯住我的脸,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刻薄的话。人家肯定以为我脑子进水了,连自己的婚姻情况都不清楚。

    工作人员的手指,熟练地敲击着电脑键盘,把我的婚姻状况打印了出来,递给我。我接过那张雪白的A4纸,紧紧地贴在胸口上,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我果断地睁开眼睛,把那张纸拿到眼前,心情复杂地审视着上面的内容。

    我,果然是跟那位楚医生结过婚。我们打了结婚证的第二月,就办理了离婚手续。楚医生的真实名字,叫马楚。我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闪婚闪离吗?

    我和罗世成结婚,是二婚。罗世成,是初婚。结婚证的日期,距离我跟马楚离婚的日子很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天那,怎么会这样?我跟马楚离婚后,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跟罗世成结了婚。我何德何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钓上了罗世成这位金龟婿!

    二婚的女子,居然会这么抢手?没有受到半点离过婚的影响吗?

    我走出民政局,上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家。到了家门口,我却不愿意走进去。家,一旦出现了隐瞒或者欺骗,就不觉得那里是家了。隐瞒跟欺骗之间,有着怎样的差距?二者的区别,在哪里?

    罗世成为什么要隐瞒真相?他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我生病了,他都没有嫌弃过我,不离不弃地照顾我。他每天早上,都静静地等待着我醒来,告诉我他是谁?然后,他会一如既往地为我做早餐。他不要求我为这个家赚多少钱,也不要求我承担多少家务,他对我一无所求。这样的老公,让我无可挑剔。

    可是,他为何不愿告诉我真相?他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难道,我如今一直生活在幻象里吗?我现在的人生,全部都是罗世成为我虚构出来的?我想去质问罗世成,让他对我说出所有的真相!我想知道,在我失忆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

    午后的阳光照在门前的街道上,映出我修长的影子,在风中微微晃动着,孤独而无助。我如果,连自己的老公都不能去相信,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相信谁?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说不清楚在怕些什么?只是觉得心中特别难过,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幻灭感。在这个午后,我感受不到生命的意义。

    我朝着街道深处的那家咖啡馆“故事驿站”走去。我想换个环境,让自己静一静,想一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眼前这个难题,实在无法解开,那我可以选择遗忘。只要我今天不记录日记,等明天一早醒过来,我就会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推开咖啡馆的大门,走了进去。屋里一个顾客也没有,窗外的光线投射进来,静静地定格在空气中。一位年轻的男子,留着一头披肩长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站在吧台里面。他抬头瞟了我一眼,并没有说话,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眼前的场景,显得虚无诡异,我好似游荡的一粒尘埃,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归宿。

    我走近那位年轻的老板。“嗨,给我来一杯卡布奇诺。”我的声音空灵而乏力。

    老板呆萌地抬起头来,注视了我一会儿。“老规矩,用故事换咖啡,谢绝一切货币购买。”

    我低头想了想,对他说:“我的故事有些杂乱,不会太长,你有兴趣听吗?”

    “好啊,女士,你请说吧!”他合上手中的书本,双手交叉,安静地望着我。

    我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清了清嗓子。可惜还未等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他怜悯地看了看我,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擦干眼泪,语无伦次地讲述起来:“从前有个女孩,她在孤独中长大。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后来,当她上初中的时候,她的母亲远嫁到国外,将她只身留在国内。再后来,女孩长大了,嫁给了一位年轻帅气的医生。可是最终,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离婚了。女孩离婚以后,遇见了一位霸道而善良的总裁,他们很快结了婚。可是,不久之后,女孩出了意外。她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彻底失却了记忆。那位总裁对她很好,不离不弃,可是他却对女孩隐瞒了部分真相。女孩的心中很茫然,也很恐慌,她感觉丈夫一直在欺骗她。她不知道,丈夫究竟对她隐瞒了多少真相?”

    我停止了讲述,泪水浸湿了脸颊,心中的苦楚骤然变得剧烈。

    老板递过来一杯香气缭绕的咖啡,轻轻地放在我的面前。他转身离去了片刻,再回来的时候,端了一份巧克力慕斯蛋糕,放在我的眼前。

    我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无声地笑了笑,单手托腮,望着我。“女士,你觉得真相就那么重要吗?所谓的真相,无非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说了,真相并不完全等同于事实。真相,往往总是隐藏在事实的背后,具有智慧的人才能发现它。有些时候,你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在这个世界上,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哲学家才会有兴趣一直玩味这个问题。”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前卫帅气的老板,弱弱地问道:“如果你是故事中的女孩,你会怎样去做呢?”

    他淡然一笑,唇角向上,划出了一道好看的线条。“如果我是那个女孩,我会好好珍惜眼下的生活。什么真相,都是狗屁,那只是生命进程中的一个幻影。唯有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要活在当下。”

    我内心浮荡的阴云惨雾,逐渐消散隐退,从郁闷的缝隙中照进一缕阳光。我感激地对老板说了声谢谢,起身离去。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那位老板在身后大声说道:“女士,欢迎你常来!期待你的下一个故事。”

    我扭头,对他莞尔一笑,心中畅快了许多。原来,倾诉的魅力是如此之大,甚至可以让你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我回到家里,关好房门。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我的日记本。这个本子,承载着我现在的记忆,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它。我脱掉外套,换上家居服,直奔二楼的卧室。

    我倚靠在床头,屈起膝盖,把日记本放在膝盖上,准备记录点什么。我记录下家门口的那排店铺,记录下我去见了楚医生。接下来,该记录今天发现的真相了。

    可是我却踌躇地握着钢笔,下不了决心。我的丈夫那么爱我,我也应该去爱他,而不是对他有所怀疑。那个楚医生告诉我这一切,到底居心何在?他想挑拨我和丈夫的夫妻关系吗?

    我愁闷不堪,在心里做着没有终点的斗争。世界上到底是先有了鸡,还是先有了蛋呢?我好似遇到了这种无限循环的问题,不知所答。我的眼睛变得疲惫不堪,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我被罗世成的电话叫醒。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第三天早晨,罗世成的电话准时响起。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令人担忧。

    第四天早晨,罗世成在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他身边,似乎有人催促着他,说什么:该进手术室了!天那,他到底怎么了?是他自己病了,还是他即将为病人做手术呢?

    我寂寥地过了一天又一天,每天上午会接到张寻打来的电话,询问我在家里的情况。我每天上午,会坚持工作,审阅“解忧信箱”里的邮件。下午,则会在午后开始写作,把倾诉人的故事写成稿件,再投给杂志社的编辑。

    又是一个清晨,我被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吵醒。我愕然睁开眼睛,看到身旁躺着一个精壮的男子。他粉面朱唇,深深地皱着眉头。我的目光顺着他的唇,向下移动着,不觉失声尖叫,起身就想逃走。他的前胸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纱布上渗透出殷红的血迹。他是刚从战场上回来吗?

    可是,他的一只手臂漫过我的腰身,紧紧地箍着我,仿佛怕我掉落床下。我慢慢坐起来,抬腿想要溜下去,却不想他的一条粗壮的大腿重重地压在我的腿上,我根本就无法抽身。

    “嗨,老婆,你醒了?我是你老公,罗世成。”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黯淡无力,嘴角向一侧翘起,坏坏地看着我的前身。我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啊”的一声大叫,缩进被窝里。肯定是这个男人干的!我愤愤地想着。

    我这才感到身体的异样,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在一旁笑出了声,好像很享受我的羞耻感。他难道是个虐待狂吗?

    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喃喃说道:“你不是受伤了吗?你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去做那件事情?”

    他邪魅地笑着说:“老婆,那件事也不都是需要体力的。遇到力不从心的时候,我只需要活动一下我的手指,也能送你飞升桃花源。”

    我的呼吸变得迷乱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冷哼一声,不太情愿地抽离。“老婆,先饶了你,等我伤好了再说。”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你伤得这么重,应该住院治疗。”我惊惧地望着他胸前带血的绷带。

    “上午,医生会到家里给我换药,所以不用去住院。对了,我受伤的事情要保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记住了吗?”

    我茫然地点着头,却坚持让他去住院。我怕他呆在家里,会有生命危险。我下了床,用白色的床单裹住身体,拿起床头的电话,对他说:“这件事,不能听你的,我要打医院的急救电话,把你送到医院里。万一,你没命了,怎么办呢?”

    他要看我要打电话,急切地坐起来。或许是由于动作过猛,伤口处又渗透出鲜红的血液。他急声喊道:“冰儿,放下电话,我这是枪伤!你明白吗,这是枪伤。如果我住进医院,就会引起警方的注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隐约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放下了电话,扶着他慢慢躺下去。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受了枪伤?而且最令人奇怪的是,居然不敢去医院。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浩劫?什么人才会遭遇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