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扔出去的橡皮在马上要砸上那张欠扁的笑脸时，莫名的停在半空中，掉在了地上。
气死人了!
东京怎么会产这么可恶的妖怪？
小辉月怒瞪那个害他被罚抄经书、克扣点心的罪魁祸首。
就是这个坏妖怪！还仗着别人看不见它去厨房偷点心！
而且一点不打算分给他！
罪加一等！
五条悟叼着麻薯，表情愉悦，享受着银发团子边抄书，边冲着他龇牙咧嘴的特殊待遇。
“小孩子不要这么大气性~老是生气可是会长不高的哦~”白发男人将最后一串牛乳丸子递到小朋友嘴边，“要不要尝尝看？”
“哼。”小辉月把头扭到一边，继续抄。
个高了不起吗，略以后他一定比坏妖怪还高一个头，嗟来之食，呸。
“不要生气啦~”五条悟凑上去看银发团子满脸很不服气，想打人又打不到他的模样，笑眯眯地想，以后你也比我矮。
银发团子气鼓鼓地把头扭到另一边。
“最后一个了哦。”
“辉月酱~”
真让人火大……
银发团子不胜其扰，忍无可忍抄笔指着白发妖怪鼻子，气呼呼地斥责道，“你不要再打扰我抄书了！到底是谁害我这样啊！”
一页还没抄完，十遍！他要一周不能出房门玩啦！
五条悟：欸？
因为是灵体降临，六眼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五条悟终于从正面看到小朋友怒气腾腾的样子，银发团子一脸倔强地瞪着他，黑亮的眸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连带鼻头都烧得通红。他看着义愤填膺的小人，眨了眨眼，“不可以让小纸人抄吗？”
“你这个给人添乱的——嗯？小纸人是什么？”银发团子愤怒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原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小纸人吗。
小孩子的话，手抄十遍经文确实很多啊。
五条悟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恶劣行为，他摸摸鼻子，放轻了声音，“对不起，我跟辉月道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故事里这样的捣蛋妖怪不都是那种以逗弄人为乐，把人家的生活搅乱得一塌糊涂然后偷偷躲在暗处哈哈大笑的吗。
小辉月呆呆地看着白发妖怪略带歉意的脸，有些错愕。
原来妖怪恶作剧之后还会和人类道歉吗？
白发妖怪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异常柔和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冬日少见的日光那种意思，照在心上暖洋洋的，让他产生一种这是其实个温柔的好妖怪的错觉。
“……我来教辉月怎么做纸人好啦。”那张极致俊美的面庞绽放出一个令人有些眩目的笑容。
那双大手扶起他的小手在符纸上剪出一个小纸人轮廓的时候，小辉月忍不住想，前辈们在书里说的没错，妖怪果然都是肆意妄为，善于迷惑人的生命，既冷酷又温暖。
“往里面注入你的灵力。”
“跟我念——谨此奉请，普遍，诸灵。”
“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灵。”
大大小小的灵漂浮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好像繁星浪漫。
小辉月跟着白发妖怪的引导行动，灵气注入后，纸人像吹气球一样鼓胀，一下子立体起来。它抬腿一个筋斗，从他手上蹦起，欢快地在他掌心打转。
“哇！”
“以后你就叫土御门1号！”小辉月得意洋洋地对着小纸人颐指气使，“快去帮我抄10遍《太平经》！”
小纸人从银发团子掌心向书桌起跳，在男孩的惊呼中360度旋转完美着落，蹦跶着抱起笔劳作起来。靠在他怀里的小辉月扯扯他的衣领示意，声音里是对这个世界藏不住的好奇和热爱。
“你快看！”
“噗。”
这么轻易就能被讨好吗，真是善良的孩子。
五条悟看着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生气的银发团子想。
这孩子知道自己长大以后会联通两界，背负起一个家族沉重命运吗？
阴阳师……
“辉月……”他垂下眼睛，睫毛投下的阴影挡去了眼底的情绪。
“嗯？”男孩抬起头目光澄澈和他对望。
“我们出去玩吧。”
“我带你去看看这座宅子外面的世界。”不仅仅是这一方庭院，那个完整的、绚烂的世界。
小辉月看到妖怪满眼认真。
没在骗人吗？
“可以偷偷出去吗？……他们都不让我出门。”他低头攥紧了白发妖怪的衣襟，“电视里面其他小朋友都有人带着去游乐园玩……”
如果只是想逗逗他就不要这么说。
“哈哈哈哈哈哈不用担心，我可是最强的。”白发妖怪发出一阵“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得意大笑，说着把他架在脖子上，“游乐园大作战出动~”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混蛋咒术师带着土御门家的宝贝独苗苗跑路啦。
夜晚的儿童乐园彩灯通明。
绚丽的灯光秀将乐园装点得流光溢彩。
小辉月坐在白发妖怪肩头舔着蛋筒冰淇淋，这是妖怪在自动冰淇淋贩售机打给他的，两个球，一个牛奶口味，一个限定桃子口味。
因为五条悟刚刚极力阻止他打第三个抹茶球，小辉月假装没看见滴到妖怪头上的奶液。
“辉月酱，小孩子不能吃抹茶啦。”五条悟无奈的叹了口气。
“哼。”他们刚刚坐完旋转木马，小辉月拉着妖怪的白发指挥，“那里！去摩天轮！！”
他在电视上看过，日本第一高的摩天轮，从上面可以看到富士山！
摩天轮上亮起纯白色的灯光，犹如钻石一般闪耀，走近，内圈的彩色灯光依次点亮，一朵鲜艳夺目的宝石花华丽在夜幕中华丽绽放。
“……钻石与花吗？”五条悟抬头望向摩天轮。
坐上摩天轮，银发团子在船舱里上蹿下跳，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好奇地打量着夜晚的京都。
五条悟低声笑道，“不怕高吗？”
换来的是小朋友异样的眼光，“哦，原来大妖怪也怕高吗？难怪你不会飞，切切就会飞，别担心我不会歧视你的。”
切切是谁？
“不是我……算了。”五条悟盯着小朋友稚嫩的脸庞，“今晚开心吗？”
“很开心。”小辉月看着妖怪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谢谢你，今天是我有记忆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嗯不用谢。”五条悟没有摆出平时那副轻浮的笑脸，面对小朋友炙热的真心下意识认真对待，他自己也不太擅长，半晌又不太自在地补充道：“以后你还会有很多快乐的时候。”
银发团子收回目光，熟练的窝进他怀里。
摩天轮缓缓升至一半。
小朋友小小的声音从怀里传出，“会是和你吗？”
五条悟一愣。
他没有回答，低头看到自己制服的衣襟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京都没有游乐园。
钻石与花之摩天轮在东京湾。
该到梦醒的时候，善意的欺骗也会变成软刀子割肉的残忍。
小辉月感觉眼睛热热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
摩天轮已经快升至最高点了。
小辉月看着窗外的景象小声抱怨，声音有些发闷，“……骗人，这里根本看不到富士山。”
眼睛好像湿湿的，小辉月用袖子抹了把脸。
长老说他是土御门的继承人，不能在人前掉眼泪，妖也不行。
他现在还没办法和白发妖怪订下式神契约。
他知道，妖怪要走了。
他还太小了。
“等我长大了，你可以做我的式神吗？”小朋友固执的追问。
“那时我会陪在你身边。”五条悟摸摸小辉月的头，想了想又着重强调了一句，“不管你愿不愿意。”
“好想快点长大。”小辉月不甘心地嘟囔道。
得到了想要的许诺，小辉月的声音明快了些，“妖怪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在祖先的笔记上看到，两个人交换姓名就能‘结缘’，哪怕身在彼岸，缘分的线也不会切断。”
“哈哈哈辉月酱我可是妖怪。”
“你快点说！”
“辉月酱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五条悟。”
“我是土御门辉月。”
摩天轮达到最高点，诸神明还未退去的时代，两个人在命运的见证下交换姓名结“缘”。
哪怕身隔彼岸，都能顺着那根连结的命运线，溯游从之。
“缘分达成。”
——
深夜，管家看到正院书房的灯还亮着，他有些奇怪，平时时针刚过九点，小少爷就喊着学够了准备上床睡觉，今天怎么这个点还在学。
十篇经文，一晚上怎么也抄不完的。
他推开门，“小少爷，明天再抄也可以——”
和一只正在辛勤工作的小纸人四目相对。
辉月少爷呢！
“辉月少爷不见了！！！”焦急的叫喊声打破了土御门家安详的夜。
*
包厢里。
五条悟率先睁开眼睛，摸了摸身旁银发阴阳师的头，扫了眼还在睡的学生们，然后起身掐灭了快要燃尽的香烛。
火尽烟止。
过了会儿，房间里烟雾尽数散去。
众人纷纷醒来。
“好像做了不得了的梦。”
“鲑鱼子！”
“哈哈哈哈我可是爽快地把那些家伙暴打了一顿。”
……
五条悟凑近正在整理睡得微皱的衬衫和领带的银发青年，脸上挂起清爽的笑，“辉月酱梦到了什么美梦呢？”
辉月已经习惯了某人没有距离感的日常，他正试图把散了的领带变回原样，早上是青行灯帮他系好的领带。
在他尝试拯救的过程中，领带越来越乱了。
“没什么，只是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我遇见的……”
辉月正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手上的领带抽走，解开结，然后重新套回他脖子上。
“第一只愿意做我式神的妖怪。”辉月终于解放双手，老老实实把决定自己领带的打什么结的权力转交，“那是一只坏妖怪。”
“哦？”
男人的动作不经意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带着领带上下翻飞，穿过绳结。
辉月愣怔了一下，突然陷入了某段有些模糊的回忆，“那时候我还很小，他欺骗我要做我的式神，害我被大长老罚抄经文、克扣点心，更过分的是那个妖怪还怂恿我用小纸人抄书，带着我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溜去游乐园玩，我刚踏进家门就被人五花大绑，差点直接被家法伺候。”
五条悟：……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回家被罚抄的100篇经书。”
“我当时就立下誓言，以后找到这个妖怪，一定要强制契约他——罚他半年不许他吃点心、抄200篇《太平经》。”
“但奇怪的是，我和他明明交换了名字，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银发阴阳师注视着弯腰低头在他身前给他系领带的白发男人专注的侧脸，突然冒出一句，“说起来，悟和他长得好像，都是白头发蓝眼睛。”
“啊哈哈，怎么可能辉月酱，我可是纯正的人类哦。”
复杂优雅的亚伯特王子结完美系在银发阴阳师胸前。
五条悟直起腰，“大概是某个路过爱说谎的滑头鬼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辉月：回家发现，要抄的经文多了100篇。还有专人盯着抄经，呜呜呜妖怪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