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巨美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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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断

    【高天原不知为何突然收回了维持苇原护界大阵中的神力,凡人界丧失与神国联系,寮办只能在材料不足的情况下紧急开启神禁之阵,御三家数千名阴阳师以身血祭,贺茂氏全族阴阳师灵力过载经脉断裂;源家青壮俱出,现只余老幼,族中神器鬼切断裂;土御门氏,除寮头与贵少族长……】

    【全数殉阵。】

    全部……

    少年向前踉跄数步,几乎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他恍恍惚惚又感受到神座上一双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投在身上冰冷而残酷的注视。

    为什么?

    明明赶在零时前回来了……

    明明已经没事了啊……

    辉月不明白。

    灯里的烛火还亮着,怎么天就黑了。

    “……这就是土御门氏命数吗?以阴阳术逆转天命的惩罚,数百年的挣扎……”土御门大长老老泪纵横,哽咽再说不下去。

    辉月也没有听见后面。

    意识沉入冰凉的水里,世界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幽黑的波光这么沉,距离水面的光亮好像越来越远了。

    活力渐渐从身体里流出,思维一下子特别清晰——

    好想抓住。

    一点光。

    **

    “小少爷您醒了。”一道焦急担忧的苍老呼唤从辉月上方传来。

    辉月有些吃力地睁开眼,视线慢慢聚焦,落在前方那张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脸上。

    是管家啊。

    他撑着榻缓缓起身,面前这位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照顾他的老人憔悴了不少,身后因祖先恩情自愿世代侍奉土御门氏的仆人跪了一地。

    大长老已经不在族中,身为寮头的土御门弥生甚至完全没时间悲伤,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另一场战斗,这场惊天巨变发生之后,寮办遭受重创,御三家人丁凋零,整个阴阳道基本只剩下老幼病残,有太多事务需要他处理。

    “辉月少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土御门氏不能再没有您了……您要好好的,还有希望……”

    印象里无论何时总是慈祥和蔼、周到恭谨的老管家说着说着流下激动的泪,失态地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水,哽咽道。

    辉月就这么呆呆的坐在榻上,像一只无生命的精致木偶坐在那里,不听不看也不回应周围人言语。过了半晌,他缓缓扭头,看着跪坐在地上的老人,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唇,轻声道,“您下去休息吧。”

    老人失神地望着少年,止住哭咽声。

    “你们也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少年脸上苍白,淡漠的眼底没有往日一丝光彩。

    “是,您好好休息……”

    老管家擦着眼泪收拾好榻案上少年拒绝喝的汤药匙碗,带着其他仆人应声退下,背过门无声落泪。

    他的小少爷怎么这样命苦,一出生就没了母亲,那位大少爷也追寻着妻子离开了人世,好不容易在其他长辈的照看下健健康康安全长大,又出了……这种事。

    他一把老骨头随时可以为家族身死,可辉月少爷还这么小,庞然大物的阴阳道,一个人以后要怎么办……世道多艰难啊。

    老人长长叹了口气。

    “嗯。”

    门在身后悄声合上。

    少年才发出一声轻到几乎不可闻的嗯哼声,不知是不是在回应已经出去的老人。

    他转头看向窗外,土御门氏老宅建在群山之间,天色已微亮,黎明的光透过漫天胭脂红霞映照千山。

    少年被这天地大美震了一下,他跌跌撞撞着、从榻上一路连滚带爬来到窗前,用力扒拉着纸窗支撑起半跪着的身子,那双矜贵的、为画符而生的纤长手指扣在窗棂上死死勒得皮肉发白。

    辉月仰望着朝阳里的天地,什么都没有变,今日的朝霞还是像昨日那样美,千山还是这么耸立着,山里的草木还是生气郁绿,什么都没有变。只有宅院墙边,昨日还灿烂繁盛的樱树,只剩残樱寥落地挂着枝头。

    “什么狗屁天命。”

    少年面无表情看着,平生第一次用这种低俗词汇冷冷嘲道。

    一室俱静。

    “你知道的吧。”少年低声问道。

    无人回应他。

    他突然疯魔似地重重扑在窗边的案上,似乎不会感到疼痛,用力掀翻整张桌案,沉重实木落在榻榻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嘭——

    像一只遍体鳞伤的离群小兽独自舔舐伤口时,出现了另外一只陌生、比他更强大的狩猎者,少年愤怒、恐惧地嘶吼着,“回答我!你知道的吧!”

    五条悟想告诉他,“对不起我不知道,辉月你从来没告诉过我”,看着少年那双永远执着骄傲着的眼里倒映着苦痛、鲜血与哀哭,他无力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你知道的!你能看到!你知道他们全都会死!!为什么不拦住我!”少年的目光死死地咬住案边的白发男人,痛苦咆哮着质问道。

    “为什么不拦住我!”

    “为什么不自私一点!哪怕只有一个……多一个活下来也好啊……”

    那跪在一地废墟间的银发少年像在说服自己般喃喃自语,眼中噙满了泪,泪如雨下,沿着少年稚嫩的脸庞流落,打湿衣襟。

    “……”

    少年全然无力地低垂下头。

    房间里只剩下泪水“啪啪”地打在衣料上的声音。

    “抱歉……”

    好像所有解释在一个突遭灭族之灾的少年面前都是这么苍白无力。

    五条悟顺风顺水的经历和有限的情商让他不知道该在这时回应什么,说哪怕最强在梦里也只是个普通人,还是说自己没办法改变过去,好像什么都是多余,他所有的无奈悲伤愤怒自责最后聚在一起只勉强凑出一句抱歉。

    “到此为止吧,所有错误。”

    少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露出那双五条悟熟悉的、美丽的含着月亮的眼睛,眼底点点微光晃动着,“吾乃晴明公第14代孙、阴阳师——”

    “土御门辉月。”

    “以森罗万象为证,谨以此名,斩断于五条悟之缘。”

    五条悟缓缓睁大眼,手足无措地看着那根象征缘分的线一刀两断。

    一别两宽。

    “愿你我,永不相见。”

    他看到少年绽开一个如朝露般短暂的凄丽笑容。

    下一秒,五条悟醒了。

    昨日的樱花轰轰烈烈地开着,一树烂漫。

    可是春天好像永远过去。

    少年潸然泪下。

    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我知道是迁怒,可是我没办法再那样快乐地看向你了。

    **

    五条悟睁开眼放空地看着空荡荡的苍白天花板,伸手挡住眼睛,高速运转的大脑里最后的影像却不是那个凄美脆弱的笑,而是那只布满青紫的手,像世界上最刻薄的利刃斩断两个人所有缘分。

    那些快乐的、痛苦的所有。

    他想起那女人见到他下的判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个世界的天神后人。”

    “就像你从道真那知道的那样,你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缘分。”

    “不管在你的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他试图辩驳,伊邪那美嗤笑他的一见钟情,“你那最多算得上见色起意。”

    “不过我能够理解你,毕竟那孩子和他那位祖先一样,比神明还要善良纯洁的灵魂,总会吸引周围的其他邪恶生命疯狂痴迷。最后晴明的尸体并没有和妻子合葬在家族墓地,你知道,为什么吗?”明明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还恶意扮嫩的少女捂嘴娇笑道,“那位阴阳师被他的式神们分食掉了,一口一口,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对妖怪来说,这样就能按照契约永远在一起。”

    “连拥有永久契约的大妖怪们都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留住人,在我能够看到的未来,连你们交换名字结成的缘会被斩断。”

    所有亲密的记忆都会被渐渐忘却。

    “人类,你要用什么来束缚他?”

    五条悟想起自己的回答。

    ——那是他的学生乙骨教给他的。

    “用爱。”

    伊邪娜美不屑扭头:“切,男人都是这样花言巧语,你还不如求我告诉你……”

    “我求你。”

    伊邪那美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她沉默了一下,重新开口,“那个小家伙的未来会在六年后断掉,你要为他重新续上命运之外的未来,然后——”

    “以爱之名,代替那根断掉的线。”

    她又是一愣,有些惊讶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最强。”

    因为爱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

    …………

    白发男人嗖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外套都没穿,踩着拖鞋,甚至用上咒力风一般地迅速冲出自己的房间。

    五条悟一把拉开阴阳师的房门,和银发青年四目相对。

    辉月有些惊讶地看着房门前的自己正要去拜访的白发男人。

    “悟……”

    话还没说完,辉月像受惊的猫猫一样瞪圆了眼睛,他被男人紧紧拥入怀中。

    悟是在担心他吗?

    他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死死按在对方肩膀上,鼻子贴在五条悟雪白的衬衫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唔,悟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淡雅的梅花香,辉月发现自己对这个味道有点上头,莫名其妙又嗅了几下,然后猛然发现自己现在这样着迷地吸别人身上的香味这种行为好像有点变态。

    辉月有点庆幸悟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通红,“你没有受伤吧,我们为什么昏倒了,怎么回到宿舍的?”

    “……”

    五条悟没理他。

    没有等到回应,辉月忍不住催促的推了推白发男人,“我好像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但是不记得了。”

    “放开啦……唔,悟用的香水是什么牌子。”好像被抱得更紧了。

    就在五条悟忍不住要暴力按住怀里不老实乱动的某人,警告他“你少说话,让我抱一下”时,身后传来一个令人厌恶至极的嘲讽声。

    “你们要这样光天化日在走廊抱到天荒地老吗?”

    五条悟:……

    “啧。”

    五条悟心底暗骂了声操,若无其事地松开怀里的人,有些不爽地转身看向相看两相厌的茨木童子,“因为没眼色的盲人当然看不见我正在和辉月酱庆祝久别重逢。”

    “喂,垃圾咒术师给私说话客气点,你和你的学生们还是私帮忙像拎鸡仔一样带回来的。”已经完全融入现代人类文明的茨木童子面对某人的阴阳怪气,毫不客气地反击。

    “你们两个不要吵架了,茨木,这次对付学生的对手是?”旁边已经把梦境忘得一干二净的的银发青年,到底还记得当下的正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妖怪舔了舔嘴角,掀起一个有些血腥残忍的笑,“那只弱鸡的蠢蛇吗,私生撕吃掉了。”

    “果然是未开化的野兽。”

    “你也想死吗?”

    “你们两个……现在是打架的时间吗!”

    辉月忍无可忍摁住两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一拳一个二百五。

    在他修理两个家伙的时候,夜蛾校长从对面走了过来,“悟、辉月,你们醒了。”

    “是,夜蛾校长,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辉月松开两个各自不服气的家伙,站在他们中间隔开二者。

    “外面的情况吗,我们也不知道。”

    “欸?”

    夜蛾正道:“学校外面被诅咒师下了帐,因为不知道打开的信息,我们完全被困在里面了。除了茨木小姐杀死的那个追杀学生的咒灵,学校里并没有其他敌人,是茨木小姐在花丛中发现了昏迷的你们,把你们俩带回来,你们一离开那片花海就已经消失了。”

    那个术对式神不起作用吗?

    “总之,先打破帐,联系上外面的咒术师……”五条悟揉了揉太阳穴,之前的眼罩不知道掉到哪了,在梦里被伊邪那美灌入巨量的高纬度知识还没完全吸收,此时没有阻挡的六眼被迫吸收大量信息让他难得又体会了一把头昏脑胀。

    “愚蠢的咒术师,如果这么简单的方法,私还需要等到阴阳师醒来吗?”茨木童子精准抓住死对头的言语漏洞开始疯狂嘲讽。

    你太弱当然没办法——

    没等五条悟开口反驳,旁边的银发阴阳师举手了,“要从外面打破的话我有办法哦。”

    “有五元钱硬币吗?”

    五条悟还在耿耿于怀某人下刀子的利落,不高兴地胡乱针对人,“五元哈?辉月你是在嘲讽我吗。”

    夜蛾正道:“……”

    从起床就莫名被持续性针对的辉月有些委屈,“因为那位有只收五元礼金的奇怪癖好。”

    夜蛾正道意味不明看了五条悟一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色的硬币递给银发阴阳师,  “辉月。”

    五条悟:……

    银发阴阳师开心地接过硬币高高抛过空中,然后掏出手机拨下某个号码。

    夜蛾正道提醒:“辉月,没有信号……”

    “喂,是多快好省的夜斗君吗?这里有委托需要帮忙。”

    五条悟:他又在外面交了什么奇怪的朋友?

    落在半空中的硬币被一只手抓住。

    “阴阳师,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主基调是甜的,是双向奔赴的爱啊!

    二三三毕竟不是那种人。

    ——

    卧槽怎么才十一点!!!

    我看错时间了!!!!!宝贝们十一点左右看完的记得明天白天记得回来看一下后面一千字。

    看来我不用学小狗叫了

    *

    我按照约定在12点前日四了!!

    是jj网审卡的呜呜呜不然就能有日四的鲜艳红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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