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把酒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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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女使秋菊

    邓令安点到为止,没有明说这其中的潜台词:

    你董老六自可动用自己的人手,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尽可以用,官府不会成为他的挡路虎。

    而官府会正大光明地帮他寻找凶手,他们再互通有无。

    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得到邓令安的再三保证,绝不会损毁尸体,他们终于带着董灿灿回了府衙。

    赵仵作有些犯难。这黑臭的胖子滑不溜手,稍一用力都能扯下块皮来,几乎已经面目全非了,以他现在的水平,能验出什么来?

    之前被老方头拆解的竹笼也送来了。赵仵作决定还是先从物证入手,暂时放过他可怜的鼻子。

    竹笼就是普通竹子编成,他们安庆府很多山林里都能找到同款,没有特异性。

    编的手法粗糙不堪,不像是精通此道之人。农人小民如果自家要用,多半不会选择掏几个铜板,去集市上买个成品回来,都是自制。

    除了看起来很新,没使用过,这竹笼平平无奇。

    赵仵作不情不愿地又挪回验尸房,点上艾蒿,捂住口鼻,开始近距离观察尸体。

    他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发现,却说姜久盈跟着长兄前往王家。

    王父打起精神应酬两句,知道姜承轩也不是来看他的,识趣离开,留下王怀仁与他说话。

    “承轩兄,劳你挂怀。”王怀仁显然是哭过,此时声音仍有些更咽。

    “怀仁兄,此多事之秋,为令尊令堂计,你也须打起精神来。”

    王怀仁点头。

    “我带了小妹前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你妹妹的闺房查出些线索来?放心,小妹她心思细腻,才思敏捷,便是父亲也是夸过的。”

    能有人帮忙寻线索,王怀仁求之不得,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还一脸稚气而轻视。

    他对着姜久盈施了大礼:“有劳了!”便差人引路,去往王怀琪的闺房。

    王家的姑娘,不分嫡庶,一般出生起便有一个乳母、一名一等女使、一名二等女使以及粗使仆妇若干。

    王怀琪自然也不例外,她的两个贴身女使,腊梅昨日随之出府,已然被害身亡。秋菊则因病告了假,此时还卧床不起,正住在后罩房的家里。

    秋菊以及她的父母幼弟四口人,都是王家的奴仆。

    鉴于王家主子一代比一代多,调教得用的家生子就很不够,现今用的仆从都是近些年来慢慢买回来的。像秋菊这样整家被买回来的也不少。

    姜久盈先去了王怀琪的闺房。

    一进的小院子,左厢起居,正堂待客兼餐厅,右厢做书房,正是当下最正常的摆设。

    博古架上摆的、案几上放的、幔帐上挂的、无一不精致,有很多东西便是姜久盈都要惊叹,足见王家对这个女儿十足用心。

    忍冬与桔梗在姜久盈的指挥下,开始翻室内的东西。

    明面上的她们已经大致扫过,没什么特别。想来王怀琪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将可能存在的与人私通往来的书信等物放到明面上。

    边边角角,王家已经翻过一次,床榻凌乱,书籍四散,姜久盈只是希望在这之中,再找找有没有暗格。

    博古架每一格隔板宽度不够,不像能藏东西的样子,徒手敲击也没有空鼓回声。

    千工拔步床做工精湛,床头有一明格,内里摆放的书籍不过是小姑娘喜欢的话本子,姜久盈认真翻过,没有夹层。

    清一色的才子佳人,月下相邀,私定终身。这姑娘怕不是被洗脑洗得很彻底啊,傻成这样,把话本子当真,确实像能做出与人私奔举动的人。

    香案、炕几、条凳、首饰匣,餐桌、胡床,包括琵琶和瑶琴,哪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搜过,一无所获。

    姜久盈甚至不死心地把屋内每一块砖都踩了一遍,没有松动之处......

    如此地毯式搜索下还没有发现,这屋子收拾得倒挺干净啊~~

    一个十五岁不谙世事,满脑子都只想谈恋爱的少女,如果真有与情郎的通信在手,哪怕明知留着很危险,也断不会舍得毁弃。

    要么还没被她们找到,要么就是离家出走的时候带在了身上。

    本来不想打扰人家养病了,但搜屋找不到线索,这秋菊便必须要会上一会。

    秋菊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前几天天热,她又是个惯不耐热的,便贪了凉,将姑娘没吃完的冰酪全部吃了,当天晚上就拉起了痢。

    一连拉了两天,人整个都有些站不稳直打晃,无奈告病回家休养,自然不可能跟着王怀琪出门。

    是事有凑巧,还是秋菊知道些什么有意为之?

    其实对于他们这种签下死契的下人,无论本身有没有过错,只要主子出了事,他们的结局都肯定不会好。

    王家现在还没人有空有心情收拾她,待腾出手来,秋菊最轻也得被发卖出府去,如果王家人再狠心一点,那就打死勿论了。

    大周律,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罚银十两。对有钱人来说,简直轻得不能再轻。

    秋菊的爹得到消息,四公子会带人过来审秋菊,他一张老脸皱成菊花,有心替女儿求个情,却不敢开口。

    他还有个幼子呢,自家女儿做错了事,生死都在主子一念之间,万一惹恼了平素在家最受宠的少爷,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全家万劫不复。

    儿子与女儿孰轻孰重,他分得很清,现在巴不得这败家女儿跟着姑娘一块出去,像腊梅一样死在外面,不至于牵连家人。

    秋菊躺在床上,脸色灰败,面无人色。她比之前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真是病入膏肓的模样,王父对她不管不问,其他仆从眼见着这家人要倒霉,谁也不敢凑上前来,惹了晦气。

    世态炎凉,这是小人物的生存法则。什么信义,什么感情,没有落井下石已是厚道。

    秋菊的家人两次想出府为她求医问药,都被门房上挡了回来,明白了主家的态度,与自己的处境。他们甚至已经偷偷为这女儿准备后事,时刻希望她赶紧咽气,千万别祸及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