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梅没吭声，她知道自己喝醉后什么德行，连方敬那种熟人都不敢把她往家里带，仿佛怕她能招来什么倒霉运似的。
平日里，她但凡脑袋是清醒的，都不愿给人添麻烦。
而这个男人，昨天能把她捡回去，还收留一晚上。虽不知道他身上那股子你想上我床的自信是哪来的，但撇开这一点，苏青梅还是很感激他的。
"衣服你如果愿意要，等我洗干净了还给你，再见。"苏青梅平时很难有机会对人笑，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应该礼貌对他笑一下。
试了一下脸颊上扬，进度条显示，笑容加载失败。
她叹口气，放弃，转身加快脚步跟上苏青柠往医院走。
不是，这女人……
刚刚对着他嘴角一阵抽动，是怎么个意思？
滑稽表演？
程决侧过脸，双手插在裤兜里，气定神闲笑出了声。
苏青梅一路小跑，步履匆匆没回头，她不知道，与她迎面走来路人，纷纷被她身后那金色寸头吸引住目光。
出电梯，苏青梅远远的就看见苏立青站在走廊上。
他瞥见她，几步迎上来。
距离缩短到半米时，一巴掌率先扇在苏青梅脸上。
"晦气东西！让你辞职你不听，倔得像头驴，你爷爷这次要是有什么事，看以后谁护着你！"苏立青瞪她。
七岁那年父母离婚之后，她跟苏立青的父女关系就没有再增进过半分，他好像还当她是七岁，打骂随意，丝毫没顾忌她作为成年人的窘迫和难堪。
这些年虽不经常见，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脾气的，这时候跟他顶嘴没用。
苏青梅捂着半边脸，闷不吭声回瞪他。
苏立青不依不饶，伸手狠戳她脑门："你这是什么眼神！有你这么看你老子的？我骂的哪句亏你了！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不好……"
"跟你没关系。"苏青梅疏远的声音，淡淡回应。专业和工作是她自己的选择，而苏立青，她提醒道："你早没资格管我了。"
"我是你老子，管你天经地义！"苏立青暴怒。
苏青梅微动的颌骨，咬着腮抬起头。
她很想问问苏立青，怎么现在肯承认我是你女儿了？
你不是逢人只说就一个独女，苏青柠。
你不是一提起我，脸色从没好看过，嫌我丢人！
如果不是爷爷，你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了吧。
……
苏立青确实懒得看她，先把话撂出来说："老子什么规矩你清楚，谁惹的事谁担着，一码归一码。"
哦，原来话都在这儿等着她呢。
苏青梅莫名想笑。
这时，李淑玲从病房里出来，一把将她女儿苏青柠拉到身后，接着，瞥了眼苏青梅说："这几年全靠爷爷照料你，他这一把年纪，昨晚又是为你出的事，这次垫付的医药费是不是……"
"我来出。"苏青梅打断她。
爷爷这事，她也没打算沾上苏立青。
苏青梅刻意避开视线，这个住着高档别墅的暴发户老爸，在听他现任妻子和前妻女儿讨论老爷子住院费的对话，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苏青梅一清二楚。
在钱方面，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一向是苏家人的风范。
果然，李淑玲说："我们也不是要为难你，要是以前，有钱你愿意给就给，不给也就算了，但最近我们生意也不好，手头紧得很。再说，你爷爷的退休金平时都花在你身上，我们可是一分钱都没见，他这次住院，七七八八加起来不少钱啊，医保也不能全报销……"
"不用跟她废话！"苏立青狠瞪苏青梅一眼，"自从她干了那行，我这里里外外就没顺心过，全他妈触霉头的烂事……"
是啊，烂事都是因为她。
这家人，死了条宠物都能怪到苏青梅头上的尿性，真的让她够了。
"钱我给，爷爷我照顾，你们走吧。"她转身进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苏立青骂骂咧咧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责怪，埋怨，怒骂，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刀剑戳在她心窝里。
说不在乎是假的。
方才李淑玲把苏青柠拉走，一个动作，只差没直接挑明，离她远点，她身上死人味太重，脏人。
这话以前听多了，现在仅凭一个眼神也能猜出来。
虽说几年了，她脸上淡，嘴上硬，但苏立青一遍遍拿话鞭打她，苏青梅其实心里还是会难受。
门外声音渐渐消失，苏立青一家终于走了。
苏青梅闭上眼，缓缓吐口气，紧绷的神经松下来。
双人病房里只住着爷爷一个病人，他还没醒，苏青梅打了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又去诊疗室跟医生沟通情况。
虽然爷爷状况已经稳定，但苏青梅还是不放心，她给馆长老朴打了通电话，想请几天假，结果没成。
老朴意思是警队那边刚来了通知，明天估计有好几个技术活要做，没她真不行。
苏青梅知道馆里缺人手，假从来都不好请，但老朴也算体谅她，答应给她调时间。平时工作时长是二十四小时交接，老朴让她这几天中午晚上都回来一次，夜里值班也尽量安排其他人。
挂了电话，苏青梅突然想起来，今天定期的义工服务也去不成了，她赶紧跟舒宁医院那边联系。
一切交代妥当后，她走出楼梯通道。
老远就望见病房门口站了个高挺的身影。
金色寸头，想认不出他都很难。
不是走了吗？
为什么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