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宽大的玻璃窗外, 入夜的街灯徐徐亮起, 一盏盏, 晕着柔和的淡黄色, 隔着玻璃，将窗一片浮华深深浅浅倒映显现。

    程汌陪客户吃完, 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拿起桌上的白色餐巾, 轻轻按按唇, 放下餐巾后, 隔着镜片的眼眸余光落在不远处正低头吃东西的女人身上。

    浅浅地长凝了片刻，收回。

    重新将目光投向坐他对面，同样用餐完毕的客户。

    两人礼貌相视一笑, 程汌先开口：“许先生, 以后希望我们长期合作。”

    被称为许先生的男人, 也得体笑着：“这个当然，你们匠门婚纱设计公司可是我们国内首家获得国外嘉奖的设计公司，和你们合作，我们婚纱行业以后的口碑会更好。”

    “谢谢。”程汌眼尾略压，笑笑。

    程汌长得很清俊, 虽比不上荆彦那种咄目, 看一眼就能让人心神摇曳, 但贵在他有一股清清淡淡才子的偏冷调调。

    很受文艺女性的喜欢。

    “客气，客气。”许先生朝他摆摆手，“合作共赢嘛。”

    “嗯。”程汌点点头，想了想不远处那桌还在吃饭的女人, 便说：“许先生，不好意思，我一会还有点事。”

    “我也正好有事，程设计师，有空我们再续。”许先生笑着站起来，跟他握握手，就拿上自己的公文包，先走了。

    许先生一走，程汌继续坐在椅子上，一边查看手机信息，一边等温榆那桌吃完。

    说起来，今天真的赶巧。

    如果不是因为对她的设计印象深刻，他真的不会记一个人记这么久。

    他是个特别惜才的人，只是2年多前，她还有点稚嫩。

    投稿的作品有些细微的瑕疵，他不是很满意。

    所以没有入选。

    但没入选归没入选，他还是想招纳她进入自己的公司学习，结果一打听，她是深田的。

    深田么……业界老大。

    这么好的公司，这个小姑娘应该不会跑来他这个刚刚发展起来的新公司。

    所以他就没再关注。

    直到今天，他在深田的一个朋友，告诉他，他之前看中的那个小姑娘辞职了。

    本来，他打算过几天联系她，没想到今天在餐厅偶遇。

    所以，真是巧。

    程汌一想到这巧合，清俊的脸上隐隐铺开一层浅到不能再浅的淡笑，果然，他看中的人才，从来不会失手兜兜转转还是会到这边。

    ……

    与程汌安静等待的氛围相比，温榆和赵璐尔这桌，显得有点热闹，两人吃得还不赖，温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

    明明应该难受的，怎么胃口这么好了？

    好到，吃什么都能塞进去。

    恨不得一桌都吃光才行。

    这种类似暴饮暴食的状态，让自诩大胃王的赵璐尔都有点呆了，印象里，温榆给她的形象一直是吃饭只喝花露水的那种小仙女范。

    当然，她和她在大学四年，吃饭的时候，她的确吃的很优雅。

    这种优雅的气质不像装的。

    就是与生俱来。

    就好比，她吃食堂的饭菜，她们都是抄起筷子对着那盘饭菜一顿猛操作，她不会那样，再急都是细嚼慢咽，不会嘴里含着米粒随口说话。

    完全一副受过精心训练的名媛范。

    赵璐尔时常这样比喻她。

    后来知道，她的确是名媛。

    家境很好，只是平时太低调，谁也没发现。

    只是今天有点不一样，温榆吃得太多，太夸张了，她平时只吃一小碗饭的，怎么把大半桌的菜都给扫光了？

    太不正常了？

    赵璐尔这种平时神经大条的人隐隐地有些感觉不妙，伸手轻轻碰碰温榆手背，说：“温榆，你吃这么多，不撑吗？”

    “还好，要不我们点一杯红酒？”撑是有点撑，胃里现在开始发发胀了，胀得难受，不过比起胃胀，她更想想点酒，缓缓心头的糟糕情绪。

    赵璐尔及时打住她，“一会去清吧再喝吧，哪里有情调，这里喝红酒，简直浪费。”

    温榆想想也行，她嫁给荆彦，这个坏男人，不准她去这里，不准她去哪里，什么娱乐场所，她都没法去，每天下班就知道乖乖等他。

    现在想想，好无聊。

    “我去买单。”赵璐尔叹口气，开始翻自己的钱包，“温榆，你今天有点不对劲。”

    “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饿，所以多吃了点。”温榆看她找钱包，先站起来，“我去付吧。”

    “你都失业了，怎么能让你付。”赵璐尔要抢着付，温榆按住她，“我之前发的奖金还没用掉，我请吧。”

    “别啊！我请！”赵璐尔依旧要抢着买单。

    当然，最后的结果，她们两个人都不需要买单，有人给她们买了。

    就是程汌。

    于是两个小女人不得不挪桌，拎上包去程汌那边的靠窗位置，想把钱退给他，程汌哪里像需要她们还钱的人？

    不就是一顿饭？

    抬抬眸，视线先落在温榆脸上，嗓音清透地说：“温小姐，赵小姐，请坐。”

    “谢谢。”温榆和赵璐尔坐下来，温榆先开口：“程先生，饭钱……我们不好意思要您付的。”

    程汌扶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很温淡地一笑：“温小姐，我不是白请客。”

    “刚才的名片，收到了吗？”

    温榆点头，“收到了。”

    “我想邀请你来我的匠门公司做婚纱设计师，你有意向吗？”程汌继续清透说道：“薪水一万外加设计提成，后者的提成，做得好，一次十万都没问题。”

    “匠门的婚纱设计不光只是普通婚纱，我们的范围很广，明星的专订，各大秀场，海外高级客户，不会只局限小范围的设计。”

    “另外，我们还会送我们新聘的设计师去国外深造一年，费用公司全包，但回来后必须服务公司5年以上，才能离职，毕竟我们投入的心血，不想白费。”程汌缓缓说着，语调极悦耳：“考虑一下，我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天赋的设计师。”

    “我……”今天她刚辞职，晚上就有一份听起来不错的设计师工作砸到她头上，看起来就像天上掉馅饼，如梦如幻。

    好不真实。

    温榆有些迟疑，“我以前没有专门做过婚纱类的设计师。”

    “我可以带你，你之前投稿的作品，我一直保留着，很不错，就是有些瑕疵和一些不够专业的线条处理，如果你能完善，你会做的更好。”程汌拿起水杯轻轻晃晃，玻璃杯内白开水随着他的晃动，如小浪花翻滚。

    温榆视线不经意被他手中的玻璃杯吸引过去，犹豫了一会，说：“好。”

    “嗯。”程汌点头，目光深探看向温榆，餐厅水晶灯明亮的折线光下，这个女孩的脸白皙通透，五官精致，眼神明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地柔美气质，和2年多前投稿填的履行上的照片的确有些不太一样，2年多前，照片上的她漂亮是漂亮，但过于青涩。

    现在明显成熟许多也更精致漂亮。

    程汌看了会，收回视线，继续说：“下周一能准时来我们公司报道吗？”

    “可以。”温榆思考了下，点点头答应。

    她总要找工作的，与其大海捞针去投简历，不如去匠门试试？

    “嗯。”既然谈妥，程汌也不打扰她们两个小姑娘，拿上自己的东西，先离开。

    程汌离场，赵璐尔瞄一眼程汌高大的背影，立刻就说：“温榆，你的艳遇来了，好好把握。”

    “你想多了。”温榆轻轻揉揉自己胀的厉害的胃，对这种男女间的事已经丝毫没了兴趣，甚至，忽然间，她又连一会去喝酒的兴趣都没有了，“我胃里有点难受，我们回家吧。”

    赵璐尔看她一直在揉自己的胃，就知道她刚才暴饮暴食撑坏了，“嗯，路上我给你买点消食片。”

    “嗯。”

    ……

    消食片效果还行，温榆回来后，吃了两粒，胃里舒服了许多。

    换下衣服，先去洗澡。

    洗完，乔燃就端着一叠西瓜进来，顺带想听听女儿的口风，虽然她是站在女儿这边，可做妈妈的，总归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所以放下西瓜后，乔燃就开始试探问她：“你真的……打算搬回来？”

    “嗯，你不会赶我走吧？”温榆坐到床上，单手托着下巴看向乔燃。

    “我当然不会，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想的？”乔燃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发，眼底满是疼惜，她太怕女儿走她的老路。

    那是一个可怕的循环。

    她承受过就行，她不想温榆也承受。

    “我打算离婚。”温榆不想瞒乔燃，但她这话说出来，乔燃瞬间就沉默了，“就因为那份协议吗？你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

    温榆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到现在，他都不给我主动解释。”

    “怎么回事？”乔燃听不懂了，怎么涉及到骗了？

    “妈妈，我以后再告诉你吧，我想早点休息。”温榆不想谈太多，因为说越多心里越难受。

    “嗯。”乔燃不逼她，看她一眼，就转身出去。

    门关，温榆看着安静的卧室，侧过身，倒头睡下来，然后闭眼，枕头边一阵地响动，嗡嗡嗡地吵得不行。

    温榆不用拿出来看也知道是谁？

    她甚至不想接。

    但震动声一直在震动，温榆烦躁，摸出来，滑开，贴在耳边接听，“今天见了谁了？”

    温榆差点又忘了，他有耳目，眉头隐隐地有点深皱起来，看着天花板，第一次爆发了：“以后不要管我，我不想你管我。”

    不过她爆发的语调还是很平静，但越是这样平静地叙述，越让电话那边的男人意识到不对劲，“怎么了？”

    温榆淡淡开口：“谁能忍受被人盯着？我没有自由吗？”

    说完，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你在发脾气？告诉我，怎么回事？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温榆极少跟他发脾气，她一直都很柔顺，除了刚开始，他追她的时候，她反抗他。

    后来，跟她了，她脾气一直很温顺，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又反抗他。

    荆彦隐隐觉得不对劲了。

    “你不用假装对我好，我不需要了。”索性，今天一次性说清楚吧。

    “有人跟你说什么了？”荆彦英俊的眉深深皱起，仿佛一道深壑。

    果然……温榆真的猜对了，之前20%的保留彻底没了，“你心虚了？假惺惺接近我，现在如愿以偿，那么……以后不要再管我。”

    “等我回来。”荆彦沉着脸，一字一句说。

    温榆不想再说，直接挂了电话，拉起被子睡觉。

    时间一瞬，又是漫长的两个月过去，这两个月，荆彦没怎么打电话回来，温榆确认了她想要的结果，也不想在意他有没有打电话。

    开始准备分居的事和工作的事。

    这两个月，她在匠门开始新工作，一开始很不适应，她对婚纱设计领域一窍不通，好在她领悟力还算可以，有天赋。

    程汌一教就会。

    学起来很快，很快就能上手。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不错到，她都快忘了她还有老公。

    如果不是荆彦告诉她，他明天就回来，她真的都快忘了有这个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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