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妈妈任性胡来，那我爷爷总是清醒的吧，他当年为什么都没有反对过这桩婚事呢？我想只要爷爷反对，他们不可能结合在一起。”
不结婚，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妈妈不会因为生她而病，爷爷也不会病发。
而她，更不会有方岑跟顾惜月长达十几年的恶毒折磨，以及父亲的不闻不问。
“怎么想到这些。”顾昊神色略有几分不自然，掩饰般伸手去拿桌上的咖啡饮了一口，借此动作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我想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没人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妈妈看上了他哪一点。”顾小影认真的望着他，“舅舅你能告诉我吗？”
最初，母亲离世后的那段时间，顾瑾衡对她不闻不问，偏心顾惜月时，她甚至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
如果妈妈没有因她而死，父亲不会那么伤心，以至于连看都不想看见她，根本不会将曾经对她的好，悉数给了另一个孩子。
“你妈妈总是很跳脱，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再说你爷爷宠她跟眼珠子似得，她就是要嫁个乞丐，怕是你爷爷也会屁颠颠答应下来。”
顾昊有意无意的回避她眼神。
顾小影察觉到了：“真是这样吗？”
她没说的是，很久之前，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顾瑾衡方岑与顾惜月才是一家人，而她不过是个毫无半分关系的外人。
所以那些家人之间的玩笑、宠溺以及亲昵，都与她无关。
“不然还能怎样？你这孩子，一天天胡思乱想什么呢。”顾昊戳了戳她的脑袋。
她早已不是小时候软软绵绵的小可爱了，而是青春洋溢的美少女，自己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当。
说到底，他毕竟不是顾小影的亲生舅舅。
“要我说爷爷就是老糊涂了，把妈妈嫁你也好过嫁给旁人啊。”顾小影故意嘟囔，声音刚刚好能让他听见，“要是舅舅是我爸爸，就好了。”
那一切会是另一重结果，最美好的结果。
“又胡说，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爷爷的。”
顾小影吐吐舌头，道：“哎呀，我就是说说嘛，说说又没事，除非舅舅真的喜欢妈妈。”
“我自然是喜欢你妈妈的，谁敢动我妹妹一根头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唔，那一定是舅舅你太面面俱到了，才会让妈妈觉得你只是哥哥而已。”她笑嘻嘻的说着玩笑话。
顾小影说着无心，顾昊却是听者有意。
一直以来，困扰他多年的心病，在这一刻得到开解。
原来，当初他会输，是输在这里。
输在他对顾笙笙太过上心，一切管的事无巨细，所以顾笙笙从来没将他当成可以依靠的男人看，而是亲密无间、宠她爱她的哥哥。
这世间，没有哪个妹妹会爱上自己的哥哥，是以，当那个男人出现时，才会轻而易举的夺走顾笙笙的目光，以及她的心。
“舅舅？”顾小影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什么事？”顾昊回神，一时间来不及掩藏心底的真实情绪。
顾小影单手托腮，极认真的盯着他瞧，一字一句狐疑的问：“难道让我说中了，舅舅你该不是真的暗恋我妈吧。”
她越想越觉得肯定，仿佛是突然发现了某个不得了的大秘密，兴奋的脸颊泛红，不等顾昊回答，先来个一锤定音。
“肯定是这样，要不舅舅怎么一直不结婚，身边也没个对象，否则像舅舅这么优秀的男人，追你的女那肯定是要排队的。”
“你这孩子，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顾小影双眼放光：“你看你看，舅舅一次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问题，绝对有问题，还说你不是暗恋我妈。”
跟裴擎裴大佬混的久了，看穿人心虽然做不到，可顾昊神色露了马脚，她想看不出也难。
“舅舅你肯定没跟我妈表白过，要不然还有顾瑾衡什么事啊，是女人都知道要选你这样的好男人啦。”
难怪舅舅一直特别疼她，远比亲生父亲顾瑾衡更加溺爱纵容，惯得她像个小魔王一样到处惹祸。
只是那些美好幸福，全都终结在了方岑与顾惜月进入顾家的那一天。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尝过开心的滋味，变得越发沉默，恨不得将自己与全世界隔离。
直到余嫣嫣出现，像是一道光狠狠砸进她封闭已久的世界，唤醒真实的、被埋藏着的自己。
可那道光，来的快，消失的更快。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么幸运。”顾小影笑着，眼泪不可抑制的落了下来，却不再是苦涩，而是甜蜜。
“小时候，我有妈妈，有舅舅，还有爷爷跟梅姨，后来我有嫣嫣，再后来我又有裴擎，我其实很幸福很幸福。只是这样的幸福，我发现的太晚了。”
“现在知道，也不迟。”顾昊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容灿烂而慈蔼。
这动作，从她小时候起就养成了，一时间改不了，也不想改。即便不是血缘上的舅舅又如何，在他心里，顾小影就如同他的亲生女儿一般。
世上没有哪个父亲可以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欺负还无动于衷，所以他才会悄悄跑回来，躲在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地方，默默的守护。
“正是因为我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才更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会那样对我。甚至于我常常怀疑，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
“跟我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都能这样疼我爱我，为什么我的爸爸却永远相信另一个女人的话，明知道我受委屈，从来都不做声，只是冷眼看着。”
“需要我的时候，就利用，不需要我了，就一脚踢开，明明小时候他也曾经那么疼爱我的啊，为什么这一切突然就变了。”
“他为什么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把对我的爱给了顾惜月，就好像是被取代了一样，我成了外人，顾惜月才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我真的快分不清，到底变得人是我，还是爸爸。究竟在他心里，我还是他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