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暖杨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在母亲身前蹲下，小声道着歉。
母亲的眼泪让他很难过，愧疚之情徐徐不断的从身体深处涌动出来。他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很紧，不让她有逃脱的可能性。眼眶微热，自嘲般的笑了。
“妈，乐正独不是……我是。”
魏妈妈抬起头，惊愕的看着魏暖杨。“儿子，你说什么？你在骗妈妈对不对？”
“没有。”
“这不可能。”
魏妈妈斩钉截铁的说道，整个人突然暴躁起来，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却被魏暖杨紧紧抓住，跌了回去。她只是想试一试魏暖杨而已，什么找贾士勃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出于好奇和猜测。没想到，试出来的真像却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妈，我喜欢乐正独，喜欢了很久。从上高中的第一天到现在，就没有停止过。我知道这样不对，很不正常，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本来以为这些被埋藏在心里的**因子，可以随着时间消失，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看见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给一具行尸走肉装上了灵魂，我又活了过来。”
魏暖杨抬起手，轻抚母亲的脸颊，想把那些源源不绝的眼泪擦干，却发现都是徒劳。这样的场景，他幻想过很多次，或者比这样激烈的他也想过。只是，幻想毕竟是幻想，不是真实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魏妈妈捧着儿子的手，呜咽出声，一向坚强的她此刻柔弱的如同一株嫩芽，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任凭着亲情对自己的摧残。
“乐正独一开始并不接受我，是我软磨硬泡，他才成为这个在你们眼里带有侮辱性含义的名词中的一员。他不是同志，他是正常人。妈，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他，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魏暖杨咬着嘴唇，身体轻颤，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母亲的眼泪越流越多，棉质的睡衣袖口被泪水打湿，贴在手臂上。魏暖杨心疼的抱住母亲的腰，把脸贴在她的双腿上，就像小的时候，他每次惹完祸，都会这么撒娇，企图逃避责罚。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妈妈的情绪终于平复了，双眼红肿，泪水还在无意识的流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白皙的手指犹豫着停在魏暖杨头发的上方，放不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原谅儿子。
不知道原谅之后还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丈夫回来之后，会不会责怪她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更不知道自己的纵容会不会让魏暖杨陷入深渊，从此无法回头……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脑中不断盘旋，却都解不出答案。她闭上眼睛，无力的任由着自己的身体向后靠去，眼前的光芒不在，一切都陷入黑暗中。
“妈！妈！妈，怎么了？妈，你醒醒！”
魏暖杨焦急的大叫，一把抱起母亲就往外面跑。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母亲晕倒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呼吸了，这种窒息般的自责贯穿全身，是如此的痛苦。
母亲的担架被医生和护士推进急救室，魏暖杨呆呆的站在门口，眼泪沿着细致的面颊滑落，打在地上。
他手指哆嗦着，掏了几次，才从裤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慢慢按下乐正独的号码。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乐正独清冷的、带着些沙哑的声音给了他一点点勇气。
魏暖杨扶着墙面，费力的从门口移到座椅上，手指一直紧紧的抓着手机，仿佛这是他的救命稻草。
“喂？”
“喂？暖暖？”
“暖，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出事了？说话，暖暖！”
魏暖杨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小声回道：“我说了……我出，出柜了。”
“你哭了？”
魏暖杨摸了下自己的脸，指尖上果然有水渍，他嗤笑一声，用力擦干。他把母亲气到晕厥，还有什么脸面哭呢？他没有资格哭。
“别伤心，妈妈会理解的，她那么优雅善良的人，一定不会和你生气。”
“她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对不起。”乐正独懊恼的低声咒骂一句，自责道：“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不然你不会……”
“不是。”魏暖杨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我主动的。我知道妈妈是拿贾士勃诈我，脑子一充血，顺水推舟就承认了。”
“诈你？”
“嗯，我一回家她就引着话题，让我交代和你的关系。说话只说一半，可能是怕说多错多。我就着这种气氛，都说了。”
“暖，对不起。”
魏暖杨摇摇头，或许今天就是他的悲惨日，什么事情都赶在一起了。
“乐正独，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妈不同意的话，我要怎么办？”
乐正独沉默了，他要怎么回答？自私一点就说不要管父母的态度，这样暖暖的压力会更大。或者大度一些，说暂时分开，可他做不到。
“我不想放手。”
“我也是。”乐正独长出了口气，魏暖杨及时回复，让他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
“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真的吗？就算我做了难以挽回的事，你也会爱我吗？”
“真的。”
“你发誓。”
魏暖杨执拗的要求着乐正独做出誓言，明知道这种话不是合同，作不得数，却依然想从乐正独的嘴里听到一个让自己可以安心的承诺。
乐正独嘴角上扬，耐心哄道：“这二十五年里，你是唯一能让我心动的人，我希望可以和你生活一辈子，到老了也可以一起品茶、打太极。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包容你，会一直爱着你。”
“可我不喜欢打太极。”魏暖杨委屈的回道。
“那就做你喜欢的事，炒股，做期货，你看行么？”
魏暖杨没有说话，手指盖在眼睛上，觉得眼睛很热，还有些痛。过了会儿，才回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嗯，那我挂电话了。”
“嗯，晚安。”
“晚安。”
乐正独放下手机，借着月光盯着上面新鲜的血迹，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