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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柯木朗带人强行突围后彻底失去音讯的事情,楚兰舟还是在不小心听见魏寒江与司徒耀回禀情况时才知道的。

    大王子带人突围,实际上是以自己作饵,创造机会让月痕带着人趁乱突围。

    这实在是一条好的不能再好的计策了。

    不过,柯木朗自此下落不明,似乎并不是计划之中的一环。

    司徒耀听着魏寒江的回禀,眉头连挑都没挑,神色平淡道,“担心什么,如今水深火热的是南疆,需要平乱平叛的是大王子的母国,大王子自然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做一些事情。”

    顿了顿,又道,“他才是南疆的大王子,朕到底是外人,他没有必要把什么计划都告诉朕知道。”

    魏寒江答是,迟疑了一下,又道,“……那回头公主殿下若是在将军那边问起来……”

    司徒耀淡淡道,“如实相告便是。”

    魏寒江道,“末将明白了。”

    有司徒耀的明示,他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完了这些,楚兰舟就知道自己也该出现了。

    以她的身法,藏在外面偷听到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再不主动现身,就不好看了。

    屋里那两位,想要发现她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楚兰舟主动提着食盒从角落里走出来,步子也故意放重了许多。

    魏寒江看见她有些惊讶,“……将军?”

    司徒耀愣是以极其自然的姿态,面不改色地将受伤的手藏在袖中。

    楚兰舟也只当做是没瞧见似的。

    为了保持清醒,流血果然是最好的办法。

    楚兰舟微微颔首,径自把食盒放到司徒耀跟前,“他们送了点粥过来,我自个儿吃着也没什么意思,就拿过来了。”

    食盒倒是精美,可里头装的,也不过是一盅清粥,两碟小菜,简陋到极点。

    司徒耀看了一眼,心疼地拧起眉头对楚兰舟,“委屈你了。你身子不好,本该好好将养的,吃这些东西于你无益。”

    楚兰舟轻飘飘的道,“陛下言重了,臣妾不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娇小姐,饿极了野菜尚且果腹,能有这么一碗清粥小菜,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话是实话,就像软刀子扎在人心里。

    司徒耀又忆起当年风华正茂的她,女扮男装混迹在军营中,领着几千精兵深入敌后突袭却断了音讯的旧事。

    那时候他坐镇大营,楚兰舟率兵深入敌后,却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整整三天三夜。

    因为那是一支奇兵,目的是突袭,身上自然没有携带大量辎重粮草。

    后来另一仗自然就赢了,军士们回来自然也是提过那几日的日子相当艰难,但楚兰舟这一提,他便对上号了。

    那么些年的征战生涯里,她率领的奇袭部队与大军失联的次数并不算少,尤其是她刚入军中的头几年,她并不会主动与他诉苦,也从不提及自己的艰难处境,他也并没有陪她事事一起经历,但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此时她说她不是闺阁娇小姐,倒像是在有意提醒他,她不是需要躲在他身后的女子。

    司徒耀眸色深了许多,说道,“嗯,我知道你并非吃不了苦的人。不过,不会太久了。”

    楚兰舟到嘴边的话噎住。

    自打她以贵妃的身份入宫之后,司徒耀很多事情都是藏着掖着瞒着她的。她原意确实是想提醒他,她并非需要人保护的娇花,不需要别人替她遮风挡雨。但他这么直白说出口,她反而有点不太习惯了。

    罢了,直来直去的也好,省得她猜了。

    从前她跟着司徒耀时,他便不会避讳战事上的安排。

    他说不会太久了,那就说明,真的不会太久了。

    柯木朗不与他说的事情,他未必就不知道。

    “吃吧。”楚兰舟将粥菜都拿了出来,又招呼了魏寒江道,“寒江也还没吃过吧?”

    “……不了,末将已经吃过了。”魏寒江差点就脱口而出答应楚兰舟说好了,但看见他们家陛下投过来的警告的眼神,立刻就生硬地改口。

    楚兰舟深深看了魏寒江一眼,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算了。

    魏寒江知道接下来自己就不该在这里待着了,麻利儿地告退走了。

    司徒耀主动拿碗盛粥,藏着一只手,他似乎也不觉得别扭。

    楚兰舟先觉得别扭了,“事情说到底是因我而起的,你也不必藏着了。”

    “嗯。”司徒耀点了头,但照样藏着一只手。

    “……”幼稚。

    楚兰舟索性也就不理会他了,坐下来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

    宫中人心惶惶,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但楚兰舟清楚,事情会像司徒耀说的,不会太久了。

    又熬过了两日。

    宫中的粮食也熬尽了。

    眼看着粮草断绝,就连大王子都下落不明,偌大王宫偌大南疆竟然剩下一个公主在苦苦支撑,王宫中的许多人就连宫门外的大军都不怕了,拼了命的想要往外闯。

    守门的将士早已经得到了死命令,又如何肯开门?

    双方便在宫门处起了冲突。

    将士们誓死拦住不让冲动的宫人动那扇厚厚的宫门半分,宫人们便大声叫嚷起来。

    “放我们出去——”

    “我们不想饿死在这里!”

    “就是要死也死在外面,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啊……”

    ……

    “我们就这么出去了才是去送死!”

    一片喧闹之后,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城楼上传来。

    众人逆着光望去,便见阿依朵公主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迎风而立。

    今日阿依朵特意换上了先前王后还在世时为她准备的册封大典上的冠与服,典雅端庄,神色肃穆。

    那是他们的公主。

    整个王室之中硕果仅存的公主殿下!

    那些闹着逼着守宫门的将士打开门的人都纷纷停了下来。

    城楼之上,阿依朵目光含泪,写满怜悯,“蝼蚁尚且苟且偷生,何况是人,你们觉得自己没有活路的,非要冲过这条门出去,是人之常情。可你们想过这道门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么?”

    “你们难道没有听见城中日日夜夜的哀嚎么?”

    “援军就快到了,只要你们稍作忍耐,就还有一线生机,若你们此时冲出去,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寂静。

    仿佛死亡一般的寂静。

    但不知道是谁又讷讷地喊出来,“援军?什么援军?哪里来的援军?”

    “对啊,王上已经失踪了半个月,就连大王子也不见了,穆里奇将军也已经叛变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援军?”

    “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你这是骗我们的!”

    “公主,你别骗我们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哪里还有什么人来救我们?我们现在不出去,就只能等着活生生饿死在这里了!”

    他们说着说着,便又群情激奋起来。

    那些人也是真的怕死,竟然不顾一切的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冲撞守门的将士们。

    可守城的将士也不能将刀枪对准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阿依朵紧张到手足无措,藏在广袖之中的十指绞在一起,但到嘴边的那句尖叫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因为她一直牢记着将军说过的话。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再怎么慌张无措,都不能完全表现在脸上。

    只因为,她如今的身份,再不是当初那个与父母失散、被将军从乱军之中救出的小姑娘凉音,也不是父母病亡之后陪着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进京赶考的颜姑娘。

    她是公主,是王后死去、王上失踪、大王子下落不明之后、如今风雨飘摇的南疆王室唯一能出面稳住民心的公主。

    阿依朵回头看了一眼。

    楚兰舟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中,身边有司徒耀陪着她。

    “我永远都在。”楚兰舟无声说着。

    见她投来赞赏与鼓励的目光,阿依朵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颜逸飞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侧目看他,颜逸飞便冲着她笑,“阿姐,相信你自己。你可以的!”

    “嗯!”

    有了楚兰舟和颜逸飞的鼓励,阿依朵顿时信心倍增。

    看着城楼下的一片混乱,她仿佛也有了力量去阻止更多的流血牺牲。

    “住手!”

    “通通住手!”

    阿依朵大抵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喊得声嘶力竭。

    终于,城楼下的那些人停了下来。

    阿依朵从袖中抽出短刀,割破了自己的掌心,指天盟誓:“我——阿依朵以南疆公主之名向上天起誓,倘若真有城破那日,我定与这座宫城共存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这话震撼了无数人。

    以公主之名向上天起誓。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她便是抱了与所有人共进退的决心!

    何其振奋人心!

    但还是有人发出了质疑,“公主殿下说的好听,万一我们主动开城门,穆里奇将军和穆宝里亲王根本不会处死我们呢?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等着活活饿死么?!”

    这人简直白痴至极!

    阿依朵气结,“穆宝里的话也能信么?我未曾经历过那段岁月,难道就连你们自己都忘了他在位时南疆是怎样的光景!听信穆宝里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

    “倘若你们还执意现在就出去送死,那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在你们前面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