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许家，陆霄没有再让郭解跟着。
到底意难平，他想沿街散散心。
闲逛一阵。
却发现再找不到昔日那股熟悉。
十年岁月，这座古城终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变得让他觉得陌生。
就再没有闲逛的兴趣。
想去的地方没了，那再逛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坐车回家。
正是放学时候。
公交车上有几个穿着蜀郡中学校服的学生。
十年过去，校服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丑。
蓝白交织，单调且无味。
坐在陆霄前面的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正窃窃私语。
男孩面容硬朗，眉眼之间皆是温柔。
女孩儿长相甜美，脸颊盛开着浓浓的红晕，似乎不胜娇羞。
陆霄看着。
心底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两个孩子。
多像那时依旧年少的他们。
公交车很快到站。
陆霄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后，起身下车。
天空布满阴云。
有雪花洋洋洒洒。
立冬后的第二场雪，宣告着蜀郡正式进入隆冬。
……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大雪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漫天风雪中。
陆霄带上小郭再次出门。
许家覆灭，还不足以消除他心底的壁垒。
他还要去做一件事。
如果不是那个人，轻舞绝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两人驱车直奔提督府。
雪天车速很慢，再加上路不熟。
所以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正午。
陆霄立在林府门口打量林家宅院。
是座古宅，墙院深深，不见尽头。
门口还有执勤的卫兵，正来往巡逻。
见陆霄在林府门口伫立，便有卫兵上前闻讯。
“你是什么人，提督府外不得停留，马上把你们的车开走。”
陆霄没有说话。
郭解上前一步，冷声道：“我家先生来访，让林朗逸出来接驾。”
前来询问的卫兵脸色阴沉：“放肆！提督大人的名讳，岂是你们能叫的！”
提督，帝国正三品官，统领蜀郡。
也算一方大员。
郭解想想，回身问道：“先生？
我们是冲进去还是……”“冲。”
陆霄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缓步向前。
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卫兵放在眼里。
“妈的！反了天了，提督府也敢闯？”
“来人，给我宰了他们！”
在卫兵眼里，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敢闯提督府的小子根本就是嫌自己命长。
提督府可是帝国三品大员的住宅，光卫兵就有数百号人，枪械逾百，又其实这两个土鳖能闯进去的？
卫士们扣动扳机。
枪口喷出火焰。
无数子弹水银泻地般朝陆霄笼罩过去。
几十名卫兵都在等着看陆霄被打成渣子的样儿。
然后，就看到让他们终生难忘的场景。
成百上千计的子弹，在距离陆霄不足三寸的地方静止。
仿佛瞬间失去所有动能，颓然掉在地上。
不等众卫兵反应过来。
提督府大门已经被陆霄推开。
“草！快按报警器，通知里面的卫队！”
领头的侍卫长大叫。
一时间，偌大的提督府到处都是刺耳警报。
……此刻的提督府内正举办一场宴会。
偌大林家，数百宾朋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骤然听到刺耳警铃，也没有人当回事。
全都以为是府内警卫不小心误碰。
毕竟，太平了这么久，还有数百警卫守护，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戒备森严的提督府闹事？
便在这时，有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冲进宴会厅。
边走边喊：“提督大人，外面有人闯进来了……”是提督府总管，韩金石。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提督林朗逸等了自己的总管一眼，接着道：“难道我提督府两百卫兵是摆设么？”
韩金石仍旧战战兢兢。
“闯进来多少人？”
“两……两个……”林朗逸抑制不住发笑：“不过是两个撮尔小贼，慌张什么？”
“传令，让我的亲卫营把那两个小贼带过来。”
见自家主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韩金石脸上愈发交集。
“大人，提督府的卫队根本就拦不住人家！”
林朗逸脸上的笑容凝固。
怎么可能？
两三百人怎可能拦不住两个人？
又有人下属冲进宴会大厅。
“提督大人，闯进来的那两人已经把警卫队控制了……”“报……这两人已经穿过前堂……冲着宴会厅来了……”林朗逸目瞪口呆。
在场宾客也全都瞠目结舌。
这他妈怎么可能？
两百多人、荷枪实弹的警卫队居然拦不住两个人？
林朗逸想想，便打算让手下再去打探。
就在这时。
宴会厅大门突然打开。
一个平头青年率先走入宴会厅。
他抵着门，伸手：“先生，请……”场内宾客就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接着便有伟岸男子缓步进场。
坐在宴会厅主位的林朗逸看着陆霄，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莫非不知道擅闯提督府乃是帝国重罪？”
郭解找了一张太师椅，陆霄坐下，这才看向脸色阴沉的林朗逸，淡声道：“林提督，在下不请自来，倒是唐突了。”
“年轻人，你无故闯我胡提督府，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
陆霄笑了笑，接着道：“林提督的二公子是叫林文吧，我来、是想借他的脑袋一用，去祭奠在下的一位故人。”
全都愣在原地。
借脑袋？
神他妈借脑袋。
你把脑袋借给我试试？
任谁都觉得这两个人是不知死活。
林文是谁？
那可是提督府的二公子。
敢在林公子家里如此大方阙词，只怕有九条命也走不出这个大门。
无视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陆霄缓步走到大厅正中心。
他目光扫视周围，淡声问道：“所以……哪位公子叫林文？”
“林公子，你不用害怕，我这个人向来有借有还，等祭奠完我那位好友，肯定会把你脑袋送回来的，死者为大，全尸肯定是有的。”
在场诸人全都鸦雀无声。
借了你的脑袋，办完正事儿，再还给你，还给你留个全尸。
你听听，这他妈是人说的话吗？
林朗逸脸色铁青。
“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想杀我儿子？”
陆霄没有回答。
他面无表情，目光依旧在场内宾朋之间扫视。
还是没人敢站出来。
陆霄皱了下眉。
“小郭，既然人不愿意自己出来，那就辛苦你问问吧。”
“是。”
郭解躬身，接着大步走到人群中间，拎起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像拎一只鸡仔般扔到陆霄脚边。
“叫什么名字？”
“林……林森。”
“林文是你什么人？”
“我……我堂弟。”
“很好，把他指出来。”
林森死命捂住嘴巴。
他不是傻子，也知道现在要是敢把林文供出来，他这做提督的二叔，估计会把自己剁碎了喂狗。
陆霄叹了口气。
郭解手心就加了几分力道。
咔的一声脆响。
林森右臂绵软下垂，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断了。
“你还剩下三肢。”
“仔细想想，哪个是林文？”
“我……我……我真不知道……”林森脸色惨白，却还是强忍着剧痛没把林文供出来。
“他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陆霄淡淡开口。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接着便是林森更加惨烈的哀嚎。
郭解丝毫不为所动，仍是冷冰冰的语气：“最后一遍，谁是林文？”
“他！是他！”
濒临崩溃的林森再忍耐不住。
伸手指向一个面色苍白的英俊男子。
“卧槽你妈的！”
被林森供出来的林文破口大骂，骂完转身想跑。
早有准备的郭解一个健步将他按住，扔到陆霄脚边。
“王八蛋，我他妈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林文大声谩骂，声线凄厉。
陆霄看他一眼：“忘了告诉你，我要祭拜的那位故人，姓叶、名轻舞。”
“叶轻舞……是你！”
“你就是轻舞喜欢的那个臭吊丝？”
“轻舞这个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
陆霄眼神幽冷如冰。
他上前一步。
“小郭，刀。”
小郭没有犹豫，解下自己的佩刀放到先生手上。
陆霄有重度洁癖，所以每次杀人都会带上一幅白手套。
可这一次，他不想带手套。
唯有鲜血，才能消除心头的愤懑。
陆霄右手持刀。
刀是用精钢锻造的陌刀。
他缓步向前。
林文脸色就惨白如纸。
便在这时。
宴会厅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沉闷声音。
“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帝国提督府放肆！”
随着这道声音。
一个身着黑色太极服的老者缓步走入宴会厅大门。
随之而来的是股骇人心魄的雄浑气息。
“孔先生……您可算来了。”
看清来人，林朗逸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回头看向陆霄。
再无先前那股恐惧。
“林大人这些年养着老夫，天材地宝不知送了多少，如今提督府有难，老夫出力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老者边说边看向陆霄。
数十年的人生阅历，让他一眼就能断定，面前这个气势清绝的男人，才是主事人。
“小子，别以为有些修炼了一些门道，就能为所欲为，视俗世法律于不顾，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再不把林公子放开，就别怪老夫以大欺小，将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晚辈，就地格杀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纯黑练功袍随风而动。
看上去满是高人风姿。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吃定了陆霄和郭解二人。
“王八蛋，你怕是不知道吧，孙先生可是位列帝国宗师榜榜眼的绝世高手，遇上孔老先生，你们插翅难逃！”
林朗逸阴森一笑。
理所当然的以为。
在孔老先生跟前，这两个毛都没长全的无知狂徒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余地。
“狗杂种，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把老子松开，否则，孔先生手指头一动，你们两个连具全尸都留不下！”
林文从地上挣扎着起身，死死盯着陆霄。
眼中满是嚣张。
见陆霄没有表态。
夹带骇人气势的孔大宗师就缓步逼近陆霄。
郭解想挡在陆霄身前。
却被陆霄叫停。
郭解也就让开。
陆霄和孔宗师相对而立。
中间距离不过三步。
孔宗师目光在陆霄身上扫了一遍。
继而不屑冷笑。
他在陆霄身上根本就感受不到一丝武修气息。
这样一个文弱青年，竟敢直面自己这个帝国有数的绝世高手？
真是个笑话。
比蚍蜉撼大树那句古语，还要来的搞笑。
所以他藐了陆霄一眼，淡声开口：“不知死活的蝼蚁。”
陆霄同样淡淡道：“确实是蝼蚁。”
“既然知道不是对手，还不放了林少爷、再跪地求饶？”
陆霄摇了摇头：“我说的蝼蚁，指的是你。”
说完，便伸出一根手指。
便有劲气如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