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还能站在这里。

    我曾用血肉筑垒起高墙，拒敌于围城之外！

    也曾以立身天地间的渺小七尺之躯，长洒一身热血，浇灌大夏焕发蓬勃生机。

    所以，很荣幸，还能站在这里！

    咚咚！

    一只脚踏进温泉，

    水花四溅，

    然后是另一只脚，

    因为场面死寂，所以水花溅起的声音，清晰可闻。

    所有人怔怔盯着那个，对于现场气氛毫无感觉的男子背影，悠然的泡着温泉，心头滋味复杂难明。

    ;杨间！

    率先回过神来的金曼云，声音有些颤抖的冰冷质问，;这就是你口中，不配被你视为男人的小白脸？

    杨间内心复杂，表情纠结，握着双拳狠狠砸击大地。

    ;柳菱，你的荣耀呢？你口口声声炫耀的资本呢，跟他比起来，怎么样？

    ;要是论伤排辈，他身上的伤，当达到什么地位，你在他面前，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我，我……柳菱失魂落魄，无法回答，到最后，自愧不如道，;对不起，是我过往的怨念，太重了。

    柳菱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右手。

    敬了那道，自离开那片热土以来，就阔别已久到已经陌生了的礼仪。

    天下袍泽间，最崇高的敬意。

    ;我曾慷慨赴死，我也竭力求生。

    楚相玉背对众人，幽幽开口。

    这是，那片地域的真实写照，

    为了目睹这片热衷的大地重新焕发生机，多少勇士慷慨赴死，最终如愿以偿。

    为了回归脚下这片热土，又有多少人竭力求生，最后也只能身不由已的青山埋骨。

    ;我入伍十载，袍泽有百万之多。

    诺大空间，楚相玉喃喃自语声清晰传出。

    ;这些年，战死者，有九十多万。

    下一句，楚相玉轻描淡写的说出，众人心脏，却像是被一柄铁锤猛然锤击。

    要不是楚相玉那一身伤疤摆在眼前，怕是容易被人误解为疯言疯语，根本没人信。

    可如今，

    战死九十多万？

    大夏盛世，哪来的窟窿，需要这么多人去赌。

    ;余下的，退的退，隐的隐，各奔东西，林林总总，没几个了。

    楚相玉低头，

    沉默，沉默，在沉默，

    没有落泪，

    没有慷慨陈词，

    毫无情绪波动，

    但，无需任何言语，仅是静静沉默，那股浓浓悲凉气氛，便悄然从众人心头升起。

    真正流泪的人，泪水从来不在脸上，相信它们清澈恣意地飞在相守的苍凉的黑暗中。

    柳菱想了半晌，最终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你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

    见柳菱这副见鬼表情，杨间疑惑不解，;哪里？

    ;我曾经给你讲过的那个地方。

    杨间想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表情不可思议，与柳菱简直如出一辙。

    面对柳菱毫无根据的猜测，楚相玉只是沉默，但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更让人深信不疑。

    ;断你腿，是抵以前的恶，与你的身份无关。

    ;本尊做事，向来奖罚分明，有什么问题，提出来。

    楚相玉背对众人，一道威严声音传出。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往日我欺辱他人，今日他人辱我，我柳菱不是输不起的人。

    柳菱扶着墙，缓缓站起，;哥，这次是我听信吕健彬那小子蛊惑，本意是想为他出头，闹成这样，怪不得别人。

    ;他是条汉子，我服，哥，我们走吧。

    杨间腿虽然伤了骨头，但勉强还能站起身，跌跌撞撞与柳菱聚到一起。

    ;一码归一码，你闹事，该罚，但是…

    杨间倔犟甩开柳菱拉着自己的手，凝视楚相玉那张俊美容颜，毫不畏惧与之目光对接，;辱我兄弟者，必诛之。

    两对眸子对视，如惊涛拍岸。

    ;你为国而战，可敬，但不该以一已功勋，否定别人价值。

    杨间用手握住，本就已经处于极端脆弱边缘的腿部。

    ;哥，不要。

    ;咔嚓！

    一声骨断声，刺人耳膜。

    杨间一个踉跄，单膝跪地，森白的腿骨刺破血肉，剧痛令他浑身汗水直流。

    ;既然你奖罚分明，我兄弟的错，我杨间一并承担，这条腿送你杨间抬头，盯着楚相玉。

    ;向我兄弟道歉，立刻。

    ;哥！

    ;你闭嘴！杨间呵斥。

    气氛，在陡然间凝固。

    ;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讲话？

    门前，不知何时站着两位女子。

    一位清纯唯美，脸上却挂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

    另外一位，紧身衣加阔腿裤，成熟中透发几分冰冷的惊艳。

    正是黑渊，带着杨小雨赶到，瞧见竟然有人胆敢逼迫楚相玉道歉，顿时杀气蔓延，全场冷寂如冰山雪地。

    我曾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我曾勇往直前，死守国门，

    他们尽力了，也做到了，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然而，他们得到了什么？

    伤痕累累的身体，

    怀念至深的记忆，

    道歉？

    何错之有，何须道歉。

    但忧郁的杨小雨看见杨间，愣神片刻，喜极而泣道：;杨…杨间哥！

    这一声哥，使得杨间身子过电一般，僵硬了一瞬后，连头都不敢回，手足无措，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起来。

    可惜，杨小雨就在门口。

    ;真的是你，哥你别走！

    杨小雨早已梨花带雨，带起一阵香风，扑进杨间怀里。

    杨间躲无可躲，一开始不愿相信不敢相信的连手都不敢触碰杨小雨一下。

    片刻，轻轻落在杨小雨秀发上，拍着杨小雨小脑袋，相拥而泣！

    良久，激动的杨间，用颤抖的手宠溺的为哭得梨花带雨的杨小雨，胡乱的抹了两把哭花的脸蛋，满脸温情，眼眸柔软。

    ;哥，这些年…你…去哪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来找我呢。短短一句话，杨小雨几度哽咽。

    ;对不起。面对询问，杨间只有这三个字。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当年你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杨小雨又失声痛哭起来。

    当年那人提名高榜之后，攀上枝头做凤凰，为了所谓仕途始乱终弃，做了当世陈世美。

    因情所困的杨小雨，曾一度精神状态很不好。

    当时还是马小混混的杨间，很早就偷偷喜欢杨小雨了，知道那人高榜提名即将赶往天都，提着刀追出几百里。

    最终结局是，自那位陈家陈高榜提名以来，就终日围着那位团团转，并屡次献馊主意的几位畜生般的随从。

    被杨间一刀一个，全都挑杀了。

    杀得解气，杀的痛快，但最让他遗憾的是，没能亲手宰了那个陈世美。

    听说，那位当世陈世美，如今在文界已经步步高升，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杨间揉着手腕，嘴角扯笑，;不出来还不觉得，一出来手就痒痒，还是想亲手宰了这王八蛋。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