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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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二十八年十月,徐采丞方自香港回了上海,不两天,杜月笙照例下午过海去告罗士打会客办公,他正和翁左青、胡叙五商议事情,猛一抬头,看见徐采神色匆匆的推门进来,愕一愕问

    「你不是刚刚回去的吗?怎么又……」

    「有一件紧急大事,」徐采定下来回答:「不得不原船赶来香港。」

    「什么紧急大事?」杜月笙急急的问。

    徐采丞先不答,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递给杜月笙。杜月笙接过来看时,见字条上只有九个字:

    「高决反正速向渝洽。」

    「高───是否高宗武?

    「是的。」

    「这张字条是谁写的?」

    「是黄溯初先生请徐寄庼写的。」

    「黄溯初是那一位?」

    「他是老进步党,梁启超财政经济方面的智囊,又是老日本留学生,跟东洋人关系很深,从前当过国会议员,抗战之前前做过生意,因为经营失败,跑到日本去隐居。他是高宗武的老长辈,高宗武从读书到做官,得到黄溯初的帮助很多。」

    「采丞兄,阿是你认得这位黄先生?」

    「不,黄先生是徐寄庼的同乡友好。」

    搔搔头,杜月笙大惑不解的问:「这件大事,怎么会落到我们头上来的?」

    于是,徐采丞一五一十源源本本的说了,此次他方回上海,刚刚到家,从寄庼便登门拜访,告诉他说:高宗武以外交部亚洲司长的身份,起先驻港从事情报工作,他一向抱着「和平救国」的大愿,又因为日本前首相犬养毅的儿子大养健,跟他是日本帝大时代的同学。犬养健在日本情报「梅」机关非常活跃,因此种种缘故,高宗武方始成了汪精卫与日方之间的穿针引线人。

    「这个人我晓得,」杜月笙打断了他的话说:

    「前些时香港华侨日报登过一条消息,隐隐的指高宗武来往上海香港,是在秘密从事谋和。高宗武看了大不开心,扬言要告华侨日报华侨日报的朋友托我出面调解,我叫人去跟高宗武说了,这位友很落槛,一口答应看我面子,打消原意。」

    「杜先生和高宗武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那就更好了,」徐采丞欣然的说,又道:「高宗武后来跟汪精卫到了上海,一直都是负责办交涉的重要人物,但是不久他到东京,近卫首相把『中日密约』开出来,他一谈之下,发现东洋人所谓的『和约』要比二十一条还狠。假使签订了这项『和约』的话,那么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都要断送,为此他觉得彷徨苦闷,于是他跑到长崎晓滨村,找到了他的父执黄溯初,向他讨教。」

    「是黄溯初教高宗武反正的?」

    「高宗武自己早有这个意思,」徐采丞答道:

    「据黄先生说:高宗武认为他所从事的是和平救国工作,决不是卖国求荣。黄先生高过鼓励他,点醒他,答应帮他的忙,代他设法向重庆方面接洽。」

    但是,黄溯初因为自己是进步党人的关系,他对国民党不无偏见,他在长崎和高宗武相约,高宗武回沪不久他也到了上海。徐寄庼和黄溯初是同乡友好,黄溯初便去找到了徐寄庼,一席密谈,未后提起如何安排高宗武反正,要使他平安逃出上海,又得保证国民政府不咎既往,许他将功折罪。徐寄庼一听之下,当即说道:

    「你要找这么样的一个人,要未只有杜月笙。」

    黄溯初说杜月笙我虽然并不认得,但是这个人行侠侠仗义,一言九鼎,却是有口皆碑无人不知;他能答应承揽这一件事,我便放心。

    杜月笙听徐采丞说到这里,岔嘴问道:

    「高宗武是实责办理日汪交涉的人,他若反正,那么,汪精卫跟日本人订的密约内容,是不是可以带得出来,公诸于世呢?

    徐采丞断然的说:

    「那当然没有问题。」

    于是,杜月笙矍然而起,双手一拍,眉飞色舞的高声说道:「采丞兄,这件事情关系抗战前途,国家大局,确实值得一试。你便在香港住两天(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乘最近一班飞机到重庆我要去见蒋委员长,当面向他报告。」

    时在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五日,杜月笙自香港直飞重庆,晋谒蒋委员长,请示高宗武反正事宜,应该如何处理?

    敌机追逐从此得病

    杜月笙谒见委员长,系由张群负责联络,陪同晋谒,他得到委员长的指示,从速反港,秘密进行。当下他十分振奋,搭中国航空公司的飞机,与冲冲的离开重庆,回香港去。

    讵料,他所撘乘的这一架飞机,飞到半路竟碰到日本军机扫射追逐,飞机师为了保全飞机和旅客的生命,拼命盘旋攀高,他要逃脱敌机的轰击。民航机逃,敌机则紧随不舍,当年的民航机既没有空气调节,又缺乏舒适安全的个种设备,杜月笙在飞机上,一时但感到天旋地转,金星四迸,身子猛烈的摇来晃去,时下时上,鹘起翻飞,转得他得晕眼花,几乎昏厥。最后,飞机爬升到八千公尺的高度,机上不备氧气,而高空空气稀薄,杜月笙呼吸艰难,几度窒息,撑到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便眼睛一闭,爽性等死。

    天幸见,敌机追逐到八千公尺以上的高度,眼看民航机驾驶员翻腾揉升,技术着实高明得很,再追下去,必然是徒劳无功,枉费心机,于是便在志不得逞之后,一个转弯,飞开去了。敌机放弃了目标,这一飞机人才算是拣回了性命,然而,杜月笙却特别的惨,他喘息不止,坐不下去,唯有躺在飞机上,一路到香港。

    香港杜公馆的家人亲友门生弟子,都在启德机场伫望杜月笙自渝返来,大家谈谈笑笑,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有人高声的一喊:

    「弗对呀,辰光已经过了,怎么飞机还没有到呢?」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派人到航空公司去问,航空公司的职员唯有苦笑,事实上是他们已经得到客机遭加本军机攻击的消息,但为免得引起骚得与不安,他们奉命向接机者保守秘密。

    时间越过越久,翘首北望,依然不见飞机的影踪,杜门中人更着急了,有人议论纷纭,有人写窃私语,终于,机场中人起耳语运动,纷纷口耳相传,客机受到敌机的袭击,却是苍天庇佑,赖驾驶员的技术优良,刻已摆脱敌机,毫发无伤,正向启德机场飞航。

    方在对手称庆,喊声:「阿弥陀佛!」航空公司的职员,又是神情严肃,紧张仓皇,他们来寻接杜月笙的人,劈头便说:

    「杜月笙先生在高空体力不支,据飞机师的通知,需要准备担架。」

    众人方在欢喜的一颗心,又齐齐的往下一沉,连忙找到机场医护室,寻了两个抬担架的工友,飞机一到,便抢先冲上飞机,把急喘喘咻咻,无法起立的杜月笙抬下飞机来。

    这便是使杜月笙烦恼痛苦十二年,严重损及他的健康,最后终于在六四之年难免一死气喘病之由来。他在那次敌机袭击中逃出了性命,却换来一副百病丛生,经常不适的身体。

    在担架上被抬回家中,庞京周给他吃药,紧急救治,亲友弟子忙得团团乱转,好不容易使杜月笙喘过气来了,他脸色苍白,挥挥手说:

    「你们都出去,请采丞兄留下来。」

    在病榻上欠起身躯,他跟徐采丞说:「请你即刻回上海,代我办到两件事体。第一、请黄溯初先生火速来香港,跟我当面接洽。第二、转告万墨林他们,祇要高宗武说声走,便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把化和他的家眷,平安无事的先送到香港来。」

    徐采丞是在第二天动的身,他回上海,不上十天,黄溯初首先飘然南来。杜月笙大病方愈,亲往迎迓,为了安全保密,就请黄溯初在杜公馆下榻。

    高宗武的一笔赈,都在黄溯初的肚皮里,于是黄溯初和杜月笙促膝密谈,他把高宗武三度赴日的种种经过,中日密约的要点,逐条逐项,向杜月笙一一细说杜月笙晈文嚼字,坦然的说这实在太多了,一下子难以记得住。于是黄溯初哈哈大笑,亲笔给他写了一份报告要略,杜月笙欢欢喜喜的双手接过,他眉飞色舞的说:

    「我明天再搭飞机到重庆去。」

    姚氏夫人见杜月笙连日忙碌紧张,飞重庆又飞出了气喘毛病,她心中灼急,又不晓得他究竟忙的是什么事情?那日听说杜月笙才隔十天又要飞重庆,她实在担心得很,便向杜月笙苦劝:

    「坐飞机未免太危险了,这一回,您就走河内、昆明,走陆路去,好吗?

    「不好!」杜月笙打着戏腔,告诉她说:

    「我此刻恨不能身插双翅,破空而去哩!走陆路,那又得十天半个月,怎么来得及啊!」

    高宗武盗宓密约全文

    冒险二度飞渝,便带了庞京周医生同行,以防万一。这一趟总算托天之奉,安安稳稳到了重庆,委员长即刻传见,杜月笙报告既毕,委员长便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杜月笙,请他设法转交高宗武。杜月笙得了委员长的亲笔函件,心知大事已谐,当前最要紧的还是迅速采取行动,免得贻误时机,一看错,满盘输,他肩胛上的担子着实沉重。

    第二天便飞回香港,委员长亲笔信交给稳妥可靠的人,秘密携往上海。接下来,便是整日引颈翘望,苦等高宗武安然南来。黄溯初也住在杜公馆苦苦等候,杜月笙长日陪伴佳宾,好在黄溯初见多识广,为人又很风趣,天大的事搁在心上,他也是从容自在,谈笑风生。杜月笙黄溯初那边获益不少,杜公馆上下人等,虽然并不清楚黄老先生的身份,却是人人对也尊重而又亲近,谁都喜欢听他聊天,畅谈国家前途,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