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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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俨然一丬交易所。

    三十二年一月十五日起重庆实施限价,纱布上涨幅度之高,傲视一应生活必需品当时白米每石五百二十元,猪肉一斤十四块,头等旅馆客房租金六十元一天,一般工资五百到千元一个月,但是一匹阴丹士林布,限价即达二千四百五十元之钜

    布价之偏高,适足以显示后方军民衣着问题之严重,徐采丞针对这一点。利用电台跟杜月笙旧话重提,他有把握,在日军严格管制物资声中,「欲为万军之裘,而与狐谋其皮」,他要设法采办几千件棉纱,辗转内运。杜月笙接到电报之后连连摇头,他说:

    「采丞兄要不是热昏,就是白昼作梦!想想看,阿可能办得到格种事体?」

    然而徐采丞锲而不舍,继续建议如故,后来他更断然的说:杜先生,假使我想办法买好纱布,由东洋兵护送,一直运到两军交战的阴阳地界,杜先生阿可以负责前线运往后方的这一段?

    货价亿万不做生意

    杜月笙的回答是那当然不成问题,只不过,他还要问清楚:徐采丞将以何种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的手段,取得这六千件棉纱,并且还能派东洋兵护运?

    徐采丞说明日本军部的作风,一向是东拉西扯,勾勾搭搭,什么梅机关、松机关、竹机关等等的,不但派系林立,而且相互嫉视,个个都想表演两手耍耍噱头,结果是往往自家吃亏上当,偷鸡不着蚀把米。既然有这个缝隙好钻,徐采丞便有把握将东洋人耍得团团转。

    他的办法是硬噱松机关一记,托词交换日方所需要的后方物资,运一批棉纱去做一笔意,松机关若问他那来这么大的噱头可以说服中央,跟敌方「互通有无」?徐采丞便准备答以重庆方面自有路路皆通,神通广大的杜月笙。

    杜月笙眼看后方棉纱奇缺,前方将士寒衣堪虞,这也是一个迫在眉睫,非得想法解决的大问题,他既然有这一条路道,便不妨向有关当局分别的提一提。于是他答应徐采丞,让他在重庆多方面的摸一摸看,而经过多次扃室密谈摸下来的结果,各有关当局对这件事所作的指示,归纳起来约为以下四点:

    一、争取敌伪物资,打击敌人「以战养战」的阴谋,同时又削弱敌伪的力量。这是对日经济作战的基本策略之一。杜月笙要做,当然可以。

    二、交换物资等于资敌,不管是什么物资或用何种方式,都不可以。

    三、因此之故,要做,必须按照中央既定方针,也就是孔院长所说的,用钞票去买。

    四、棉纱运到前线,有关方面自会设法,尽量协助其顺利内运。

    杜月笙心想「不谈交换」而以省钞价购。东洋人绝对不会答应,他将上列四点原则电复徐采丞,于此同时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了结,徐采丞一番努力的结果是等于零。─殊不知徐采丞一封决定性的密电迅即来到,他说:遵照有关方面所指示的四原则也未始不可,因为徐采丞对松机关本来就是在噱。只要把六千件棉纱噱得出来,一应后果,事到临头再说。

    徐采丞向松机关的头脑下说词,重庆抗战意志比钢铁还要坚强,头一笔生意必须日方吃亏一点,先作确具「互通有无」的「诚意」,第一次便照中央决策用钞票价购,「好的开始,为成功的一半」,往后重庆可能为了迁就事实终于应允「物物交换」。他并且拖了一个尾巴,暗示松机关,倘使你们不搭我这条线,也无所谓,意下之间彷佛还有别的什么机关正在和他搭讪。

    贪功心切,嫉妒心重,松机关的人就此便被徐采丞一记噱牢。

    当谈判完成,六千件棉纱不日可以搜购启运的急电拍到重庆,杜月笙不禁一声欢呼,矍然而起,一伸大拇指说:

    「采丞兄真了不起!」

    事体办得有了眉目,杜月笙方始再向有关方面连络,做这一票生意,由于大后方需要棉纱孔亟,站在金融界、工商业者的立场,杜月笙一系列人物倘若私人来做,赚个千儿八百万的应该毫无问题,但是杜月笙爱国心切,急公好义,他雅不欲沾上发国难财的恶名,于是不此之图,征得徐采丞的同意之后,他向有关当局郑重声明,这六千件棉纱内运,他和门下诸人一概自尽义务,决不拿它当生意买卖做,他甚至表示搜购棉纱的本钱,由他设法垫付,棉纱到达,再由中央照价付款归垫,一应人事和上下打点的开销都作为他和徐采丞等对于国家的报效。至于棉纱到后的分配及用途,他这「货主」也同样的无权过问,悉听当局做主。

    杜月笙的爱国热忱,及其光明磊落的态度,颇蒙有关当局的激赏。各大单位中尤以戴笠这位好朋友对他备致赞扬,经过戴笠与各相关单位协调,大家基于「军事第一」的国策,决定将这六千件棉纱全部移作军用,为前方将土更新征衣,既不流入市场,也就不成其为货物,寸切流言流弊,尤可澈底杜绝。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还有一层利便,那就是自戴笠以次的各相关机关首长就可以挺身而出,多方加以协助,戴笠当时不但身任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尤且兼主财政部货运管理局,缉私署方面的工作他方始交卸不久。所以不论公谊或私交,他都有理由全力支持杜月笙,共同完成此一相当重要的业务。

    阴阳界乃是鬼门关

    抗战时期,日本人所占领的沦陷区,和大后方自由地区之间,那一条连绵数千里的严密防线,毕竟还有三处缺囗,容许平民百姓堂而皇之的来来往往,此卽当时所谓的阴阳界,三不管地带。

    在北有界首集,地当亳州以南,项城、沈邱之东,位于安徽、河南两省接壤的交界线上。在西有老河口,今称光化县,它在襄樊西北,距离河南、湖北两省边界不远。在东南则为场口镇,地当壶源溪与富春江合流之点,座落杭州的正南方。

    这三处阴阳界,多的是跑单帮生意人熙来攘往,再则是投奔祖国参加抗战的青年志士,肩负行李,穿隙而过。「阴阳界」有两个共同的特征:一、方圆若干里之内,**、日军遥遥相望,彷佛互有默契,从不以中心地带作为战场。二、当地早先必是一片荒凉,由于其成为了「阴阳界」,地方乃渐次形成畸型的繁荣。

    如果是博点儿蝇头之利的小单帮客,身畔祇有戋戋盘缠的青年学生,过阴阳界很少会遇上危险。不过杜月笙和徐采丞计划运入的是价值亿万,后方陷区一概需求极殷的棉纱为数尤达六千件之多,那么阴阳界便将成为鬼门关。倘若让它平安无事的过「界」,至少要得到六方面的「谅解」,东洋兵、汉奸伪军、当地绿林人物,豪强盗匪,再就是戍守前线的**将士,乃至运往目的地脚后方军政两界关系方面。

    直属于财政部的战时货运管理局,一成立便由戴笠出任局长,而以王抚洲副之。因此当杜月笙求助于戴笠,戴笠所可以有把握说得清楚的是前线将士,运送全程的各级军政长官。而在上海的徐采丞,能够打得通关节的则是松机关、东洋兵、部份伪军。至于三不管地带的绿林豪杰,强梁盗匪,应付之道唯有指望杜月笙,他是天下帮会万流同仰,一度被各路龙头大爷举为天下总山主的亨字号人物,在这方面,可谓条条大路通杜门。

    为了配合多方面的复杂因素,重庆、上海间两处电台往返磋商,几经研究,终于获致最后协议,这六千件棉纱应该从界首那一路走。

    杜月笙和戴笠,以及他们的心腹智囊,再进一步研究自界首以至洛阳、西安,这一条漫长路线上所可能发生的一切情况,必须知会、关照、打点、安排的各方关系。从西安算起一路向东,西安是陕西的省会,杜月笙的老朋友祝绍周刚升陕西省主席不久,自洛阳到西安一段走的是陇海铁路,上下火车不但不要紧,而且一定有照应。陇海铁路局副局长周啸潮曾任上海警备司令杨虎的参谋长,杜月笙踉他熟得不能再熟,前一次的西北行,周啸潮即曾为杜月笙安排下盛大热烈的欢迎。

    洛阳以东,直抵界首,那里是笫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的辖区,蒋杜之间,过从有年,棉布内运是解决后方军民急需的一件大事于公于私,蒋长官一定会尽力照应。界首当面的我军将领是十五集团军总司令何柱国,何柱国是张少帅张学良的旧部,以杜月笙和少帅的交情,应该是言话一句,绝无问题

    界首当地,直至亳州正南的十尖河,那一片三不管的真空地带延绵一百多里其间啸聚着三山五岳的英雄,水陆两路的好汉,有汪洋大盗,也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杜月笙认为,光抬出他那块金字招牌,响亮旗号,未必见得绝对有效。「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决定再找一位威镇豫皖鄂三省的洪门弟兄派出枪手,公然保镳,于是飞一封「书子」,拳拳拜恳明润山明德明大哥,请他露一趟金面,专门负责道途最为险恶的那一段

    万事齐备,祇欠东风。东风者何?那便是应该派谁去界首集,负责联络交涉,接货转运。此一人选,必须具备多方面的条件:办事精明强干,勇于冒险犯难,人头要熟,资历要够,他一通名报姓,对方立刻便会把他和杜月笙三个字联得起来。杜月笙所派出去的人条件要具备这许多,当时他的心腹智囊便一致认为:光派一二位干员不足以应付多方面的工作和问题,办理棉纱内运必须成立一个机构,群策群力。分层负责,而这个机构顶好是一丬公司。

    这个公司不设股东,不收股本,祇有转运的开销而没有赢利的收入;公司职员,一例为国家效力,他们不拿薪水,光尽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