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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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杜月笙听后,笑了,他告诉王新衡说:

    「你放心,我会走的。但是现在何必喊出来说我要走呢?谣言让他满天飞,落得**对我放心,免得临时节外生枝。」

    又一次,王先青来拜望老夫子,坐定了,杜月生便皱着眉说:

    「黄任之(炎培)来过三次了,邀我到一个秘密地点,跟周恩来碰一次头,我怕不妥

    黄任之说决不碍事,而且祇是见一次面而已,并不讨论任何问题。」

    王先青一听,着起急来,他双手直摇,神情严重的说:

    「老夫子,这件事万万不可,卽使双方见了面不作任何商谈,但是一见就是铁的事实,**又不知道要造出多少谣言来了。」

    宽慰的一笑,杜月笙方始慢吞吞的答道:

    「我跟京士、清华也曾谈过,他们也是你这个说法,所以,我已经拒绝了。」

    听到这里,王先青方始恍然,原来这是老夫子在对他加以试探,唯恐他在那危疑震撼,千钧一发的时期,意志有所动摇。

    杜月笙要离开上海,他所亟于办理的事情,相当的多。头一桩,他要尽量调集现金,作为他庞大家族长期逃难的生活准备,第二桩,他一手创办,尽人皆知的中汇银行,人欠欠人,他希望账目能够结得清清楚楚,不至于因中汇的未了事宜,贻人口实话柄。当其时,杜月笙彷佛已有自知之明,在他有生之年,决不可能再回上海重振中汇银行的业务,旣不会再开中汇,他便极想作一个漂漂亮亮的结束。

    中汇银行的历史够悠久了,它剏办历时二十余年,自战前以至胜利以后,杜月笙一直倚畀徐懋棠,他自己遥领总经理,而以徐懋棠以副总经理的名义,负责主持业务,可惜徐懋棠未能利用中汇悠久的历史,及其有利的环境,中汇的业务始终打不开,和中汇同年开张的新华银行,二十年来分支行业已遍布全国各地,而中汇却一向多祇有爱多亚路一丬总行和天津路的一丬分行而已。直到民国三十六年,杜月笙下定决心,加强中汇银行的阵容,自己担任董事长,而使浦新雅出任总经理,徐懋棠、杜维藩副之,中汇银行纔算是在南京中山东路二十四号,开了第二家分行。但是,杜月笙所希望的能在撤退以前结清账目,这一项愿望劫是始终未能达成,正因为中汇在账务上拖了尾巴,等他全家离沪以后,中汇方面果然发生了问题,如杜月笙者岂是一走了之?百事不管的人,因而节外生技,惹上了许多麻烦。

    三十八年四月,李宗仁的和平计划果告全面失败,四月二十一日,共军发动全面攻击,自安徽荻港,渡过长江,二十三日李宗仁悄然飞往桂林,南京弃守,首都蒙尘;二十八日宜兴、吴兴、长兴**,相继撤离,共党竟悍然扣留政府和谈代表,四十万共军正向上海四郊集中,淞沪大战将起,杜月笙不能不动身了。

    举国闻名的营造业巨子,陆根记营造厂老板陆根泉,和杜月笙是浦东同乡,又复是交往多年,彼此不拘形迹的老朋友。三十八年春,陆根泉为了便于跟杜月笙连系,也搬来迈而西爱路十八层楼,和他同住在一座公寓里,碰到杜月笙精神好时,也邀几个搭子,陪他打打牌消遣。一日,这位同乡老友一本正经的来见杜月笙,坐定以后,劈头便说

    「杜先生,你该可以动身了。」

    「嗯,」在陆根泉前面,杜月笙倒也无须隐瞒,他决断的说:「我是在准备要走。」

    陆根泉很高兴,便问:

    「杜先生准备到那里?台湾呢还是香港?」

    「我很想去台湾,」杜月笙坦然的说:「祇不过,那边天气比较热,比较潮湿,对我的气喘病,大不相宜。」

    「那么,杜先生是决定到香港了?」

    「大概是这样,」杜月笙点点头说:

    「问题是房子还没有找好。这一次,我不但拖家带眷,还有不少的人要跟我去,住旅馆不是长远之计,找房子,尤其还要找一幢相当大的。」

    「这个杜先生只管放心,」陆根泉一拍胸脯,慨然承允:「香港方面,做房地产的朋友,我认得不少,杜先生所需要的房子,由我负责去找。」

    信电往还,用不了几天,陆根泉便来报讯,香港房子找好了,座落坚尼地台十八号,大小保险够住,顶费只要港币六万元。

    一黑一白负责解民国三十八年元月底,调任新职的上海市社会局长吴开先,离沪赴台,然后到广州履新,行前,他到福履理路十八层公寓去见杜月笙,谈到了杜月笙迫在目睫的动向问题,吴开先认为杜月笙卽令无法去台湾,也得走香港,他可以逃难到任何地方,就是不能留在上海靠拢**。但是,他也知道当时共党已有大批潜伏份子,暗中游说若干杜门相关人物,「保障」他们来日的身家安全,与乎「财产」、「工作」或「事业」,这帮人中大有认识不清,「受宠若惊」者,接受**的支使,来跟杜月笙进行包围与游说,劝杜月笙不必离开上海,**来了「依然还有他们的花花世界」。杜月笙未来动向如何,兹事体大,吴开先趁临别之际,以二十多年老朋友的身份,特地再来提醒杜月笙,他说:

    「杜先生,你不要忘记民国十六年清党的时候你那一幕,你杀过什么人?**清楚得很。杜先生你也晓得『血债血还』是**一直在喊的口号,而且**居心险恶,他们报起仇,算起账来,以命抵命之外,还要给人极痛苦的侮辱和磨折。他们杀一个人不但要叫那人死,尤其要使那人在死前吃足苦头。」

    杜月笙深深颔首,答道:

    「这些,我都晓得。开先兄,你放心,我决不会让我的头颅跟心肝,给**去祭他们的烈士!」

    吴开先所提醒杜月笙的,是民国十六年三月十二日共进会清党之役,杜月笙亲自设计,命万墨林充勾魂使者,顾嘉棠、芮庆荣、叶焯山、高鑫宝四大金刚齐同下手,把**上海总工会负责人汪寿华先缢后埋,杀死于沪西枫林桥一道密林之中。**对这一笔「血债」,二十余年来念念不忘,而且,他们始终认为杜月笙是杀汪寿华的主凶。

    吴开先调职,接任上海市社会局长的是曹沛滋,跟杜月笙相当的熟。民国三十四年四月间的淳安行,曹沛滋和陆京士先走一步,后来依然在淳安西庙会合,当时冒险犯难,出生入死,杜月笙对曹沛滋的胆识才干卽很赏识。曹沛滋就任上海社会局长之先,面对那么一个人惶心惶,问题百出的烂摊子,委实有点踌躇难决,因此,他也曾到十八层楼请谒杜月笙,向他有所请教。

    杜月笙很热切的鼓励曹沛滋说:

    「以你的学识经验,辫事能力,你当上海社会局长,一定可以把事体办好。」曹柿滋说当前正值战时,社会局问题重重,职责艰巨,他颇有无从下手之苦。

    笑了笑,杜月笙又说:

    「祇有两个问题最重要,你能够把一黑、一白,两件事体解决了就好」

    曹沛滋懂得杜月笙的意思,他所谓「黑」的是煤炭,「白」的是食粮,上海是一座寸土寸金,人烟繁密的大都会、「煤」与「米」,一概仰给于外地。杜月笙是在告诉曹沛滋说:祇要设法维持煤炭和食粮的供应不致中断,其它的问题都容易解决。

    症结在于:煤与米的问题究该如何解决呢?.曹沛滋再请教杜尤笙:

    「恰好这便是两件最棘手的事体。」

    「不要紧,」杜月笙胸有成竹,轻描淡写的说:「这两件事我自会相帮你解决,我给你找两个好帮手,煤炭供应,我责成刘鸿生食粮问题,我责成万墨林。」

    曹沛滋听后不禁大喜,刘鸿生与万墨林,确实是再理想也没有的两位好帮手,在黄浦滩,这两位素有「煤大王」与「米大王」之称。刘鸿生是煤炭同业公会的理事长,万墨林则身兼「米粮」、

    「杂粮」两个公会的理事长,外加上海市农会的理事长,刘、万二人对于上海巿「煤」、「米」两界,确有「闲话一句,事体摆平」的「噱头」与「苗头」,这是尽人皆知之事。

    守一世寡险乎失节

    民国三十八年五月一日,共军四十万人围攻上海前夕,宜兴、长兴、吴兴三处外围据点**已告撤离,上海风声鹤唳,情势骤形危殆,杜月笙不能不走了,他起先还想坐飞机,一脚到香港去。但是给他看病的医生一致反对,他们认为杜月笙健康情形太坏,坐飞机有生命危险,医生的话不能不听,迫于无奈祇好决定乘船。当时急于逃出上海的人太多,买一张去香港或台湾的船票,简直难于登天,何况杜月笙走时太太、朋友、保镳、佣人还要跟上一大群,急切间难于买到理想的舱位,所以当这大队人马拥上一万多吨的荷兰渣华公司客轮宝树云号时,舱位都是分散开来的,杜月笙、姚玉兰和孟小冬,三个人祇有一间头等舱,舱内两张单人床,外带三等床位一张。

    因此姚玉兰便唯有和孟小冬商量好,排定时间,两个人轮流值班,招呼杜月笙,一人一班几个钟头,辰光一到就去那张三等铺上困一歇

    时值杜月笙不知第几度的喘疾大发,方告小痊之后,喘势平复得多,却是大病初瘥,身体极为衰弱,锐减的体重,犹乏恢复的机会,在此情形之下匆匆就道,大有「扶上雕鞍马不知」之概。再加上他这次离开土生土长,血肉相连的黄浦滩,他早就晓得今生今世不会再回来,以他病势之恶化,心情之沉重,遂而使他意懒心冷,形同槁木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