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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9章

    宋与今早难得没能在6点起来。

    卧房的遮光帘昨晚拉得草率,房间里半明半翳,外面太阳高起,两页窗帘间投下一道光条。光条斜斜落地,又从墙角折了,在床对着的墙面上拓下片虚散的影儿。

    光里贴着张大幅的海报。

    还是truth当年的舞台海报,少年们或沉默或激昂,但眉眼间都写满了意气风发。

    而c位那人,即便被定格在这静态的一瞬,他也仿佛是鲜活地站在那里,眸子里锋芒熠熠,好像经年已久却从未有半点褪色。

    一如昨日的引人神往。

    “黎也……”

    如山峦阴影的被间,宋与抽回目光。他用力阖了阖眼,薄汗打湿的额发贴在冷白的额角,一声低哑的气息从他起伏的胸膛间压抑地叹出。

    许久后,被子窸窣。宋与翻身,仰看向天花板,色泽由淡转浓的唇在呼吸间翕动,他濯黑的瞳孔微微失神——

    在昏暗里也雪白的天花板上,好像描着什么人模糊的脸。

    [喂。]

    [后悔了吗。]

    [……小白眼狼。]

    宋与刚放松的身体蓦地僵滞。

    几秒后,被子掀开,薄而修长的身影踏下床,被子后阴影里一晃而过——青年腰后生着一对极为罕见的腰窝,在这被视为人体性感之眼的“维纳斯的酒窝”里,似乎模糊刺着两个淡青色的文身。

    可惜掩进暗里,看不分明。

    宋与没停,赤着一身美感凌厉的线条,他朝房间更暗处走去。

    片刻后,浴室里传出沙沙的水声。

    宋与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已经在床头柜上震动行进半天了。

    听见动静,宋与擦头发的手一顿,疑惑地走过来。平常他很少有电话,更极少是这个时候。

    来电的是钱淼。

    “钱哥。”

    “你昨天面试完坐谁车回去的?黎也的?你怎么会遇见他?他怎么会把你叫上他的车?”

    宋与这边刚拿起手机,就接了钱淼劈头盖脸的一茬问题。侧影停顿,他简言几句说清楚了,才开口问:“出事了?”

    “当然出事了,还是大事!这样,你现在就来公司——不对,你在家等着,还是那处公寓对吧?别下楼,等我去接你!”

    “……”

    宋与放下手机。

    他铺着浴巾在床边坐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打开网页翻起来。想找出原因不能再容易了——即便黎也混到圈内元老逐渐露出退居幕后的意思,也不妨碍他还是圈内顶流。平常稍有风吹草动,就算黎也打个喷嚏都能揣摩成文章,更别说“与昔日死敌队友同车”这种大标题了。

    相关链接里,《当年王不见王,如今云泥遥望》《时隔五年,truth两大台柱再同框,一巅峰一落魄引人唏嘘》《也与之争,终成绝响?》……各种挑拨性十足的标题应有尽有。

    宋与随手点开几个。这两年他早练就了把嘲讽当饭吃的技能,再难听难入耳的话他都听过无数遍,网页里这些顶多算杯白开水的级别,他一路翻下去,心如止水。

    直到某个网页评论区一句玩笑:“好家伙,瞧那张宋与下车黎也拉他的偷拍,放小黄文里就是《对家落魄后他囚禁play了他对家》的节奏啊。”

    宋与手一抖。

    大概因为有个词叫做贼心虚,所以他最看不得这类言论。还好早些年没这种,黎也和宋与仅有的一点cp粉早就在他们粉丝当年暗无天日的撕战里尸骨无存了。即便偶尔冒出苗头,也会立刻被两家不共戴天的粉丝第一时间掐灭在摇篮里。

    如今宋与的粉丝不剩多少,但黎也的有增无减。顺着那评论点进去,不意外就是一片骂声。

    在黎也粉丝“拒绝登月碰瓷”的声讨里,评论人很快就删了评。

    对着空荡荡的“本评论已被删除”的页面,宋与走了会儿神,被敲门的声音拉回现实。

    他起身去开门。

    门外钱淼做贼似的,前后张望,门一开就窜进来,拉着宋与说:“你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宋与不解。

    “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宋与没异议,转身去取挂在架上的棒球帽:“去公司么。”

    “是去公司,不过不去咱的,”钱淼神色有些微妙,“去星也传媒。”

    “……”

    宋与一僵,回眸。

    星也传媒是黎也和曜蓝传媒和平解约后,建立的私人工作室又签约的新公司,传闻里背景后台十分了得,也有圈里人说,这是黎也自己的公司。

    不过后者的说法一直没得到过什么实锤证明。

    理解岔了宋与表情的意思,钱淼拍了拍宋与的肩膀:“别怕啊,哥在呢,就算黎也想欺负你,那也得问问我——”钱淼打了个顿,气虚接上,“那也有我陪你担着。”

    宋与没解释,伸向那顶棒球帽的手挪去旁边,他取下另一件连帽夹克来。

    钱淼意外:“不戴这帽子了?你不是一直宝贝得很,从来不离身的吗?”

    “今天不戴了。”

    “哦,好。”钱淼看了一眼那顶被磨得起了毛边的帽子,只当是宋与即将面对昔日死敌的自尊心作祟,他握住门把手,刚压下又想起什么,松开手让它弹回来,“小与啊,那个……”

    “?”

    宋与勾上口罩时落眼,对上钱淼为难的神情:“以防万一,我先提前问问。”

    “嗯。”

    “就,黎也他知道你是,”钱淼竖起一根食指,然后一弯,“的吗?”

    宋与一顿。

    玄关里安静几秒。

    青年人抬手,连衣帽被他勾起,盖过碎发和发隙间濯黑的眼。

    “不知道。”

    他低了眼,像难得笑了,很淡。

    “他不知道。”

    “噢噢,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问问,万一知道了再谈起来,我好有个准备嘛。”

    钱淼明显松口气,出门去了。

    星也传媒,16层。

    黎也推门走进会议间。门对着的投影幕布旁边,小助理乔与生正蔫站着,搁那儿挨倪汤的训。

    “他任性胡闹,你也随着他来?那公司请你这个助理还有什么用?做慈善吗?”

    “……”

    倪汤平常就不苟言笑,发起火来更冷得吓人,就算没表情不拍桌,也足够叫小乔吓得不敢吭声。

    黎也没看见这无形硝烟似的,从门口进来,大大方方地走到会议桌旁边。靠到桌边时他停下,怪没心肺地懒着腔调:“哟,挨训了?”

    小乔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敢说话。

    倪汤:“你也好意思问。”

    “问一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黎也没正经地敷衍完,垂手拽出来椅子,打着哈欠坐进去,结果椅子转了半圈,恰好把他转向放下来的投影幕布。

    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停住。

    幕布上是张放大n倍的照片。

    跟着黎也的狗仔都是拿着各自新闻社里最顶尖的设备,远距离拍摄也有高清效果,拍个照片不像偷拍,像什么杂志的氛围感大片。

    图里车门敞了一半,要下车的青年半躬着身,腰腿线条修长无遗,屈身的角度把宽大领口的脖颈露出一片,像块顶好的羊脂玉胚子。同样质地的是那截手腕,被车里露了张侧脸的男人扯住了,不知道是刚握上去还是要松开,就瞧着尾指半勾。

    两人一个抬眼一个回眸,满屏幕里飘着欲语还休的味儿。

    “…噗。”

    黎也愣看了好几秒,回过神,拿起一半的矿泉水瓶放下,他扶着桌边笑得停不下。

    倪汤在镜片后眯眼。

    小乔沉不住气,苦声道:“也哥,您就别笑了,这事儿真闹大了。”

    “哦,多大?”黎也还在笑。

    “光我那边的十几家媒体就快把我手机打爆了,倪总和丁姐那边还不定得有多少呢。”

    倪汤冷着脸:“没多少,就够让你有数圈里多少家有娱乐版块的媒体了。”

    小乔哭丧着表情。

    黎也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对着幕布又笑看了好几秒,几根手指支着桌边,他把椅子转回来。

    那个哈欠打完了,余笑还没尽:“知道就知道了,这算什么大事。”

    倪汤太阳穴一跳,咬着字重复:“这不算大?你还想要多大?”

    “同车而已。”

    黎也语气轻飘,漫不经心道。

    “又不是同床。”

    “——嘎吱。”

    会议间的门把手被握得一声呻/吟。

    黎也懒回头。

    门外,宋与松开僵硬的手,正木着脸望定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也哥: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