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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苍狴·其三十三

    “我的气力较先前大了很多,可谓是力能扛鼎,还有……”于蓉娘舔了舔朱唇,“我想……”

    她一分一分地逼近宋若翡的脖颈,语笑嫣然地道:“我想吃人肉。”

    宋若翡从容不迫地道:“你身上全无血腥味,说明你未曾吃过人肉,你被咬多日,倘若真成了食人怪,怕是早已饿死了。”

    于蓉娘失望地道:“我本来想吓唬吓唬虞夫人的。”

    宋若翡认真地问道:“除了力能扛鼎之外,你当真并无异样?”

    “嗯,除了力能扛鼎之外,我当真并无异样。”于蓉娘双目低垂,叹息着道,“李公子是个善人,给予了我亲手报仇的机会。若是没有李公子,我恐怕得一直当刘举人的妾室,直至他过世罢。兴许待他腻味了,我便入不了他的眼了。但若如此,我虽是解脱了,又会有别家的姑娘身坠苦海。刘举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可我听闻他尚未断气。”

    宋若翡宽慰道:“对,他尚未断气,不过他没几日可活了,他被做成了人彘,加之浑身溃烂、流脓,实乃活受罪,多活一日,便多受一日的罪。”

    于蓉娘对刘举人深恶痛绝,恶狠狠地道:“待他下了地府,阎王爷定不会饶过他。”

    “这是自然。”宋若翡又同于蓉娘商量了修桥铺路之事,方才回了虞府去。

    两日后,刘举人终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临终前,程桐将刘举人好生盘问了一番,从而将刘举人这几十年所做的恶事都弄清楚了。

    被刘举人陷害之人有些尚且被关押于牢房之中,程桐经过仔细的侦查后,将确定无罪者当庭释放了。

    关于刘举人将香韵、芙蓉以及芍药斩首示众的要求,他每每敷衍,待刘举人一阖眼,苍狴一案便结案了。

    他着人通知刘府,让刘府派人来认领尸体。

    来者只有一个于蓉娘,于蓉娘将刘举人的尸体好生查看了一遍,不住发笑。

    而后,她懒得搭理尸体,转身便走。

    她岂会以德报怨,刘举人的尸体会如何与她何干?她特意

    来义庄仅仅是想看看尸体的惨状罢了。

    而今见得那尸体遍体鳞伤,面容扭曲,死得并不安详,便心满意足了。

    她并未再回刘府,她已将所有的物件收拾妥当,送回娘家了,她自己自然也回了娘家。

    她一早便告诉了爹娘,自己今日会回去。

    远远地,她便看见爹娘立于大门口,翘首以待。

    待她走近了些,爹娘一瞧见她,俱是老泪纵横,而她自己亦是未语泪先流。

    一家三口抱在一处,哭成了一团。

    由于长期无人认领刘举人的尸体,那尸体便被埋入了乱葬岗,与刘举人生前最为厌恶的冒着穷酸气的苦命人做了邻居。

    十日后,虞念卿的双足彻底痊愈了,终日不是上学堂,便是修炼。

    除夕前日,虞府与于蓉娘一同出资建设的一座石桥竣工了,虽不算如何美观,但结实耐用,解决了百姓们的燃眉之急。

    百姓们欢呼雀跃,将宋若翡、虞念卿以及于蓉娘拥在人群中。

    回家之后,宋若翡与虞念卿一道去了虞念卿的卧房打坐。

    俩人齐齐将内息运行一个大周天后,虞念卿掀开眼帘,乍然见得了浑身汗湿的宋若翡,宋若翡的鬓发全数黏在了面上,衣襟紧贴于身上,勾勒出了一对锁骨的形状。

    “念卿,你瞧着我做甚么?”宋若翡下了软榻,行至虞念卿面前,取出锦帕来,为虞念卿擦拭面颊。

    虞念卿仰视着宋若翡,本能地伸长手,指腹随即覆上了宋若翡左侧眼尾的泪痣。

    宋若翡不解地道:“我这颗泪痣有何不妥?”

    虞念卿陡然听见自己鬼迷心窍地道:“可以亲一下么?”

    宋若翡一时反应不过来:“亲一下?”

    虞念卿顺从了鬼迷心窍的自己:“对,亲一下,我想亲一下这颗泪痣。”

    宋若翡满腹疑窦:“你为何想亲一下这颗泪痣?”

    从面相上来看,泪痣并不吉利,乃是孤星入命之相。

    面相很准,上一世,他失去了阿兄后,形影相吊。

    而这一世,他或许会死于渡

    佛山,侥幸不死的话,待虞念卿的灵根修复,待虞念卿长大成人,便不需要他这个小娘了,到时候,他又会变得形影相吊。

    或许他能遇见一知心人,与其相伴一生,或许不能。

    这是第一次有人提出要亲吻他的泪痣,这亦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亲近于他。

    虞念卿坦诚地道:“我不知自己为何想亲一下这颗泪痣。”

    “好罢。”宋若翡低下身来,“亲罢。”

    这应该是虞念卿向他表达亲近的方式罢?只是虞念卿自己并不清楚而已,虞念卿的生母过世得太早,虞念卿根本没有同自己的母亲相处过。

    虞念卿一寸一寸地靠近了宋若翡,阖上双目,继而亲上了宋若翡的泪痣。

    小小的一颗泪痣,亲上去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却勾魂摄魄,教虞念卿霎时心如擂鼓。

    他抬起首来,一睁开双目,宋若翡的一双唇瓣当即映入了他的眼帘。

    形状优美,上了唇脂,散发着幽香,色泽嫣红,瞧来分外柔软。

    他定了定神,侧过首去,趁宋若翡不注意,舔了舔自己的唇瓣,舌尖从其上尝到了一点微咸,是汗水的滋味。

    他正思忖着自己所作所为的意图,突地被宋若翡揉了揉脑袋,又闻得宋若翡问道:“念卿,你感觉如何?”

    “内息畅通无阻,不再有滞塞之处。”不知为何,面对宋若翡,他有些心虚。

    宋若翡探了探虞念卿的脉象,确定虞念卿并未撒谎,才道:“既然如此,你随娘亲一起去练剑罢。”

    一日前,他收到了姜无岐与酆如归寄来的剑谱,当作新年贺礼。

    ——姜无岐给他的那本秘籍当中,多是如何修炼内功心法,关于剑法的描述不多。

    “嗯。”虞念卿乖乖巧巧地坐于床榻边,方要穿上靴子,却见宋若翡蹲下了身去。

    宋若翡白腻的后颈一览无余,甚至还能从后襟窥见一点肩胛骨。

    非礼勿视。

    他慌忙别开眼去。

    宋若翡浑然不觉,为虞念卿将靴子穿上后,便走在了前头。

    花园里一派

    萧瑟,惟有梅花傲立枝头。

    昨日又落了一场雪,尚有积雪未化,宛若糖霜一般全无规律地洒落于四处。

    宋若翡其实昨日已将剑谱琢磨了一通,其中统共有十套剑法,从易到难。

    第一套剑法唤作“惊鸿”,他与虞念卿今日要练的便是“惊鸿”。

    “惊鸿”顾名思义,出剑须得轻盈。

    一人一妖照着剑谱所写,依样画葫芦地练了一遍。

    由于之前已修炼了几个月了,他们这“惊鸿”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但他们都明白,仅仅是花架子罢了,不可用于实战。

    从日中至日暮,宋若翡收了剑,又对虞念卿道:“该当用晚膳了。”

    虞念卿却是不肯:“我要再练一遍。”

    他必须快些变强,不然,他便无法保护好自己,亦无法保护好宋若翡。

    一个苍狴便让他难以招架了,待他与宋若翡启程后,兴许会遭遇较苍狴更难应付的对手。

    如今回想起来,苍狴十之八/九并没有对他与宋若翡下死手,否则,他与宋若翡坟头的草怕是已有几尺高了。

    他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宋若翡却是女子,就算他未曾将宋若翡当作自己的小娘,他亦有义务保护宋若翡。

    宋若翡见虞念卿不知疲倦地练了一遍又一遍,唯恐虞念卿伤了自己,遂上前扣住了虞念卿的手腕子,肃然道:“不准再练了。”

    剑气击打在宋若翡身上,使得宋若翡发丝纷飞,衣衫猎猎,仿若天人,将要乘风而去。

    虞念卿惊恐地丢了剑,快手抱住了宋若翡,呢喃道:“狐媚子,别离开我。”

    “放心罢,我不会离开你的。”宋若翡轻拍着虞念卿的背脊,“我们去用晚膳罢。”

    虞念卿将宋若翡抱得更紧了些,良久,他松开宋若翡,抹了抹面上的汗水,道:“嗯,我们去用晚膳罢。”

    因为今日乃是除夕,晚膳甚是丰盛:八宝鸭、清蒸甲鱼、葱油鳜鱼、红油口水鸡、宫保虾球、四喜饺子、雪菜炝冬笋、醉蟹、排骨芋艿汤以及黄金糕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

    虞念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消耗了不少体力,狼吞虎咽地吃着,全无富家子的模样。

    宋若翡抬手取下虞念卿唇角沾着的米粒,打趣道:“娘亲的小念卿难不成是饿死鬼投胎的?”

    虞念卿斜了宋若翡一眼:“我看你是饱死鬼投胎的,连我的零头都没有吃到。”

    夺舍若能算作投胎的话,宋若翡乃是饿死鬼投胎的,上一世,他因为三块龙井酥暴露了之后,父亲将他关入宋家祠堂,命他跪于祖宗牌位前,向列祖列宗请罪。三日,父亲将他关了三日,连一口水都舍不得给他喝,他如若不被父亲活生生地用竹条打死,可能会被活生生地饿死、渴死。

    他收起思绪,含笑道:“对,我是饱死鬼投胎的,上一世,我日日山珍海味。”

    虞念卿巡睃着宋若翡的身体:“你这一世骨瘦如柴,上一世难不成是大腹便便?”

    宋若翡并不赞同:“我已长胖些了,连衣带都紧了,怎能说是骨瘦如柴?”

    “但我觉得你太瘦了些,抱起来硌手。”虞念卿认真地道,“许你大腹便便的模样会更加顺眼。”

    宋若翡想象不出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失笑道:“修仙人不该都是仙风道骨的么?既是仙风道骨,便不可能是大腹便便。”

    虞念卿方要说话,宋若翡的面孔猝然逼上前来:“更加顺眼,所以念卿已觉得我顺眼了?”

    未待虞念卿作答,宋若翡又眉开眼笑地道:“小念卿又要亲娘亲的泪痣,又不许娘亲离开,自然觉得娘亲很是顺眼。”

    虞念卿沉下脸来:“不准曲解我的意思,重点是我认为你该当再将自己养胖些。”

    由于内伤尚未痊愈,宋若翡与同龄人相较过于消瘦,但他确已长胖些了,且已有许久不曾呕血了。

    要将自己再养胖些,必须先治愈内伤,其实内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他的尾巴根偶尔会发疼,且还是收不回去。

    “好,我会尽量将自己再养胖些的。”他向虞念卿承诺道。

    话音落地,他便夹了一块大补

    的清蒸甲鱼,送入了口中。

    用罢晚膳,已近亥时。

    宋若翡一面饮着碧潭飘雪,一面对虞念卿道:“小念卿要与我一起守夜么?”

    虞念卿不假思索地道:“要,但我先前出了不少汗,我想先去沐浴。”

    “我亦想去沐浴,沐浴后,我们再来这暖阁罢。”宋若翡放下碧潭飘雪,自回房间沐浴去了。

    虞念卿瞧着宋若翡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怔,亦去沐浴了。

    理当是宋若翡提前吩咐过了,他尚未踏入卧房,门外候着的小厮便恭敬地问道:“少爷,你可要沐浴?”

    他颔了颔首,小厮便送了浴水来。

    其后,他阖上房门,用手试了试浴水,不冷不热,温度适宜。

    衣衫上的汗水早已干透了,他剥下衣衫,走入浴桶,将自己整副身体都沉入了浴水当中。

    身体舒展开来的同时,他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宋若翡。

    此时此刻,宋若翡亦在沐浴罢?

    此时此刻,宋若翡亦是身无寸缕罢?

    他用澡豆清洁着自己的身体,又忍不住想:倘使宋若翡从未心悦过爹爹该有多好?倘使爹爹从未负心薄幸该有多好?

    但这已是既成事实了,他决计无法改变。

    宋若翡心悦于爹爹,爹爹亦心悦于宋若翡,因此爹爹与宋若翡是两情相悦,宋若翡乃是爹爹的未亡人。

    他一直怨恨着爹爹的负心薄幸,一直以“狐媚子”来称呼宋若翡。

    不过他从不曾想过午夜梦回,宋若翡是否会因为失去了爹爹而饮泣?

    胡思乱想间,不知是谁人放了爆竹,爆竹声在他耳边炸了开来,将他惊醒了。

    他细致地将自己的身体清洁罢,便从浴水中站起了身来,他这才发现,浴水已然凉了,较这房间内的温度高不了多少。

    他出了浴桶,将自己的身体擦拭干净,穿上衣衫后,出了房间去。

    宋若翡已坐于暖阁了,微湿的长发披散着。

    他行至宋若翡身侧,见宋若翡已卸了粉黛,颇有些不染凡尘的意味。

    他想了想,开口道:

    “狐……宋若翡,你思念爹爹么?”

    虞念卿的这个问题让宋若翡颇感意外,他凝视着虞念卿道:“你为何有此问?”

    “我在反省我自己的行为,我失去了爹爹,你亦失去了夫君。”虞念卿口中顿时尝到了莫名的苦涩,“你是因为失去了夫君,难以派遣心中的苦闷,才虐待我的罢?”

    宋若翡并未亲眼见过虞老爷子,且他并非断袖,当然不可能将虞老爷子当作自己的夫君。

    他的说辞不过是为了将自己养育虞念卿的缘由合理化而已。

    听见虞念卿如是说,他不得不附和地道:“对,我极是思念你爹爹。对不住,如若你爹爹地下有知,定会恨我对你下了狠手罢。”

    虞念卿口中苦涩更甚:“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爹爹要是恨你,我会帮你向爹爹解释的。”

    “小念卿真贴心。”宋若翡柔声道,“待子夜,我们一道放烟花爆竹可好?”

    “好。”虞念卿于宋若翡身侧落座,“宋若翡,我不曾体谅过你失去夫君的心情,抱歉。”

    “你不必体谅我的心情,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宋若翡嗅到了虞念卿身上澡豆的气味,与自己身上的气味一致。

    不同的是他的衣衫所用的熏香乃是女子所用,而虞念卿的衣衫所用的熏香则是男子所用。

    “我……”虞念卿咬了咬唇瓣,“宋若翡,你是不是认为我很不懂事?”

    宋若翡了然道:“你并非不懂事,你只是爱闹别扭而已,且你面硬心软,可爱得很。”

    虞念卿反驳道:“我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可爱。”

    “在我眼中,你既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亦可爱得很。”宋若翡顿了顿,毫不在意地道,“你想唤我甚么都可以,不必特意改掉‘狐媚子’这个称呼。”

    虞念卿疑惑地道:“你不会难受么?毕竟你与爹爹两情相悦,你其实算不上狐媚子。”

    “不会。”宋若翡在心中补充道:且我本来便是狐妖,乃是货真价实的狐媚子。

    “狐媚子。”虞念卿唤了一声,“别人不是唤你‘虞夫人’

    ,便是唤你‘宋若翡’,‘狐媚子’乃是我对你独一无二的称呼。”

    宋若翡笑吟吟地道:“的确如此。”

    虞念卿一脸严肃地道:“你若是觉得难受,定要说与我听。”

    “我当真不难受。”宋若翡与虞念卿四目相接,“且我已习惯你唤我为‘狐媚子’了。”

    虞念卿一触及宋若翡的视线,心跳不知怎地漏了一拍,又鬼使神差地道:“狐媚子,你明年亦要给我做长寿面,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也要。”

    他常常想快些长高,好让宋若翡没有理由再打趣他的身量;他亦常常想快些长大,好让宋若翡没有理由再说他是小孩儿。

    可是他未曾像现下这样,想快些长高、长大,长成一个真真正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但宋若翡说过会将他好生抚养至及冠,那么,及冠之后呢?宋若翡有何打算?

    他已表明不会杀了宋若翡,又强迫宋若翡答应了他即使改嫁,亦不会生产。

    所以宋若翡究竟想不想改嫁?

    他张了张口,本来能直接问出口的问题,突然变得艰难无比。

    因为他生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两相矛盾之下,他全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快些长大好,亦或是慢些长大好。

    宋若翡见虞念卿陷入了沉思,并不打断,见虞念卿回过神来,才道:“只要你想,我可以永远为你做长寿面。”

    无论他以后是否会遇见心爱的女子,虞念卿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人,是虞念卿教会了他不必与阿兄作比较,不必总是觉得自己阿兄,他是被需要着的。

    “多谢你。”虞念卿不知何故眼眶发烫了,他拿起一块红豆酥,垂首吃着,以掩饰自己的异样。

    这桌案上的点心大多是甜食,宋若翡取了一个梅干菜酥饼咬了一口。

    待得子夜,马上便要进入新年了。

    一人一妖耳侧已挤满了爆竹声,他们亦放了爆竹,与其他爆竹声混在一处。

    上一世,只有阿兄在世的时候,宋若翡才会放烟花爆竹,因为

    阿兄向来不放烟花爆竹。

    爹娘生怕阿兄受伤,曾对阿兄耳提命面,不准其放烟花爆竹。

    而他,爹娘是不管的。

    因而,假扮成阿兄后,他便再也没有放过烟花爆竹。

    他看着久违的爆竹,顿生感慨。

    爆竹过后,便是烟花。

    烟花的价格较爆竹要高昂许多,故而,当烟花在夜空绚烂绽放,他们忽而听见外头的过路人惊呼道:“看,是烟花。”

    宋若翡命人准备了不少的烟花爆竹,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才将所有的烟花爆竹燃放完毕。

    随着夜色渐深,爆竹声慢慢地消失了,万籁俱寂。

    宋若翡呷着碧潭飘雪,软声道:“念卿,你若是困了,自去睡罢,待得日出时分,娘亲再将你唤醒。”

    虞念卿拒绝道:“不准小瞧我。”

    宋若翡失笑道:“小念卿可是能看通宵话本的人,娘亲怎敢小瞧小念卿?”

    “哼。”虞念卿去拿了棋盘与棋瓮,“我们来对弈罢,我定要将你杀个片甲不留。”

    宋若翡一本正经地道:“这便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虞念卿握了握拳:“当然有,我从不吹牛。”

    然而,第一局便以虞念卿的惨败而告终了。

    第二局,宋若翡故意让了虞念卿,虞念卿欢天喜地地道:“我就说了我不是吹牛。”

    “对,你不是吹牛。”宋若翡建议道,“念卿,待天明,我们去寺庙参拜可好?听说正月初一参拜是最为灵验的。”

    “好。”虞念卿应允了。

    第三局,宋若翡见虞念卿迟迟不落子,正欲催促,却见虞念卿的脑袋猛地栽倒在了棋盘之上,而后小声地打起了呼噜。

    宋若翡微微一笑,为了让虞念卿睡得舒服些,将虞念卿抱到了软榻上头。

    他瞧着虞念卿,暗道:这是我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新年,不知我能在这个世界过几个新年?

    一念及此,他陡生怅然。

    他说到做到,日出时分,拍了拍虞念卿的背脊,道:“念卿,快醒醒,看日出了。”

    虞念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