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敲响了几下。
张塔塔错愕地瞪大眼，直直地对上悬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张恐怖的脸, 一觉醒来, 突然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 要是换个人恐怕就得这么给晕过去了。
张塔塔给吓了一跳, 险些叫出声来, 但她还是尽可能地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而这个时候, 门外的女人似乎终于确认大病房里没有人能够回应自己，低落地叹了一口气，又慢慢拖着脚远远地离去了。
可悬在张塔塔头顶的这张脸可没有离开, 一张倒过来的脸, 死灰色的皮肤，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液。
血腥味太重了, 张塔塔有点儿受不住, 小心翼翼地抹了一把脸, 但摊开手掌一看，手里却什么也没有, 显然血液滴到自己脸上的只是错觉。
不过这样的姿势怎么看也不太妙，张塔塔眨眨眼, 尽量使自己露出一个和善的笑，然后慢腾腾地从床上挪开，幸好肖悦也没有为难她的打算，张塔塔顺利离开了床铺，正打算和眼前这个女鬼“沟通”一下, 肖悦屡次三番缠着自己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张塔塔惊讶地睁大了眼。
“你……”
肖悦幽幽地伫立在窗边，头低垂，沾着污渍血迹的漆黑长发粘腻地贴在她伤痕累累的皮肤上，但她脸上仍有部分皮肤是完好的。
肖悦年纪不大，长得却漂亮，下巴是一个精致的美人尖。
张塔塔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下巴，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不怎么起眼，但只要能看见，就一定不会忽略。
门外那个女人刚刚走远，但她却又一种追上去的冲动。
她想告诉那个女人，你女儿就在这里！
高中上、模样漂亮、下巴有一颗痣——可不就是之前那个瘸腿女人对她女儿的描述？
肖悦竟然是那个瘸腿女人的女儿！
但下一瞬，张塔塔就停止了这个想法，就算她告诉瘸腿女人她的女儿就在这儿，那又能怎么样呢？肖悦现在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而那瘸腿女人诡异的样子，也很难确定，她究竟是人是鬼，万一刺激到了她引发不可逆转的后果那就麻烦了。
张塔塔皱皱眉，突然，眼睛亮了亮。
不是还有另一个“肖悦”吗？
她移开视线，迅速地扫了一眼，姚素素昨晚大概是被吓得够呛，今天睡得跟个死猪似的，而那个肖悦——
张塔塔瞳孔一缩。
“肖悦”不见了！
就在她准备让假肖悦和那位母亲见面的时候，假肖悦竟然不见了！
张塔塔迅速冷静下来，这肯定是噩梦演绎法刻意而为之，既然如此，肖悦和她母亲见面，肯定是这场演绎里的一个关键。
演绎进行到现在，过去的时间还不算多，但常庆已经失踪，恐怕凶多吉少，而那个从未谋面的扮演者也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只留下一张卡牌。
这间医院危险重重，只能在白天行动，得到的线索却少之又少。
再这么下去不行，必须有所行动，如果肖悦和母亲见面是这场演绎的关键，那就必须得找办法试探一下。
想明白了这点，张塔塔再看着这个浑身血淋淋的肖悦，眼神亮了亮，或许有办法？
这个念头刚起，忽然，一只冰凉的手牢牢地扣住她的手腕。
女鬼阴森森地抬起头，漆黑空洞的眼眶循着张塔塔的方向偏了一下脑袋，似乎要对上她的眼。她死得太惨了，连脖子都已经断裂，狰狞地露出里面的血肉，但张塔塔却并不怎么害怕，至今为止，肖悦有无数次伤害她的机会，却什么也没有做。
肖悦似乎有事要请她帮忙。
天色逐渐地亮了，却依旧笼罩在一片阴沉的朦胧之中，张塔塔并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肖悦的下一步动作。
紧接着，张塔塔看见肖悦握着她的手缓慢上移，最后，指尖停留在了肖悦黑洞洞的眼眶处。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极其冰凉，还有一些粘稠的恶心感，肖悦脸上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她从高楼上摔下来，全身几乎没有完整。
“眼睛……”肖悦用轻得不能更轻的声音说。
顿了顿，张塔塔用指腹轻轻地碰了碰她眼眶的下方，“你想要我帮你把眼睛找回来对吧？”
上次也已经说过一遍了，只不过当时恰好被突然出现的王海晨出现。
肖悦没有应声，依旧死气沉沉地立在原地。
但张塔塔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点点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帮你把眼睛找回来。”停顿一下，她略感疑惑地问：“你妈妈好像每天都在找你，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话音刚落，张塔塔手腕一痛，一股寒意似冰针般沿着肖悦碰到她的地方袭来。
“她——”肖悦张了张口，嗓音嘶哑难听，下一瞬，两道暗红的血线沿着她的眼眶溢出，张塔塔心里咯噔一跳，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要摸到另一条重要线索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大病房的门倏然被敲响，紧接着，肖悦便化作一阵黑雾消失。
“你们醒了没有？”
竟然是王海晨来了。
又是王海晨。
肖悦已经不见了，错失线索的感觉让张塔塔有点儿生气，忍不住皱皱眉，把门拉开没好气地说：“王哥起得真早啊。”
岂料下一秒就看见中年男人脸色微微发白。
“你们都还好吧？”
估计是昨晚睡觉的时候也遇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张塔塔堵在门口没让他进来，然后顺手关了门，姚素素这会儿已经醒了，得给她留个时间换衣服。
张塔塔没直接回应他，转而说：“王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王海晨勉强笑笑，“常庆还没回来？”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摸着另一只手腕上的佛珠，张塔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摇摇头：“没有。”
王海晨脸色变得更差了。
“这医院就这么大，他能到哪里去？”说着，他不自然地捏住一颗佛珠，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样一来我们的采访就麻烦了……”
张塔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心头一动，问道：“王哥觉得这三个人里面谁是凶手？”
王海晨看上去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张塔塔盯着他不放，没放过他脸上的变化。
既然王海晨也进入了这场演绎中，而且他明显不是卡牌持有者，那么他必然是与这场演绎核心相关的人物。
他们虽然会被噩梦演绎法调整相关的记忆，潜意识却没有改变，只要使用一些与事件相关的“关键词”，就能刺激他们做出反应。
身在局中，没有一个人是无关的。
但王海晨并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昨晚的时候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这个中年男人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捏着他那串佛珠。
说起来，两回遇见肖悦，都是在王海晨出现之后消失的。
难道是因为他手上那串佛珠？
而演绎法绝对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制造出保护他的道具，那么这佛珠肯定是王海晨从现实世界里带进来的——现实世界里竟然会有能抵抗鬼怪的东西？
张塔塔越想越惊讶，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思维扯远了，佛珠的事情只有再说，现在的问题是王海晨。
半晌，王海晨才恍恍然地反问她一句：“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突然，张塔塔声音一顿。
而后她弯起唇角，微微退后一步，眸子澄明透亮，一眨不眨地望着王海晨，露出一个鲜亮明媚的笑容。
姚素素磨磨蹭蹭还没有出来，医院里远远近近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嘈杂声。
周围看起来似乎人很多。
眼前的女孩青春漂亮，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但刹那间，王海晨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竟然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灵魂深处都被看透，一阵恐惧感无端端地袭来。
她能看见你灵魂深处最黑暗的秘密。
而后他听见女孩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说——
“王哥，你猜，是谁害死了肖悦？”
嗡一声，头晕脑胀，王海晨神情骤变，面目扭曲，记忆深处似乎马上就有什么东西要涌现出来。
是谁害死了肖悦？
肖悦死了？
对，肖悦死了！
不，肖悦没有死！
嘭的一下，记忆盒子关上。
就在这时，张塔塔脸色突然白了白，指尖颤抖地退后一步，身体死死地抵在墙上。
一只死灰色的手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王海晨的肩头，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只手缓缓从他身后抽出，而后缠绵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但王海晨毫无所觉，表情恍惚，眼中隐隐浮现出几分痛苦的挣扎，却并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痛苦，而是记忆匣子被打开，看到了让他觉得恐惧的东西。
马上又有另一只手臂出现在他另一头的肩膀，紧接着第三只手从他头顶出现，第四只手立即勒住他的腰，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顿时间，无数条手臂从他伸手探出，在半空中摇动，如同一条条灰白色的蠕虫。
王海晨很快就被无数条灰白色的手臂圈紧，整个人被淹没在摇曳的蠕虫之中。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随后那些张牙舞爪的手臂如潮水褪去，王海晨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张塔塔，心想这个女孩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肖悦还活得好好地！”
张塔塔死死盯着他，不作声。
过了一阵，她缓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弯起唇角露出笑，眼睛里故意露出点惊讶，“啊，我刚才这么说了吗？应该是口误吧。”
王海晨竟然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他刚才分明就是想起了现实世界里的事情，却又在那堆鬼手出现之后恢复原状。
张塔塔皱起眉，这一切，简直就像是藏在演绎法背后的“东西”在说——
故事还没有进行到最精彩的时刻，绝对不能让你们提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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