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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芳心初动(二)

    “那如果我是坏人的话,你救我后不后悔?”身旁的男子突然开口又问。

    “从医者的角度上,根本不必谈这些。但作为自己来讲,我会很失望。”我沉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但看着他眼睛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他的真诚。就像一种直觉,几乎是本能地相信拥有这样一双好看如星子般眼睛的人,一定也会有美丽的心灵,这样当是表里如一。

    但从心底出发,也会很害怕被人骗。以前和师父师兄一起下山游历,遇到街头流浪行乞的可怜人,我总会随手舍些碎银子。

    但后来慢慢地才发现,原来有些我认为的可怜人其实并不可怜,人前凄凄惨惨戚戚的,人后便可以拿着贩卖尊严,博取同情得来的钱去花天酒地,还不忘对招待的伙计颐指气使,一副大爷的模样。

    第一次真正目睹那一幕的时候,我简直哭到不行了,师父和师兄怎么哄说都不顶事。只觉得心底满腹委屈,因为在我眼里,欺骗的本质是糟践人心,白白拿人家的善心去行恶,这样的人说来才最不值得被原谅。

    所以,如果我和师兄冒险相救的人真的是个卑劣的小人,虽然我一向都说后悔无益,但失望是肯定难以避免的。

    “所以,你不可以骗我哦,因为那样我就……”一时间竟真的有些怀疑起来,连话都说不完整。

    “你就怎样?”他听着突然就笑了,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逗趣的意味。

    “我就……,”一时语塞,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好像,于是又小声嘟囔着“毕竟为了救你,我玉佩都丢了呢。”

    “什么?什么丢了?”天呐,这么小声都听得见。不想让人家觉得我挟恩要挟,于是着急摇了摇头。

    结果刚表示否定后,心里居然又有那么一点后悔。终究是价值连城的紫玉佩呢,整个良艮师父就给了我一个人,可是连师兄都没有呢,真是吃亏了。于是又默默地瞪了对面的人一眼,也不管他看到没有。

    “承蒙照顾多日,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他突然开口。

    “慕子衿。倾慕的慕,《诗经》中的子衿。”

    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脑子傻了,羡慕不好吗?仰慕也勉强可以呀,偏偏脑子差根弦说了句倾慕。细想下,倒觉得自己在暗示什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是个好名字。难怪你喜欢穿青色的衣服,见了这么多日,除了我醒来那一天,其余基本都是素雅的青色服饰。”

    “我喜欢青绿色,很让人觉得看了眼前便很清爽。”

    “不过绿色确实很衬你,你穿很好看。”他笑了笑说道。

    我这算是被夸了吗?除了师父,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男子夸,不自觉心里竟有点喜滋滋的。但这番难得的喜悦很快就被萌生的困意给取代了,因为本就是躺在屋顶上,最后没成想,竟真的直接枕着手臂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睁开眼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人家堂屋的塌上,而身边却空无一人。

    一出房门,那位婆婆就上前和我讲清了事情的原委。说是我昨晚是被那位公子抱回堂屋休息的,他把我安顿好后就离开了,走之前还留了东西给我。

    “留了东西?”留了什么,我一时不解。

    “那位公子说是已经给姑娘了。还请姑娘仔细找找。”

    我重回堂屋,找了一圈却也没发现什么。什么呀,都是诓人的,还以为他给我留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呢。

    不过说来倒也不打紧,虽然我是个平渊门里的小财迷吧,但想来吃穿不缺的,反倒是他那个落魄王爷,说不准比我更需要银钱周转。算了,随他去吧,想来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用身上留着的一点银钱托了村庄的一户打渔人家,烦人家把我给送到了默湖岸边,却没敢让船只真正靠岸,最后只吩咐了几句,交代人家离去了。

    毕竟以默湖岸边为界就是良艮的地方了,非良艮门人禁止入内。其实,我猜良艮门中弟子这么多,未必真就渡过默湖,沿下游的桃花江巡游过,只怕是说不定就连默湖可以直通出云都未必可知。

    虽然良艮向来不干涉两国政务,但终归还是属于天离境内的。而这些年来天离与出云国关系又这么紧张,两地百姓其实是禁止私自越过边界的。真是不得不说是场奇遇,有生之年,还能触犯一回家规国法。

    到了良艮后,我沿小路偷偷潜回了自己的清宁院。

    刚进院子,就看见萍月一脸沮丧的表情,正想问她怎么了,却发现师父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一副怒目圆睁的气急样。

    “跟我进来。”冷声呵斥道。

    进了屋内,才发现师兄也在,只是看了我一眼后,便又匆匆地低下头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师父疾言厉色的问道。

    “我,我出去玩了。”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话都说不完整了。

    “反了你们了。”说着,就直接打翻了身旁的茶盏和果盘,瓷片碎裂开来,落在我的脚边。

    “衿儿,我一直以为你和你师兄只是任性,爱胡闹些,却没想到你们两个胆子这么大,竟闯下如此大祸。”师父捶胸顿足的模样令我不禁一震。

    事情是全盘败露了吗?但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今天在这儿等着我的就不是师父,而是良艮的亲卫队了。

    “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师兄昨天奇袭忠孝阁的事已经被我知道了。多亏他机灵,再加上学类庞多,用了其他门派的剑法,不然别人一眼就看出是我们平渊门的人了。你给我把这回事从头到尾说清楚,要是再和你师兄一样支支吾吾地掩盖,我打断你们两个的腿。”

    见再也隐瞒不下去了,我只得原原本本把事情所有的经过和盘托出了。看师父这架势,我和师兄的举动应该还没被其他人抓到把柄,不然师父也不会像这样,冷静地坐在这里训我们两个的话。

    “就知道,你们怎么可能只是奇袭忠孝阁,原来是个幌子,没想到更厉害的在后面,还救了出云的皇室。”

    “师父,其实我和师兄也挣扎了很久,但没办法,我们是学医的,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我满是赤诚地发表着自己的心声。

    师父见状,先是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起身拍了拍我和师兄的肩。

    “为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救人也没有错,我不是怕被波及牵连。只是当前两国对抗的形势和良艮如今的内斗愈演愈烈,我反正年纪大了,横竖是不打紧的。但你和你师兄还这样年少,我总怕你们会被卷进来,到时候我也护不了你们,那你们该怎么办呢?”师父讲着心里话,语气也不自觉有些令人心酸。

    听到这儿,我直接扑进了师父的怀里,开始啜泣起来,一旁的师兄脸色也是复杂难辨。

    师父轻拍着我的肩,然后一边交代后续的事情。

    “池渊,你和衿儿最近没事不要出门,还有忠孝阁那边缺了半月莲,势必会仔细调查。你们两个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洗清别人对你们的怀疑,那个雨宁姑娘那边我也不再逼你了。我会去帮你解决,劝她咬死整件事情,不走漏风声。你们这半个月就安心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出去,减少别人的注意。听到没有?”

    待我们应允过后,师父就直接离开了。

    我和师兄相互对望着,面面相觑。

    “师兄,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抱着他,眼睛又不自觉有些湿润,昨晚其实那些人射箭的时候,我心里是真的没底的,手上连武器都没有,好几回那箭矢都擦身而过,心里其实真的挺害怕的。

    跳下去的前一刻,还想到了师父和师兄,一个像我的父亲一个像我的兄长。

    见我这样凄惨可怜的模样,他也开口了。

    “其实昨天,我也差点被抓住了。”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转而又笑着说:“不过,现在算是逃过一劫了。”

    我看着他,自己也赞同地笑了。劫后余生的快乐,莫过于再看见自己亲人的温暖。

    突然,他像是发现什么了一样,眼神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慕子衿,上哪儿得了这么块上好的和田玉?”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打量,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正挂着一块成色上好的和田玉佩。

    突然想起那位婆婆说的话,说是那位出云公子给我留了东西。原来就是这个吗?我把玉佩摘下,拿在手里细细翻看着。除了成色,就连做工也是极精细,果然是皇室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但细看下,才发现玉佩上竟镌刻了一行小字,上面写着的是:“不渝。”

    不渝?什么不渝?矢志不渝,此情不渝,忠贞不渝?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对玉佩中的一只。

    这男的也真是,报答救命恩人也不用送个这样一对一只的玉佩吧,这让人看到了该误会我让他以身相许了。我暗暗嘀咕了一声,却被身旁的师兄听到了。

    “你拿着看这么久,上面有什么呀,你都快看出花来了,让我瞧瞧。”说着就要从我手里拿过去。却被我赶忙藏到了身后,还气急地把他推出了房门,交代让他回去休息。

    关上门后,望着手里的玉佩,脑海里居然又浮现出了水下的那一吻,一时间,只觉得脸上更加发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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