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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谁本浮萍(一)

    “不用藏了,我都看见了。”

    听到我的话后,楚暮离将身后藏着的剑给放了下来,但面上却依旧冷冷的。

    “为什么非要学剑术不可?”我又朝前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几分。

    谁料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也没应声,转身就离开了。

    真是怪人,我不由在心里慨叹道。但是为什么明明他这么想要学剑,但师父偏偏叮嘱不让人教呢,越想越困惑,总觉得还是得找师父再问一下。

    离开桃花林后,我直接去了平渊阁。

    进去的时候,师父正在练字。见我这么晚来找他,却也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像是料想到我会来一样。甚至在我进来后,连头都没有抬过。

    “师父,我……”不由地,我先忍不住开口问,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才好,只好自己一个人干站在一边。

    师父没有回答,在落完手中的最后一笔后,起身朝我走了过来,顺手把他刚写好的那副书法递给了我。

    “衿儿,觉得为师这幅字写的怎么样?”师父突然出声问道。

    我在桌上展开一看,整幅书法行云流水,落笔遒劲有力,风格自成一派。于是,直接开口夸赞道:“师父的书法更加精益了。”

    可师父却好似不满意我这个答案一样,先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见我确实愚钝无所悟后才悠悠地开口。

    “那写的内容你可注意到了?”

    我这才细细在心里默读,是一首佛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师父。

    师父这才直接开口问我是不是为楚暮离的事情来的,我应声点了点头。

    听着师父的讲述,我这才知晓。楚暮离父亲原是天离国刑部尚书,而他母亲是师父的同门师妹。上个月,楚暮离父亲遭奸人陷害被处斩,全家也因此被连累流放。、师父是接到他母亲的求救信后,才匆匆下山的。但却未成想,当沿着流放的路上,找到他们母子的时候,楚暮离母亲整个人就已经不行了。最后,只带回来了他一个。

    “我们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萍月。让这孩子做个普通人,也是他母亲的遗愿。”师父叹了口气,眼神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

    师父的忧虑我能理解,但每个人心底的愿望都不一样。

    现在,师父不愿让楚暮离学剑术学毒术,为了避免他有朝一日学成之后去报仇。但如果他真想报仇,仅仅是我们不教,他就不会继续想别的办法吗?正如现在,我和师兄不教,他找别的人来教,自己浑身都是伤不说,最后也学不到什么真正的东西。

    “师父,衿儿可能今天要冒犯说些心里话。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选定的路要走。楚暮离他真要报仇,那么就算他手无寸铁也会冲上去。

    所以即便如今我和师兄刻意不教他剑术毒术,可他也在偷偷和别人学,而且经常被戏弄殴打,浑身是伤。我们不帮他,未必就能避免他想要的结果,有可能只是把他往错路上越推越远。

    经过上次萍月的事,我也想了挺多的。原本我除了在帮她,替她出头之外,还能更多地了解到她内心所想的话,或许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上歧途,最后做出那样的事。

    再说,我并不觉得做人就非得要那么圣人胸襟。毕竟,楚暮离的父母是被奸人害死的,假使是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报仇。此刻,我们越阻止,说不定他自己一个人越孤立。长此以往,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头一次在师父面前如此长篇大论,但心里却一点也不畏惧和后悔。如果师父的最初想法是为了酿成第二个悲剧,那么我也是,初心相同的人,总归是可以相互体谅的。我暗暗在心里想。

    见我说完,师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我先回去,他自己再想想。

    谁知,到了第二天,师父就通知师兄教楚暮离剑术了。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师兄还趁机对我投来了个赞许的表情,楚暮离也对我点头示意了一下,算作感谢。

    我们师徒平日在一起吃饭,除非过年过节,否则一般是不怎么喝酒的。结果那天师父专门叫庄儿将自己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给取了出来。

    师兄刚一见到就激动到难以自持,我和楚暮离却互看了一下对方,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惊讶。

    师父亲自给我们每个人倒了酒,一时间竟搞得我们三个颇有点受宠若惊。

    甄满酒后,师父便开口询问楚暮离在山上待的可好,从食宿到课业基本能问的全都问了一遍,楚暮离只得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过得很好。最后,还不忘叮嘱我俩要对楚暮离多些照顾。

    兴许是瞥见楚暮离有些不自然,师父于是直接开口道:“在我眼里,你们都是师父的孩子,大家既然坐在一起,那就是一家人。”说完后,眼神还充满慈爱地望了楚暮离一眼,就像在看自己孩子一般。

    我和师兄也很自然地同楚暮离开着玩笑,他原本是有些拘束的,但慢慢地这一言一语间,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那天中午,餐桌也很是热闹,师父简单用过饭后,便像往常一般回房休息了。剩下我们三人在那边说说笑笑的,待师父一走,我和师兄就更是没了规矩,两个人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对饮,楚暮离本来想把我们给扶起来的,但见我俩实在闹得厉害,只好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俩撒酒疯。

    一时激动,我们两个还直接引吭高歌起来,唱的却全都是常见的童谣什么的。一点都不矜持的样子,惹得原本严肃冷静的楚暮离也不由地连连发笑。

    我想我们两个一定是醉了,但对方又互相硬撑着不肯承认。最后师兄直接倒在地上,整个人像昏迷了一般。

    见他没了反应,我转而又去闹安生坐在一旁的楚暮离。

    “你眼睛是桃花眼唉,好好看。”说着便直接上手准备去摸,却被他给拦住了。

    我便有些气恼,想转身就走,却被躺着不动的师兄给绊了一下,眼看着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栽去,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给拉了回去。

    下一瞬间,我就直接扑进了楚暮离怀里。

    我呆呆地望着面前那张俊秀非常的脸,连接下来该干什么都全给忘记了,只觉得面上热热的。

    本来是有些微醉的,但那一刻却忽然清醒了。

    紧接着,就赶忙起来就要往门外走,谁知还没出门就摔了一跤。楚暮离看见,直接过来一把把我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断断续续地开口,觉得舌头好像一点都不好使。

    “送你回去。”很好听的声音,低沉而清润;

    我静静地没有做声,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他的心跳。

    就这样,一路无言。

    接下来几日,我都没有出门。其实想想,主要是觉得自己上次撒酒疯太过,老觉得难为情。要是再见到楚暮离,我恐怕只能低头不语了。索性就在自己院子里,喝喝茶,看看医书,顺带练练书法。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我被师父叫去清远阁的时候,楚暮离也刚好就在一边。

    “你看看吧。”刚进去,师父就直接递给我一封信,是师兄写的。

    天呐,他居然溜下山找楚媚芜去了,还说什么归期不定。

    一时间,我真不知道是该气他还是夸他是情种。

    “罢了罢了,这小子这么多年心里就这桩事搁不下,让他去吧。”师父平心静气地说道。

    其实师兄这么执着追爱的举动,我也很是感动。但一想到,他一走,那教楚暮离剑术的事情铁定会落到我头上,这样一想,我就又想在心里咒骂他了。

    果不其然,这边师父直接开口了。

    “衿儿,接下来暮离的剑术就由你来教了,要认真用心地教。下个月是三年已一回的良艮各派的比试,现在你师兄下山了,这回参加的就是你和暮离了。别让平渊丢脸,听见没有。”

    对哦,不是师父提醒,我差一点都忘记了,下个月就是各派的比试了。

    这师兄也太不靠谱了,突发奇想,出其不意想同恋人表忠心,也等下月和我参加完比试再说呀。心中对师兄的气愤又多添了几分。

    看见师父那满是期盼的眼神,我只好严肃地点了点头。一直站着没说话的楚暮离也偷瞥了我一眼,却被我用眼神给盯了回去。

    过后,我和楚暮离约好每天傍晚时分在桃花林一起练剑。

    但教他第一天,我便觉得这回全派一起比试,丢脸可能是避免不了了。

    良艮全派向来的比试,山上的每个门派选两位弟子参赛,两人为一组合,组合之间两两对战,然后通过一一比试,最后决出获胜的那组,赢得奖励。奖励一般是其他门派当年进献的最宝贵的东西。上回我和师兄获胜那回,拿回来的是一本出云国珍藏的医典。

    这回奖品无论是什么,我都只觉得不可能是平渊获胜了。

    因为在注重两人配合的团队赛里,我和楚暮离真的不是那么的有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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