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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谁本浮萍(四)

    比试当日,演武场来了很多人。

    除了各派的门主外,离风彻还专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其他派系掌门来作见证,再加上各派来观战的弟子和山上的寻常百姓。

    演武场一大早地就被热切的观众给占满了,除擂台上还算开阔些外,先前的空地处早已是显得分外逼仄了。人潮拥挤间,各种喧嚣声、议论声全部混在一起,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比赛的开始。一时间,场面真是好不热闹。

    听一些同门说,这次的比试和往常都不大一样,而且重要程度非同一般。有些消息门道的人,传言说这次的比试不是单纯为了各派比试,而是和下一届的良艮宗主门派有关。同时,很多门主也会借此机会,从比赛中选出比较优秀的弟子来作为自己门派的继承者和候选人。

    所以这次比试,参赛弟子练得用心,场下观众看热闹也看得用心,怪不得昨晚就纷纷来排队了。

    但真要像传言所说,今年的比试平渊的赢面貌似又小了几分。

    什么继承人不继承人的,我倒是向来不怎么热衷,反正将来是要游历四海去行医的。再怎么说,肯定都是师兄的担子了,我倒不那么操心。可前面答应楚暮离要帮他拿到《昭月兵论》这回事,只怕又更难办了。

    眼看着良艮各门的参赛弟子已经纷纷就位了,我也赶快拉上楚暮离站到了队伍当中。

    此刻红绸彩带装饰的擂台上,留若门的戴一天门主正在做开场前的规则宣布。擂台下面,坐着的全是良艮山上各门派的门主。

    良艮宗主离风彻此刻正坐在正中间,直接面向擂台。而离风彻左右的位置分别是师父和离天颂。

    对决的顺序是按照前一届各门派在比赛中的表现来决定的,上届排名越靠前的门派被安排得越后。

    上届比试的最后赢家是我和师兄,所以不出意外我们起码会被安排到比试的后半程。毕竟前半程的比赛大多是一些山上的小门派在比,所以也不干我们什么事。还有时间来缓和一下,我不无紧张地喘着气,手指也绕在胸前一个劲儿地打转。

    唉,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怎么就这么难呢?还有要是直接从比试第一一下子落到老后面,多给平渊丢脸,真是不敢细想。

    我不断地抬头低头,环绕四周,脸上的汗也纵意直流的。

    明明已入深秋,早就没那么热了,周围的同门也很是正常,没什么反应,但我却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看着越流越多越多的汗,我只好随手拿袖子去擦,但脸上依旧觉得湿热,怎么都不太舒服。而此刻的内心也像这慌张失措的肢体一样,混乱不平静。

    这边一场小的比试刚结束,离天颂的小厮棋风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整齐地放着被水浸过的帕子,旁边紧挨着兑好的菊花茶。

    身边的同门看到棋风过来,先是小声议论了几声,随后又噤声不言的。但有些女弟子看向我的眼神却十分明显,或是充满羡慕或是不屑一顾。本来我是来打比赛的,没想到比赛还没开始,就成了身边人的焦点。

    本来是不打算接的,但这么大的场面,我要不接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直接在打离天颂的脸吗?打了离天颂的脸,就直接等同于打了离风彻和整个离门的脸。

    这山上谁不知道,离风彻这人虽做事狠厉,少怀慈悲心肠的,但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向来都是偏爱得紧。一会儿还要和离门比试呢,我把他们少主给得罪了,是想激人家对我动手再狠些么。想到这儿,我还是从棋风的手里将托盘给接了过来。

    随即,便看到坐在最前面的离天颂朝我这边看了一眼,隔着距离,我微笑地点了点头。

    “看来传言不虚,离门少主对你果然是钟情不已。”说话的人是站在我身旁的楚暮离,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我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便转了个身,不再看他。

    比赛比到下午,才算迎来了离门和平渊的出场。但还不是我们两方直接对决,虽然大家心中都很相信,这回也是我们两家在争最后的头奖。可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还是要通过和其他门派比试来看看离门和平渊的实力的。

    通过抽取对手,平渊对上的是擅长近处攻击的天启,离门则对上的是善用暗器的留若。

    刚一上场,我和楚暮离就按照之前的计划,做出了天女散花剑式的的起始动作。我踩在他肩膀上,再借此助力进攻对方,他则在后面帮我观察对手,以及严防对方侧面偷袭。

    天女散花的剑式严格意义上来讲,还算是第一次。毕竟之前比试,我和师兄都凭的是实力,再说我俩对于赢不赢的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强的执念。反其他门派的参赛弟子,上场前总是要互相加油打气一番,再喊喊口号什么的,坚定下必胜的决心。

    可我和师兄上场前的共识总是:站在擂台上,那就好好打比赛,尽心尽力就好。在我们俩眼里,过程总是比结果来的更重要些。

    但此刻实力悬殊,又有成败的负担在,这样的情境下,根本没办法不用套路。也多亏我们的祖师爷创出如此的剑式,才能让我俩现在这样设法钻个对手的空子。这次天启派出的也是一男一女的师兄妹,两个人虽然没和我们一样用什么合适的剑式,但彼此之间的配合确实极默契的。和对方互打的过程中,对方还不忘出言嘲讽,一副看不起我们全新组队的平渊。不过这样也好,骄兵必败。让他们骄傲张狂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先前的比试规则就已说明,哪方弟子落下擂台后,便不可再上擂台。若两人同时下擂台,则本场比试直接判定为失败。想到这儿,我突然心生一计。

    如此一来,我故意装作抵挡不住对方进攻,然后示意楚暮离和我不断地后退。果然天启的弟子开始得意,眼看着我俩差几步就要退下摔下擂台去了。那一男一女无意间便放松了警惕。

    突然,我和楚暮离趁他俩交换眼神的瞬间,一下子往左偏转,转而直接将天启的那位女弟子给踢了下去。场上的对手,刹那间便只变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好了,可以开始大胆一些了,直接一起上吧。”我对身后的楚暮离说道。

    话刚落地,我们两人便直接配合起来,一起向前进攻。原本那个男弟子还在负隅顽抗的,我和楚暮离开始分散在他左右,两人合力夹击下,终于将他给逼下了擂台。

    紧接着,就是离门和留若门之间的对抗。其实每一届的比试大会上,都会规定对方既可以使用明剑明刀,也可使用独门暗器。

    可规则是规则,但实际上良艮全山上下,除了留若门和离门之外,其他门派对于暗器的使用也都只是皮毛,不得精髓。其他门派的弟子都深知,反正用也用不好,输了的话结果反而遭人耻笑,所以一般都不会轻易使用暗器,都是明晃晃地真刀真枪地来。但今年偏偏擅长独门暗器的两大门派互相对上了,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是怎样。因而台下的观众,自离门和留若的弟子上台之后,便开始欢呼尖叫了,满是兴奋与期待。

    毕竟一会儿还要和其中的一方交手,我也坐在台下眼神紧盯着擂台上的双方不放。

    果然,还是离门最先出手,这回参加比试的依旧是两个平时训练有素的男弟子。他们门派的人向来如此,凡事总要抢占一个先机,很是笃信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比赛刚一开始,其中一个离门弟子就直接冲了上去,另一个则跟在身后一边防守周围,一边瞅准时机想要向对方使飞蚊针。

    其实这飞蚊针我虽然没用过,但之前在离天颂那儿也是见过的。因其这针极微小纤细,有时候就算人被射中了,也很难发觉。只是片刻过后,便会中毒昏厥。当然一向这上面涂得也不会是什么很是致命的毒药,一般是由良艮的曼陀罗花制成的陀罗香罢了。只要救治及时,一般都是不会有什么性命大碍的。

    因为离门一向是暗器和格斗水平都很高的,所以同他们比试,两相比较之下,只是单纯擅长暗器的留若门便明显处于了下风。

    没过多久,留若门的两个男弟子便败下阵来。离门也派人给中毒败北的那两位弟子送去了解药。

    终于要轮到平渊和离门这今日的最后一战了。众人较之前情绪更为激动了,人群中传来一阵一阵的喧闹和吵嚷声。

    我和楚暮离互看了一眼,然后便上了台。余光中,我瞥见离天颂和师父正一脸担心地望向我,我笑了笑,回给他们一个不经意的笑。

    离门的弟子已经在场上站定,神色却很镇定。两个人的目光不断地在我和楚暮离之间移动,像是在窥探和判断些什么。

    其实上一届比试的时候,我和师兄遇上的就是此刻面前的这二位。当时只道是吃了好大的亏才赢,现如今才知道上次虽然吃亏都算是如有神助了。

    楚暮离今日的表现总是显得有些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会有这样的感觉。刚刚我们和天启对战的时候,最开始他就有些想冲上去,如果不是我轻声示意叫住了他。

    又或许,虽然他找我相助,可他内心却并不真正信任我。比起相信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我来讲,他更相信自己而已。

    我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握在手中的剑又捏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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