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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琉璃易碎彩云散(四)

    既然选择要状告官府来伸冤,那么便要有足够充分的证据。

    可眼下却是半点线索也没有。几个人坐在一起,来回对视着,最后只无奈地叹了声气。

    “依我看,这件事重点还是在目击者。当初那李家将人给掳走的时候,偏巧在日常繁华的市集街上,即便对方再小心谨慎,少不得也会被人看到。”楚暮离突然发声,打断了这一室的沉默和寂然。

    “但商市区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要找目击者简直堪比大海捞针嘛。”倾城撇了撇嘴,不太赞同的样子。

    “现在这件事除了我们都能猜到外,人证物证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唯一的突破口也就只有人证了,我赞成你的想法。”说完,我便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暮离,对他表示赞同。

    “那就先从附近的酒馆,茶楼,绸缎庄、珠宝阁还有那条街上的一些小商小贩处开始打听,耐心点去找,绝不会一点收获都没有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离天颂提议道。

    大家商议好后,便纷纷散了回房休息。但楚暮离却没立刻离开,反倒是将我叫到了院子里。

    月色如水,庭院里翠竹枝叶摇摇晃晃,影影绰绰间在地面投下一阵阵斑驳的暗影。

    “这桩案子,其实我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楚暮离望着天上惨淡的月光,一边低声沉沉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陪着一起发疯?”我用余光瞥了下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想你吃亏吧。”他话说完,便径直离开了院子。这人也真是奇怪,说话都只说一半。

    不过楚暮离说的也没错,这桩事根本就是了无胜算的事。可只要一想起那样年轻的小女孩,仅仅因为那人渣个人的邪性好恶就白白殒命。死得那样惨烈,死前受尽了折磨与凌辱,我的心就像有把刀插在中间,一直在不停地汩汩流血。

    挨家挨户地走访打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前前后后,打听了好几天,也没得到任何切实有用的信息。所有的线索好似一夜之间全部被隐匿得无影无踪,消失殆尽。

    无论向谁打听,得到的全部都是没看到这样的回答。好几个酒楼茶馆的掌柜甚至一见到我们进门便是满脸的惊慌,想来这些人不是被利诱买通就是被恐吓过了,或者就是威逼利诱全用上了。

    到了此刻,我才晓得了为什么之前李家那人渣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却依旧安然无恙。果然是权势豪族,真能只手遮天,抹掉一切了。

    可即便一切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境地,我也非要和这种丧失人性的混账斗上一斗。

    最近出门的时候,山庄外面总是能看到一些不三不四、不务正业的流氓地痞,但凡有人出入,就会将眼神放得贼亮,应该是李府派来盯梢的人。

    我们几个人还在不死心地日日找着期待中的证人,但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眉目。想是看到我们追究了这么多日,依旧抓不到什么把柄,李家那边的人也渐渐撤了。

    谁料,就在李家撤走所有盯梢的人后,有一个小贩便主动找上了门。

    那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因为常年日晒雨淋而显得黝黑的皮肤,个子很高,只是背有些佝偻,穿着一身还算体面的旧衣。

    之前探查走访的时候,压根没见过这人,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冒了出来。

    “诸位公子、姑娘,那日我真看见了,就是李府的管家李豫带着一群护院把一个小女孩给绑走了的。”那小贩一脸悲愤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这几日我们找人证都没在街上看见你?”倾城急不可耐地问道。

    “不瞒各位,我实在是被吓怕了。李家那畜生这些年来,强抢少女的事真是没少干。我们这些在街上做小本买卖的,见得真是太多了。可大家都惧怕李家的权势,所以对于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前年冬天,有个女孩被带走虐待致死后,她那身为员外的父亲就去官府告过状,可谁知道,那员外好容易找到了人证,结果不到第二日,那证人便暴毙在了野外。后来那员外家也很快就被诬陷说自家的药铺配药吃死了人,全家处斩的处斩,流放的流放。你们说,像这样谁还敢再去当人证指控李家呀。”那男人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那你现在怎么来找我们了,不怕被报复吗?”说话的依旧是倾城,眼睛直盯着面前这个陈述一切的男人不放,生怕这人是来诓骗的。

    “去年,我大哥家的小女儿也是像这样被掳走的。可进了李府没过几天,我那小侄女就死了。我大哥大嫂在李府门前闹着要讨公道,却被李府的家丁狠狠打了一顿,回来后伤口恶化加上气急攻心,没半个月就都去了。

    我做梦都想杀了那个畜生。可他家却是显赫的大官,我一个卖胭脂水粉的小贩又能怎么办?一没钱,二没权的,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未必能报得了仇。

    这几日也是听日常的老搭档说起,落风山庄有人要找证人去打官司告那畜生,我这才来看一看的。

    前几日山庄外一直有李府的家丁在盯梢,我没敢过来,这不等他们全部撤了,我才敢找上门。”说完这些话,那男人已经潸然泪下了。虽没哭出声来,但刚刚的言语之中已经明显带了哭腔。

    人证是有了,但只有一个人的证词只怕是还不够。我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倾城、楚暮离和离天颂,然后满是忧虑地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他们也明了我的意思,脸上紧接着就是一副各自陷入深思的表情。

    “这些我都说了,我也愿意作证,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到府衙告状了?”那男人顺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然后就很是急切地开口问道。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证,就算真上了公堂,那些人也会很轻易就推翻控告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需要进一步收集证据。”楚暮离出声安抚道,可那人在听完他讲的话后,随即便丧了气,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一般摔坐在了椅子上。

    “你先别急,这状我们是一定要告的。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我提醒着他,希望他可以再提供一些其他有用的消息。

    那人思索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有些惊喜地说道:“对了,之前听我大哥说,李府内专门设有私狱,就是李三公子那畜生建的,专门用来折磨那些女孩的。其中有一个专门行刑的人,好似是叫翟五爷的人,好像之前是个刽子手。就是那人对女孩们行各种私刑,然后供那畜生观刑消遣的。”

    “这好办,我家小师弟好像有个姨妈在李家后厨做帮佣的,我让他托他姨妈打听一下。要是真有这样一个人,把他悄悄带过来,让他交代清楚了,最后写份口供画押。”倾城像是松了一口气,就连话语中都能听得出轻快来。

    倾城的行动很快,在确认李府的确有这样一个人物后。没等几天,倾城就偷偷派人等在他回家的路上,直接用棍子敲晕,麻袋一罩,把人给带了回来。

    那姓焦的刚被带回来的时候,还很有气节似的。无论怎么用言语恐吓,他都不为所动,看起来是对李府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直到倾城拿着皮鞭和烙铁在他眼前反复晃悠的时候,他这才松了口。

    有时候,这些所谓的酷刑执行人反倒比一般人更胆子小,怂的不像话。

    “你可要想清楚了,且不说你替李家人做这样的事本就是伤天害理。即便我们现在把你杀了,李家也不过是死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施刑人罢了。”楚暮离不急不缓地说着,一切倒像是尽在他的把握当中。

    “别说我们不动你,现今就将你放了回去,只怕出了山庄不到半条街,李府也绝不会轻易留下你这个知情者,祸端,你可要想清楚。一旦你答应作证,等公审结束后,我们会安排人带你离开出云,保证你的安危。

    另一点,你的家人也被我们保护起来了。放心,不会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他们,我们也不会伤害他们。可这孰是孰非,得看你自己决定了。”顺着楚暮离的话,我也开诚布公地给那人分析道。

    那人听完后,倒是静默了好久。

    想是他自己也觉得我们并非在说谎,又心知李家的心狠手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和我们合作,担任证人。唯一要求就是绝对保证他和家人的安全,倾城听完后便立即同意了,出门安排部署的时候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当我前往溧阳府衙敲响那面鸣冤鼓时,倾城、楚暮离还有离天颂和星月都陪在我身边。

    关于那两个证人如今由玉剑一门选出来的弟子来专门护送,在还未传讯之前还被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以防李家的暗害。

    衙役听得鸣冤鼓,便出门来领我们进去。公堂之上,一位身着官服的衙门长官正襟危坐地注视着台下,倒颇有几分威严。而衙门门口更是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幼都有,那些人多半是来看热闹的,因此一边看着我们这一行人,另一边还在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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