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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风雪相依共携手(四)

    我没说话,只默默地低下了头。楚暮离说的虽是气话,可也是实话,毕竟是我先摆了他一道在先。

    头一次看见这样的楚暮离,我居然心里还有点那么所谓的害怕。可转念一想,明明是他占我便宜,凭什么还得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于是便目光直视着楚暮离,他也正片刻不移地注视着我,四目相对间,我只觉得胸膛内的心脏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跳动着。理智清醒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无言的尴尬。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有些不自然地双手并在一起挡着脸,闭眼不去看楚暮离那眼神。

    就他此刻的那张脸,还真是形容不了,嫉恶如仇,好像不太对,可直勾勾的眼神简直像极了方才雪狼盯着我俩那样的。

    “慕子衿。”楚暮离突然很是严肃地出声。

    “嗯。”我有些不情不愿地回了他一声,但挡住视线的手章依旧没有放下来。

    “我爱慕你。”这句话一出来,我心下虽惊了一下。但放下去手后,面上却依旧尽可能地保持着镇静。

    “嗯,我不……”爱慕你,再次被打断,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楚暮离再一次地吻了我。但这回的动作比起之前那种野蛮,倒是温柔了许多,还不忘用左手抚摸着我的发丝。

    他的呼吸很急促,就像是溺水的人刚被救上岸只顾呼吸那样的,山洞一片静默,我居然还能听到他喉咙轻咽了一下。

    那一刻的我,是懵懂而恍惚的,好似一下子我就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了。脑海一下子突然闪现回两年前我和墨子徵在水下亲吻的那一幕,下意识地一把便将楚暮离给推开了。

    我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甚至连脸上的惊慌都没得及及时敛起。呆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暮离也像是发现了我的异常,想要上前来抚摸我的额际,可能他以为我是身子不舒服。但却不知道,我是内心在抗拒。

    我不由地往洞壁后面退了几步,眼神却示意他不要靠近。

    原本还满脸关切的楚暮离,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突然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退到了离我有三尺远的地方。

    那些我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的,彻底与之断绝的回忆,这两年多来,根本没有一刻不在追随着我,提醒着我曾经将心已经给过了别人。

    出云的墨子徵,那个因为误解和身份而不得不与之相离的,我曾经的爱人。

    可今天楚暮离的出现,却让我开始动摇,他多次舍命救我,伴我于危难之间,这份情谊我鞥个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刻的内心正如住了两只凶恶异常的猛兽,互相厮杀着,与之相应的,我也纠结着,煎熬着。

    但无论如何,现在正是濒危之境,儿女情长再多,也得给理智让位。

    既然我和楚暮离深陷此地,也要想尽办法勉强撑着活下去。

    当我朝楚暮离靠近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惊讶,但很快取而代之的便是脸上的冷漠,眼神和动作都充满了拒绝。那模样就像满腔期望被辜负的孩子,一下子想彻底绝了对所爱之物的一切念想。

    “你干什么?”楚暮离的声音冷硬,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左臂挡在前方,不想让我靠近。

    “给你包扎。”我像平常一样冷静地说道。

    “不用。”话音刚落,他就推开了我的手,还将自己那只受伤的右手往大氅下藏了藏。我看着他的小动作,竟没来由地开始气恼。

    “楚暮离,你给我听着,现在当务之急是给你包扎,有什么事出去后再说。”说着,我便不顾他的抗拒,强行拉开他的左手,抓住他那右手手臂,从怀中拿出金疮药粉轻轻洒在他那受了伤的手指上。

    他的右手手掌倒是没事,可除拇指和食指外,其余三根手指却被雪狼的爪子给抓伤了,此刻还在渗血。待上好药后,我撕下裘衣下的外衣布料,轻轻地帮他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我都小心无比,生怕弄疼了他。毕竟这样冷的天气,受了伤本就比平时更疼。楚暮离一直都没说话,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我。

    突然之间,我就有些窘迫,可还是尽量保持着平素的口吻,让他先好好休息。

    “慕子衿?”我转身的瞬间,楚暮离突然从身后喊住了我。

    我回过头去,他眼眸深邃地紧盯着我,然后开口说:“上次在碧落寺,那老僧说我的贵人就是你。”随后便靠着山洞石壁,闭上眼假寐着,不再与我搭话。

    这是什么?虽有些惶惑不解,可又隐隐觉得自己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那老僧的那些话,他便认定了我。所以才在之后对握态度明显了起来,以至于现在公开大胆地同我倾诉爱慕之心。

    可我又能给他什么?我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只觉得头脑纷乱异常。

    这些琐事根本也懒得再想,连生存都没了指望,还能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看着外面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山洞口,和偶尔穿透进来的狼嚎声,整个人只觉得头越来越沉,最后靠在石壁上慢慢睡了过去。

    可到了半夜,只觉得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冷的。但不管我怎样裹着自己的裘衣披风还是难以抵挡那侵入筋骨的寒意。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是师父和良艮山,山上正开着极好看的花,师父摸着蓄起的已经有些花白的胡须在对着我笑,还叮嘱说让我一定要医好这些被瘟疫所困的百姓。可场景一换,周围突然就变成了冰天雪地,我好似看到了正在抱着的墨子徵,眼神温柔地望着我,可我整个人就像坠入冰窖一般,不停地在他怀里哆嗦着,还使劲抱着他不放。

    后来就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当我意识渐渐清醒后,我才发现楚暮离正抱着我,还将自己的大氅都盖在了我身上。

    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个梦。

    “你发热了,一个劲儿地喊冷。幸亏你醒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楚暮离脸上虽笑着,可眼里却不禁闪出了泪花。他摸了摸我的额头,又去摸了自己的做对比,然后面上便出现了担忧的神色,面上很是严肃。“还是烧得很厉害。”楚暮离声音很是低沉地说道。

    我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一番,可刚想出声,就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哑得讲不出话来了。头脑再次觉得昏沉,就是很累,很想睡。但在我要闭眼的瞬间,楚暮离又突然出声把我给叫醒,我听到他说让我一定要保持清醒。可我在支撑了片刻后,终于还是脱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温暖的屋子里,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十分确信之前从未来过这儿。

    屋子像是姑娘居住的,因为整个房间都沾染着一种女人用的脂粉香气,而床榻的旁边就是一个做工极细致的雕花梳妆台。

    “你醒了?比我料想得要早些。”进来的是个坐着轮椅的姑娘,身后跟着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应该是她的丫鬟什么的。

    “你是?”我好奇地出声问道,可眼神却在随机打量着在我面前的这个姑娘。

    这人左边侧脸戴着一半的面具,透过另外半张脸可大致推测出她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岁左右。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整张脸的面貌,但除却被遮挡的部分,其他多半张脸却涂脂抹粉,是精心打扮过的,而且就凭这半张脸也能推测这也是个长相俊秀的美人。

    但就不知发生什么,偏要以面具来遮挡这一半的娇容。

    那姑娘也先是全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受了风寒,这是给你煎的药。”说着,便吩咐一旁的侍女将端着的药盅放在了桌上。

    难不成女人看女人都是这样,先要打量下对方美丑,看到那姑娘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我的脸,我就有些不自然。

    “姑娘,是您将我救回来的吗?我想问下,你可曾见到我的同伴?”我福身先做了礼,然后才恭敬地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吧?他在隔壁。”待那姑娘话刚落地,我便直接冲了出去,想要去看楚暮离现在如何。

    但闯进去之后,在床边却站了个老翁,正举刀对向了楚暮离。我也顾不上自己风寒未愈,跑过去就用尽全力推开了那老翁,挡在了楚暮离的床前。

    “你要对他做什么,我在就不许你们动他。”我看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暮离,心里感觉前所未有的难过。

    那老翁先是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位姑娘便进来了,示意他先退到一边。

    “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要害他,而是要救他。”那姑娘看着我,眼神满是真诚地望着我。

    “救人拿刀子做什么?”我依旧怀着戒备,盯着面前的三人。

    “不信的话,你自己拉开被子看。”那姑娘出声道。

    我半信半疑地揭开被子,只看见楚暮离先前受伤的三根手指,如今已经被冻得黑青,而伤口表皮破损严重,恶化明显。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之前替他包扎过的,不会的……”我不能相信,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你还不知道,你发热昏迷,是他背着你在雪地里走了很久,才走到了我这里,敲开了我这里的门。发现你俩的时候,他的大氅和外衣全部裹在你身上,所以他的伤口才会被冻成这样。”我好似突然失去了支撑,整个人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心里觉得有个地方像一瞬间碎裂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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