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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抉择之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楚暮离的狠决,在那一瞬间,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无论什么人事都可以用来被牺牲,所以他无所顾忌,毫无畏惧。

    想到他之前对良艮的所作所为,劫持我时的狭隘自私,再到如今弃生灵于无物,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也只剩下了痛恨和不齿。

    楚暮离没有片刻的停留,越过我后很快便往前方疾驰而去了,那如风一般迅疾的速度很难不让人确定他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赢到所谓的彩头。

    我匆忙下了马,跑去看那匹受伤的幼鹿的伤情,但很可惜,那匹鹿早已没了救。

    经过这事一搅扰,心里再也没有了赛马的心思,将那幼鹿的尸体简单埋了后,我就沿着相反的方向准备原路返回了。

    本来还挺有意思的事,可现在却只觉得半点趣味都没有,反倒心底多了几分厌弃和不安。

    可刚走回头路没多久,就遇到了和我相向而行的沈杳杳。

    她的骑马水平算不得好,只能说是一般,所以从一开始她便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他们两夫妻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同样的心狠手辣,别有用心,我望向沈杳杳的同时不禁多了几分防备。

    “慕子衿,你还真的是祸害遗千年呀。”

    沈杳杳脸上带着讥笑,话刚落地,就拦住了我的去路。

    “让开。”我厉声喝道。

    “皇妃的架子摆的还真是十足,但真是可惜。”

    不欲和她在这儿逞口舌之快,所以我直接绕过她就要往起点回去。

    可还没走出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了沈杳杳的声音。

    “慕子衿,你是只管自己顺遂,就把你的师父和师兄给忘了吗?”

    我回身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沈杳杳,马鞭甚至已经对准了她。“你什么意思?”

    “你师父和师兄的骨灰,难道你不想要吗?”沈杳杳的声音自信而笃定。

    “你想怎么样?”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果然爽快,也用不着我在这儿兜圈子。就今日,如果你能在这场比试中胜过我,我就将你师父师兄的骨灰交给你。”沈杳杳的话说得蹊跷。

    从一开始的表现中来看,她不可能看不出我和她二人之间在骑马方面根本就是实力悬殊,若真是一般公正的的赛马比试,那么她的胜算未免也太小,她向来记恨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让我胜过她。除非这场比试根本就是个圈套。

    还没等我应声,沈杳杳便先开口了。

    “你不用想,肯定不会让你轻易拿到的,但是我今日说的话没有作假。”

    一边说着,沈杳杳随手扔过来一个荷包,拆开后我才发现是师父生前一直随身带着的乌金印章。

    沈杳杳这一举动是在证明师父师兄的骨灰一事并非是她胡乱编造。

    明知有圈套,明知是陷阱,可我却不能不跳进去试一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好。”我对着沈杳杳点了点头。

    沈杳杳脸上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笑,她一早就料定我会答应她,没有任何悬念。

    “很简单,从这里开始到返回起点,谁先到谁就赢。你赢了的话,我会把骨灰交给你,但是如果你输了,我就把骨灰全给扬了,让你再也见不到。”

    短短几句话,就宣布完了我和她两人比试的规则。

    话音刚落,沈杳杳就立马驱鞭奔了出去,我也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就超过了她,远远将她甩在了后面。

    沈杳杳才不会随便做亏本的买卖,所以我的心思从刚刚答应起就一直没敢松过口气,一直盘算着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事。

    到了半途时,我忽然听到近旁的树林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呼。

    我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停了下来。往后看了看,沈杳杳暂且还没追上来。

    我小心试探着往树林里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掌管兵部的林侍郎闭眼躺倒在地,半点生气都没有的模样。在他的腹前正插着一把匕首,而那个行凶的黑衣人在看到我之后,竟然直接冲我举剑而来。

    很显然,他想灭口。

    我看着那人朝我一步步靠近,可我却未必能抵抗。

    自从中了飘雪寒毒以来,我的剑术就一直没有用过。虽然如今寒毒已解,我却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发挥如常。

    那人的剑就要举起,情急之下,我将手中的马鞭给用力甩了出去,暂时缠住了他的鞭子。

    可我还是低估了我已经并非是昔日良艮山上的慕子衿,经过这近两年的身子虚耗,如今连想要施展武术的力气都不足够。那人身轻体健,又怎么是我能轻易抵抗得了的。

    我的鞭子已经被彻底甩了出去,他的剑已经落了下来,当我以为自己一定必死无疑的时候,墨子徵派在林间的暗卫及时赶到了。

    那人被擒住了,面巾之下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一个年纪刚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虽然他闭口不言,什么都没交代,但是可想而知,他是这次参加赛马会的百姓。

    周围沿途早就被看管了个严严实实,其他外人绝不可能混入,有机会行凶的也只可能是局中人。

    我上前查看了下那林侍郎的伤口,勉强留了一口气,看来是我意外的闯入,才让那凶手没解决干净。可这情况也正是凶险,若是不及时施救,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和沈杳杳的比试还没有结束,但是眼下我却还走不了。

    没一会儿,沈杳杳就已经追了上来,还故意装着看热闹的样子来讪笑了一番,提醒我如果待在这儿救人的话,那么我一定是输定了。

    我拳头紧攥,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我想要师父师兄的骨灰,不想他们生前被背叛杀害,死后还得不到妥善的对待,不能入土为安。这些都是我的私情。

    可是,我也不能忘记,我是学医的。

    内心反复权衡,我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如果师父和师兄在的话,如果知道我为了他们罔顾人命,见死不救,那么肯定会怨责我的。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们对于事事的判断和取舍,我也全是清楚的。

    当我替林侍郎拔刀医治后,再次回到赛马会起点现场的时候,沈杳杳早已安然地站在一旁同天离降臣的官妇们在一起随意说笑。她的旁边站着的是神色难辨的楚暮离,两人虽然紧挨着却没有任何的交流。

    赛马比试已经结束,获胜的前几名也已经都确定了下来。在场的人还不知道林侍郎被刺一案,当时暗卫将我和林侍郎救下来之后,我特意嘱咐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让旁人看到。

    当时大多数人也只顾着骑马比试,也未曾注意到在另外一侧的林间发生的这样一桩刺杀。但是,偏偏沈杳杳却为了来和我示威,还是无意中闯了进来,看到了全场。

    当然这一切她看到不看到也没什么两样,冥冥中我觉得这件事背后定和她与楚暮离脱不了干系。

    如若不然,她不会刻意和我打那个赌。她不会让我赢,却想让我搅到局中去。若非策划者或者知情者,沈杳杳怎么能料定我一定会被耽搁输掉和她的约定?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她是知情者,看穿了我,所以才将我拖到了这件本和我不想关的人命刺杀案当中。

    我看了一眼坐在台上的墨子徵,方才林侍郎被刺杀一案我已经偷偷让亲信告诉了他。

    此刻的墨子徵脸色依旧如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位优胜者。隔得远远的,我望着他,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风暴即将再次来临。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背后隐藏着的不可见的漩涡只怕会愈发暗涌。

    除此之外,令我觉得疑惑的还有就是楚暮离居然不在那些优胜者当中。

    比试获胜的彩头是前三甲可以进入暗兵司供职,根据资历和能力来安排合适的差事。这是一开始墨子徵就同众人宣布过的。

    出云向来尚武,从开国大将到历代勋臣多是在马背上滚过的。而在敬帝之后,朝内更是新设暗兵司,负责国内的军情传报和机密奏报,只有能力出众者经过层层筛选才能入司供职。抛开近三年才举办一次的文试和武试,进入暗兵司的唯一捷径就是每年举办的赛马会。这是出云的传统,也是历来各个皇帝选用才能的重要判断。

    所以楚暮离刚开始那样狠决,无所顾忌,多半也是冲着能进入暗兵司的资格去的,可到后来为什么没能名列前茅,这一点我也确实有些想不通。

    赛马会结束后,我私下找到了沈杳杳。

    “你输了。”

    这句话本来该是得意的,可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还有一些讲不出的凄然。

    没过一会儿,楚暮离就跟了过来,站在了离我不到十尺的地方。

    沈杳杳一言不发地看着楚暮离看了很久,好半晌后才转头对着我说,“其实我也输了。”

    我不明白她的话,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根本理不清什么起码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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