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
从帝都到南疆，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令人筋疲力竭，若不是没了驱寒的酒，生性谨慎的叶繁不会半途下马，走进这家名为醉仙楼的酒肆，也不会听到边陲之地关于帝都时局的种种揣度。
“听说了吗？帝都里的六王爷要造反被人提前告了秘，皇上亲自率领御林军搜查了六王府，连当朝一品的宰辅大人都给抓起来了哪。”一书生装扮的中年男子兴致盎然的说道。
叶繁心里一阵冷笑，本是书生，却整日心系些无聊琐事，难怪连年科举不中，若是真的让这等人物入了朝堂，那每日早朝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纠结党羽，意图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啊，宰辅大人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躯，没想到也犯起糊涂淌了这趟浑水。”有人惋惜慨叹。
叶繁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人的贪念最是无尽，旁人眼里的荣华富贵，也许在当事人看来只是一文不值，对于权力的追逐，有几人能够做到安然停步，淡泊处之？
“只是可惜了宰辅大人那几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大好年华却要陪着糊涂老爹命丧黄泉，哎……”有人叹息，为了即将凋谢的红颜。
“可不是嘛，尤其是那位三小姐，更是绝代风华啊，先皇还曾因她颜色淑丽，亲自赐婚宁王，也不知这婚约可否救她一命？”
“宁王出了名的冷酷绝情，铁面无私，让他为了一个女人去求情，我看难，除非……”
说话的人顿了顿，引来旁听者的好奇，“除非什么？”
“除非宁王对这位三小姐一往情深，否则朱颜注定随风落了。”说话者一声轻叹，自古红颜惹爱恋。
“一往情深吗？”凉如秋水的眸子闪过一丝伤感，叶繁紧了紧肩上的包裹，执剑走出醉仙楼。
小儿殷勤的牵过喂了草料的汗血宝马，“客官，您的马。”
叶繁打眼瞧他一脸笑意，心知做这差事也不易，索性将随身剩下不多的盘查全给了他，“给，赏你的。”
店小二似乎没遇到过这么阔气的主，一阵的千恩万谢，叶繁翻身上马，执起马缰，拍了拍坐下的马儿，“雪儿，走。”，全身雪白的汗血宝马，一声嘶鸣，算是回应，接着扬蹄离去。
南宫绝衣衫半敞斜靠在软榻上，丝缎般的乌发滑落胸前更显的肌肤胜雪，几名娇俏可人的侍妾陪在身侧，吴侬软语醉人心脾，却抵不过他举手投足的魅惑。
有人端来一盘新鲜的荔枝，白皙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移到唇旁，衬得唇色越发红润似新绽的红莲，狭长的眸子扫过跪在面前的女子，三个时辰了，腰板依旧挺直，双手规整的放在身侧，深低着头，所以一时看不出她的表情。
三年了，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老样子，无趣。
挥手屏退一干人等，南宫绝缓步来到叶繁身旁站定，抬手整了整衣领，问道，“我凭什么要帮他？我帮了他能有什么好处？还有，如果此次行动失败，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却要我整个平王府为他陪葬，这样的生意在我这儿是做不成的。”
南宫绝长身而立，目望窗外。
叶繁镇定的回他，“王爷可还记得七年前的那场大火，慧妃娘娘拼了全力将王爷从火海中救出来，自己却没能逃脱香消玉殒，难道王爷真的认为那只是一场简单的走水？”
七年前的那场火是南宫绝心头的一道疤，每次提起，无疑于揭开旧痂，撕心裂肺的痛。
“宁王知道您这些年一直没有停止对此事的追查，可是当时的宫人相继离世，王爷您也渐渐断了头绪，但是有些真相王爷还是知道的好。”
南宫绝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提起七年前的旧事，心下着急，面上却做无谓，“陈年旧事，你怎知本王还把它放在心上，还有所谓的真相，保不齐也是你们捏造出来的骗局，就等着本王上当。”
叶繁唇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来，“哦？王爷真的不在乎了吗？那为何还派人追查洪公公的下落，想当年慧妃娘娘的近侍可就是洪公公，难不成王爷想和他叙叙旧？只是不巧，前不久洪公公刚刚驾鹤西游，不过倒是留下了一封书信，侥幸被叶繁得到，不过听王爷方才的语气，似乎对信上所述并不感兴趣。”
叶繁抬起头，唇角含笑，三分得意的对上南宫绝显露薄怒的眸子，时隔三年她还是能够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该死。”南宫绝低骂一声，长袖一甩坐回软榻，心有不甘但还是对跪在地上的叶繁吼道，“信呢？快拿给本王。”
一动不动的跪上三个时辰，任谁都吃不消，叶繁一瘸一拐的靠近，解下包裹递给他。
南宫绝冷哼一声，一脸的不服气，叶繁站在一旁，等他最后的决定。
说实话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她也不知，不过看南宫绝脸色越来越差，她暗暗觉得离最后的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果然看过信的南宫绝愣是将一盏青花瓷杯生生捏碎，看来丝毫未变的不止她一人，他也一样，妩媚面容下掩藏着一刻易怒的心。
“管家，立刻召李将军，刘将军来王府，就说本王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和他们商议，快去。”最后一个快去，几乎是吼出来的。
管家匆忙离去，有仆人进来要为南宫绝包扎伤口，他一个眼神抛过去，那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繁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丝亲切也有些陌生，思来想去得出答案，毕竟大家都不再是三年前模样。
暗暗叹口气，拿出随身带的伤药，靠近南宫绝，“王爷就算心里恼，也犯不上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如今王爷的手受了伤，还怎么握剑杀敌。”
“本王的事还用不到你来管。”
“对，王爷高高在上，奴婢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婢女，若是王爷觉得奴婢方才的话触怒了您，那您惩罚奴婢就是了，大不了再跪上三个时辰。”
说着就要屈膝，南宫绝一把抓住她，牵动伤口，疼的直冒冷汗，咬牙切齿的说道，“该死。”
叶繁顺势拉住他的手，翻看，有细小的碎瓷片刺入皮肉，眸子泛起一丝无奈，小心翼翼的将瓷片一一取出，专注的表情下，有纤长的羽睫时而微颤，衬着玉瓷般的肤色，臻于完美。
坐在软榻上的南宫绝有丝晃神，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雨夜，她衣衫单薄，孤身一人跪在长信宫前求情，他闻讯赶去，开口问道，“如果是为了我，你也愿意这么做吗？”
她当时回了什么？“王爷外面雨大，您还是快些回宫吧。”
“是啊，你也知道外面雨大，那为什么还像个傻瓜一样跪在这里为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人求情。”
而她只是沉默，他恼了，一把抓起她，于电闪雷鸣中吻下去，那么用力，三分怒意和不甘，但更多的是爱，可惜了，她却不爱他。
自那晚，来南疆已整三年，以为自此再不会有交集，谁料，今日她再次闯入他的领地，风尘仆仆，知她来意，他有些恼，在她心中，那人永远都排第一吗？
“如果本王让你跪的不是三个时辰，而是更久，你也会继续跪下去吗？”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他害怕她的答案。
“王爷怎么突然问这个？”叶繁将散落掌心的药粉吹开，四散的粉末因为沾了血液而瞬间变红。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南宫绝抿起薄唇，表情少有的严肃，害怕并不代表他没有直面的勇气。
“会。”叶繁毫不犹豫的回他，一汪秋水探进他恍若星空的眸子，竟窥到一丝失落。
“王爷是君，奴婢为臣，君叫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况王爷只是命奴婢跪着，奴婢岂有不从之理。”
后半段的解释，南宫绝并不满意，轻笑一声，一个旋转，将叶繁压在软榻上，恍若星辰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凝着叶繁，“好一个君叫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那本王今日就要了你，你说从还是不从？”
说着竟真的去扯她腰间的束带，熟悉的龙涎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叶繁的心里着实一慌，伸手堪堪止住他下一步动作，勾唇浅笑，“奴婢在帝都时就听闻王爷建了座别院，专门用来做些金屋藏娇的风。流韵事，私心想着倾国倾城的佳人定是见了无数，眼见儿也得跟着提高，没想到王爷依旧还是这么的饥不择食。”
“珍馐百味尝多了，偶尔来点乡间野味也不错，新鲜。”南宫绝笑看着脸色渐渐苍白的叶繁，缓缓俯身，红唇印上半截露出的脖颈，一路向下。
脖子处有细微的疼痛，是牙齿噬咬的触感，叶繁心里越发慌乱，暗暗使出五成功力依旧无法挣脱，“怎么，想要违抗本王的命令？”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连夜赶路，一身风尘，王爷且容奴婢沐浴更衣后再来侍奉与您。”心里暗叹三年不见，南宫绝的武功精进了不少，暗里使出十成功力，这才挣脱南宫绝的禁锢，开门逃也似的离开。
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叶繁沿着院内的小径一路深入，假山石景，飞帘悬瀑，看来南疆三年，南宫绝的确过的惬意，将一座积贫积弱的城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实现民生富庶，南宫绝的实力可见一斑。
细竹掩映间有女声传来，清脆悦耳，走进了看，果然是他的那班侍妾，既有小家碧玉的清丽，也不乏倾国倾城的妩媚，看到叶繁来纷纷噤了声，叶繁性子冷，本想趁她们交谈，快步走过，谁知她们竟停了话题，目光三三两两看过来，带着探究，叶繁不得不停下脚步，象征性的行个礼，侍妾也分三六九等，而南宫绝最末的妾论及身份也要高她一等，主仆之分，她还是很清楚的。
正欲起身离去，有人开口，“你是帝都来的吗？”
叶繁回头，是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带着一丝孩童的天真，叶繁不觉皱眉，如此年幼，他也不放过？实在可恶。
“那你是不是叫叶繁啊？”小姑娘歪着脑袋盯着她。
在南疆叶繁并没有熟识的人，一个小姑娘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令她很是诧异，“对，我是叶繁。”叶繁不解的回答。
话音刚落，一班人就开始了窃窃私语，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味道，嫉妒？羡慕？
叶繁无心深究，转身离去。
沐浴过后，洗去一身风尘，顿觉神清气爽，一路兜兜转转赶往前厅。
南宫绝还是那副老样子，慵懒无谓的斜靠在软榻上，两名身穿盔甲将军模样的人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面色尊崇的看着他，似乎在等最后的命令。
看到叶繁穿过不远处的花径，绣着落英图案的云袖一挥，“好了，明日午时西门集合，你们下去吧。”
二人恭谨的行礼撤身离去，与叶繁错身时，其中一名显然一愣，但也未做停留匆匆离去。
叶繁也觉得那人眼熟，不等细想，南宫绝已悄然来到她的身后，长臂一伸环上她的纤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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