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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痴恋桃花

    次日傍晚,南宫绝抵达帝都北门,他提前下了马,找了个人迹罕至的破落墙根,伸手将束发的玉簪取了下来,一头浓密乌丝顷刻垂落,遮了大半张脸。

    他又顺手胡乱搅动了几下,方才满意了,邪邪的露出一丝笑,掩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因为生的美,想当初他的画像几乎遍布帝都的大街小巷,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无不以嫁他为荣,谁知半途偏偏贬了南疆,身份虽说落了价,可容貌越发的出挑,倒闭那些自认天生丽质的女儿们还要美上三分,空空担了个男儿的身份。

    为了不被认出,徒增是非,方才想出这么一个计策。

    翻身上马,慢悠悠的过了北门,一路行往宁王府。

    南宫寒恋旧,不但随身亲卫都是打小跟在身边的老部下,连看大门的都和三年前离开时一样,板着脸,冷的让人无法靠近,简直和他们的主人一个样。

    南宫绝暗暗腹诽,不过旧人也有好处,见他来,不用招呼就跑来帮他牵了马,也免了通报的麻烦。

    一路畅行,内院下人也多半未换,见了他,纷纷俯身行礼,他摆摆手算是应了。

    转过一道道回环曲折的长廊,南宫绝只觉得很是头昏,他生性讨厌太过复杂的东西,南宫寒则恰恰相反,心思深沉如海,任谁也摸不透,连带长廊也要比他修的多出几倍。

    兜兜转转,来到正院时,已经有人站在庭前迎他,几步走过来,屈膝跪下去,“奴才白羽叩见王爷。”

    “三年都过了,你怎么还自称奴才,没在你主子那儿谋个一官半职来做做?”

    “回王爷,能在宁王身边,已经是奴才的荣幸,再不敢奢求其他。”

    “好了好了,马屁找你主子去拍,起来吧。”南宫绝照常摆摆手。

    白羽朝他身后望去,面露不解,”王爷,叶繁为何不曾和您一同回来?”

    “她啊,被南疆的美景迷住了,所以暂时逗留个十天半月的,本王就先来了。”

    “王爷您当真?”

    “怎么?你觉得本王骗你,还是说你怀疑南疆的景色比不上你这光秃秃灰沉沉的帝都?”

    “奴才不敢,只是去往帝都之前,叶繁应允宁王定会于两日内折返,叶繁说话算话,对宁王更是从不食言,所以……”

    “你们宁王又不是天王老子,叶繁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调遣,本王还要留她在南疆一辈子永不回来了呢,难不成你们宁王还要绑她来?”南宫绝是真的怒了,活像一直被人踩到痛处的孔雀,剑拔弩张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怒视着白羽,几乎要喷出火来,将人烧焦似的。

    白羽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打小和他们一块儿长大,三人之间的关系虽说不曾理清过,不过大致的情况还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南宫绝离去三年,再加上放心不下叶繁,一时情急,话到嘴边,就不觉脱口而出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只是未料到,三年未见,这才见到,就惹了恼,白羽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立在一旁,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尴尬愈盛。

    这时,厅内走出一名一身玄衣的男子,傍晚的霞光落上棱角分明的侧脸,为唇侧一丝长久残留的冷融入些许的暖。

    泠然的目光抛来,清澈似三月的湖水,却蕴含了令人不易亲近的寒凉。

    唇色不似南宫绝那般红润,却也恰到好处。

    若说南宫绝是藏了一丝魅气的红宝石,坚硬里深埋丝丝缕缕的柔情,那么南宫寒无疑就是触手冰凉的汉白玉,内里一如既往的凉薄。

    “想不到三年不见,老四还是原来那般脾性。”南宫寒双手负于身后,踱步下了台阶,玄色衣衫拂过廊下大片大片开的绚丽杜鹃。

    “哼,”南宫绝冷哼一声,说道,“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冷血无情。”

    “既然都未变,那就无需再去彼此揣度,花厅备了你爱喝的龙井,要喝否?”

    “可惜了,龙井是个例外,本王现在钟爱碧螺春,而且要是极品,你这儿可有?”

    “那是i当然,你想要的我怎会不满足,白羽将书房的那铁盒取来。”

    “是。”白羽快速离去,心里感谢南宫寒解了他的围。

    “没想到向来不喜饮茶的人,却存了一盒好茶,还有这杜鹃,竟然也种了一院。”南宫绝摘了一朵开的正盛的杜鹃花,捏在指间,俏丽生姿的脸满满的不屑。

    “杜鹃桃花,各取所爱,自是道理,老四何须在意。”

    “既然你不喜桃花,那为何又阻止本王带往南疆?”

    “桃花娇,嫩,是否要去往南疆偏远之地,也要看她自我意愿,再说,我这院里也无桃花,又怎生允你?”

    “南宫寒!:狐狸王爷总算遇到了对手,也和他戏弄叶繁一般被气的七窍生烟,“你明明知道本王指的什么。”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桃花根植何处,终还是要看她自己决定,不是吗?”

    “若是现在她所处的土地强行束缚了她,不允她移居他处,她又如何获得自由?”

    “时间再大,也绝对寻不到如此霸道的土地,所以老四尽可以放心。”

    “是吗?那你当初为何阻止父王赐婚,若不是你,叶繁早已成为我的妻子,而不是不顾生死的为你卖命,还不自知。”

    说到这儿,几乎忘记眼泪为何物的南宫绝竟然红了眼眶。

    只觉得心忽的洞开,呼呼的风灌进来,夹杂着黏黏腻腻的,委委屈屈的寒风般侵入每个毛孔,可这委屈又显得有些异样,因为他是在为叶繁感到委屈、不值。

    他向来看她胜过自家性命,如此她经历的一切便都感同身受,而痛苦更是被无形放大,她沉默,他为她痛,她无言,他为她苦。

    周而复始,似无止境。

    而南宫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双美目寻不得半分波动,而这是最贴近心脏的部位。

    南宫绝明白自己再次输给了他,输给了可以将情感掌控的滴水不漏的他的三哥。

    这一刻,时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冲动任性的他一次次被南宫寒的成熟稳重击的惨败,而这一切裁判的标准都来自叶繁眸中燃起的星星之火。

    如此,他便料定了叶繁选择南宫寒完全是为了他情绪的不外露,和处变不惊的脾性,所以南疆三年,他极力增加自我的那份沧桑感,只为了在那遥遥无期的再相遇的时刻,可以给她一份惊艳,可是这点小小的期盼也化为奢望,因为所有的冷酷在遇上那张过度阴柔的脸时都化为了徒劳。

    想那年的雪夜,他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饮了半夜的酒,微醺半醉间,竟取了随身的匕首去划自己的脸,若不是被前来寻他的明华夫人不顾后果的用手死死握住,想他现在定再也担不起“妖孽”的名声。

    嫣红温热的流了他一袖管,有人在耳边低低的哭,他本就微醉,如此便全醒了过来。

    定睛是一个梨花带雨,凄凄切切的脸庞,朦朦胧胧里和那人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将那娇娇弱弱的人儿揽入怀中,可终究还是不同。

    那人的肩骨会抵在他的胸前,倘若抱的过紧,便是生生的疼。

    而此时怀中的只是一块温香暖玉,身体上受用,可心里不舒服。

    他推了怀里的人,跌跌撞撞的回了家,蒙头大睡了三日,醒来就将明华夫人许给了一名一直未曾娶亲的副将。

    三次战功外加一次舍命相救,他信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的典故。

    因了三分相似,他许人一个未来,总比跟着他患得患失的挨着好。

    而自此,他却将自己锻造成一把冷酷无情的刀,锋利的刃时时闪着寒光,以至于到了后来,全府的丫鬟奴仆都忌惮于他,纵然是南苑最得宠的姬妾也无不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生怕一不小心惹了他。

    若不是得知她要来南疆,他断然不会做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所有的放、荡不羁皆为假象,衣衫半敞的与人调、情,只是为了看她作何反应。

    她沉默的跪在脚下,表情平静的令人发慌。

    爱一个人,定要残酷如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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