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7
国王要搞公开审理的原因, 人尽皆知。
他想甩掉骂名。
只是他脑袋上的屎盆子，可不是那么好甩出去的。
国王自己也知道，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今他步步都错，这是他看来最简单粗暴且高效的办法了。
即便思嘉莱特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可她这个人，非常有危机感。计划刚开始, 她就大敢不妙, 后面虽然横着心实施了计划, 但思嘉莱特仍旧如惊弓之鸟，夹着尾巴做人。
从慈善晚会当天，她就开始毁灭证据了。
卫兵们捉人的时候, 虽然残存了一些信件的碎片, 但大体上, 思嘉莱特都烧毁得差不了。
她身边的人可能都知道，认了这罪名就大了，不认还能撑住，于是他们的嘴巴都非常紧。
这使得调查陷入到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思嘉莱特知道自己有罪，其他人也知道，可说到定罪吧，又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
这也是当然的。
尤其在卡特琳娜死后, 菲尼克斯的后宫，那生存压力，堪比亚马逊雨林。思嘉莱特虽然没有混到自己的最终目标, 可也算给自己稳住了一个地位, 一个职称。
如果在克劳迪亚进入皇宫后，她选择退出竞争, 那也能安稳富贵地度过后半生。
比起一开始她在道格莱斯家不受重视的私生女状态，现在也算出人头地了。
这样的人，即便不算绝顶聪明，但也算有些小心机。
思嘉莱特可没那么多功夫培养忠诚的手下，她本来就只是个私生女，对“忠诚的仆人”几个字，毫无概念，也不知道怎么获得，如何培养。
可她也会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那就是每一个帮她做脏事的人，她都握住了对方的把柄。
几个人，绑在一条船上，不管是真心为了思嘉莱特，还是不得已上了贼船，几人都是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说他们敢告发思嘉莱特了，他们甚至觉得，证据反正不怎么够，首先装死，接着装死，一问三不知。
剩下的，思嘉莱特，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完蛋，她会想点办法的吧？
事实上，焦虑的思嘉莱特，的确想过许多自救的办法。
但那大多不成系统，也难以实现。
她脑子很乱，还要回忆可能留存的证据，然后翻出来销毁，思嘉莱特实在无法正常思考。
这个时候，她收到了那个神秘人的信。
这位思嘉莱特视为“她的时运”的神秘人，果然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神秘人让她在清理证据的时候，故意留下几样，比如：女仆瑞娜给裁缝留字条，让他把公主的袖子缝成很容易扯开的样子。
再比如：瑞娜打草稿写下的，流言最初的几个版本。
以及瑞娜给最开始传播的几个人写的信。
等等。
神秘人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就是让思嘉莱特，将罪名一股脑地推到女仆瑞娜的头上。
既然此事还需要审理，需要证据，说明国王也不是百分百确认凶手，思嘉莱特把罪名推瑞娜身上，完全可行。
至于动机，也很简单。
忠心护主的瑞娜，见思嘉莱特被克劳迪亚王后欺负，为了替思嘉莱特报复，才偏激地用错了办法。
信封的最后，附带了一张支票。
瑞娜有一位患有慢性病的母亲，每个月吃药，是一笔大开支，这笔钱足够她的母亲安享晚年。
只要和瑞娜谈好，一切都好办了。
那么思嘉莱特，还会有退路。
人一旦有软肋，就极其好操控。这点思嘉莱特知道，只要这笔钱在手，瑞娜会同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在瑞娜同意之前，思嘉莱特就被卫兵们带走了，可思嘉莱特知道，一切还有回转的希望。
果然监牢里待了没几天，瑞娜同意了。
思嘉莱特大喜过望，她联系了国王的亲信。
她说她会让真凶认罪。
至此，国王的公开审理，终于得以实现。
菲尼克斯国王很是高兴。
思嘉莱特的这句话，明显不代表她自己会认罪。但菲尼克斯国王不在乎。
他只需要在公众面前，有个认罪的真凶就行。
至于这个人，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冤屈，终于要洗刷干净了。
这些人该准备的准备，该打通的打通，这场荒唐的公开审理，在一周后正式举办了。
受邀来的人，还挺多。
贵族、平民、将领、军官，甚至神职人员。
宋c荻也是其中之一。
宋c荻今儿个出席，穿得很严肃很正式，颜色也用了深蓝这种看上去就很公正不阿的颜色。
只是她给自己加了条柔软的丝巾披肩。
这会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温和一些。
她这么穿，也是为了万一等下cue她作证。
她以前看过某本书，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穿蓝色衣服会给人以理智、冷静的心理暗示，同时柔和的东西，又能拉进距离，显得她不那么冷漠。
当然了，宋c荻在穿上这么费工夫，是因为她有股预感。
――这脏水兜兜转转，最后即便不泼她，也还会cue她的感觉。
不论如何，有备无患。
只要他们敢cue，她就做好了啪啪打脸的准备。
众人落座，宋c荻在观众席最前面的位置，而国王在台上，因为他是这次审理的主理人。
思嘉莱特也被带了上来。
她身上的裙子，还是被带走的时候的那条，浅浅的鹅黄色，上面沾染了些许脏污，裙摆的位置最为明显。
思嘉莱特消瘦了一些，或许是有盼头的缘故，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眼神里并未透出绝望和死气，她甚至在上来前，重新盘好了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宛如即将上台的芭蕾舞演员。
她的头抬得高高的，整个人肢体很舒展，未见一点局促畏缩之意，配以稍显落魄的服饰，思嘉莱特无一处不在对外展示：我是个被冤枉但不会轻易认输的坚强女人。
宋c荻只看了一眼，登时心里有点慌。
思嘉莱特过分淡定了。
这事……怎么品起来，有点不对劲啊。
但很多事一旦开始，就如同脱缰的野马，除了双手合十祈求最好的结果，就没有叫停的可能了。
宋c荻稳了稳心神，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理准备。
菲尼克斯国王，把整件事情，以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语言非常精炼，只几句话，便概括得当。
当然以国王的脑子，大概写不出来这个水平的句子。现场宋c荻也的确看到，这位偷懒的国王陛下，连背下来都没有，只是埋头苦念。
港真，这画面，哪里像国王审理案件，简直像社恐学生第一次做公开presentation，场面滑稽极了。
现场没人敢笑。
只是人们心中对此次审理的期待，从少变成了更少。
国王陈述完，便问：“是你策划了这一切吗？故意将公主练习马术时的伤口露出来，操控舆论，陷害王后？”
思嘉莱特一脸正直地否定：“不是我。”
国王拍桌，怒而起身，“你还敢说不是你，从你的房间里搜出了大量的物证。”
思嘉莱特：“可是，我的房间有女仆打扫，有侍女进出，我还邀请过人来做客喝茶，不只我进入过那间房，可能是有人将物证藏在里面，陛下您怎么能确定一定是我干的？”
国王又恢复成一开始的平静，“哦，那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思嘉莱特：“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可以把证据拿出来，让大家来评评理。如果最后所有人证物证都指明是我干的，我应当受到什么惩罚，我一定不会推脱。”
至此，下面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大家无语又愤怒。这叫公开审理吗？这叫做戏还差不多。
“这算什么？看那女人的样子，一点也不怕，恐怕早就找到替死鬼了。”
“是啊，还说‘女仆打扫，侍女进出’，合着想暗示有人陷害呗？”
“她住的位置，可是白雪公主的宫殿啊，那里的卫兵严格的，连个苍蝇都飞不进。”
“我算是知道了，等下马上上演‘一切都是女仆的错’的剧本。”
不知道是观众席距离他们太远了，还是思嘉莱特和菲尼克斯国王真的问心无愧，国王脸色都没变，首先传唤证据。
之前卫兵们搜到的，有关思嘉莱特的证据，都只剩下不完整的纸片，上面只记录了只言片语，有的连句子都连不成，拿它们做证据，有点勉强，不够有力。
国王一一询问，思嘉莱特也能找到借口解释。
看着眼前的戏码，众人更是无语。
这审理哪里真的为了还原事件真相哦？简直是为了洗白思嘉莱特，再塑造国王的无辜形象。
可就在这时，关键证据出来了。
证物展示出来，赫然是瑞娜联系裁缝和请人散布谣言的信件，还有瑞娜打草稿撰写谣言的草稿纸。
国王再次拍桌，“罪证确凿，瑞娜是不是你的女仆？”
思嘉莱特面无愧色，她回答道：“是。”
国王：“你还说不是你，你的女仆做了这一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c荻在下面，都无聊到打瞌睡了。
她忍不住吐槽：“即便专门弄个公开审理演戏洗白，这两演员的演技能不能好点？”
“呵。”
这时，她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不似嘲笑，是憋不住的，短促的笑。
宋c荻回头，只见一位戴半截面具的绅士，正笑盈盈地看向她。
见宋c荻眼中有惑，黑发的绅士说道：“殿下，我面部有伤疤，因此戴面具遮掩，请您不要介意。”
对方如此友善，宋c荻却不假辞色，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这人的视线，一点不如他的笑容温和，反而像只笑面虎，看得人心里毛毛的、刺刺的。
宋c荻只是说：“好笑吗？”
那位戴面具的绅士说道：“不，我只是在感慨您性格活泼，直爽可爱罢了。只是您先别嫌无聊，正义终会来临。”
宋c荻：“？”
面具男示意要她再看台上。
宋c荻回头。
两人聊天的间隙，不知什么时候，瑞娜上来了。
国王问瑞娜：“这些是你写的吗？”
瑞娜的脸上，一片平静，看样子，她的心里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点头：“是的。”
国王：“是思嘉莱特指使你做的吗？她说她不知情。”
瑞娜站在台上，全场一片寂静。
如果她回答不是，闹剧审判将落下帷幕。
众人既期待她说是，又在心里明白，这不可能。
壁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所有人屏息，等待瑞娜的回答。
思嘉莱特一点也不焦急，她高傲地站在一边，心中窃喜。
她只等瑞娜亲口承认一切，毕竟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开庭前完成了。
这时，平静的瑞娜，开口了。
她理智、平缓地说道：“我和王后、国王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陷害尊贵的二位？”
“我所做的一切，当然是思嘉莱特指使的。”
“而且我有证据。我这里有一张支票，是思嘉莱特给我买命的，她要我帮她顶罪，可我后悔了。”说着，双手被绑的瑞娜，费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扔到地上。
国王问道：“思嘉莱特，这是你的支票么？”
支票是神秘人给的，当然不是她的。思嘉莱特赶紧否认：“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这些事！”
这时卫兵捡起来，送到国王面前。
签名，的的确确是思嘉莱特的。
国王脸色一沉：“上面是你的签名。”
说着，他让卫兵拿给思嘉莱特自己看。
支票呈到思嘉莱特面前。
思嘉莱特一看，心彻底凉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让人拿了神秘人的支票给瑞娜，现在瑞娜拿出来的，却是她之前开给瑞娜，让瑞娜拿去交给裁缝的制衣服钱！
思嘉莱特头晕目眩。
她已经确定了，有人在害她。
可思嘉莱特的噩梦，还没完。
瑞娜继续说道：“而且国王，我没有动机，可思嘉莱特是有的。她陷害王后，是因为她嫉妒王后，她想要得到后位。”
“至于她为什么要让舆论指责国王，那是因为她也恨着国王陛下啊。毕竟她在她姐姐孕期勾引国王陛下，特地告诉她姐姐就是为了气死她空出后位，好让国王陛下娶她为后，陛下您也的确答应过她，可陛下还是食言了，为此，思嘉莱特很生气。”
“她这么做，既能离间王后和国王，还能借王后之手，暗地里报复国王一把。”
“胡说！！住嘴！！你快住嘴！！！”思嘉莱特气急败坏，连忙扑上去要去堵瑞娜的嘴。
信息量太大，现场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