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兴邦回来，脸色阴沉的可怕，轻易不使用的蛇骨九节鞭被他提在手里，径直去找顾承予。

    有机灵的小厮立刻去通知大夫人与顾灵若甚至二姨娘。

    顾承予坐在椅子上正翘着二郎腿哼小曲，见到顾兴邦如此气冲冲的赶来，吓了一大跳，立刻站起来，垂首叫道：“父亲。”

    顾兴邦一言不发扬起鞭子朝顾承予扫去。顾承予猝不及防，背上狠狠挨了一鞭子。他惊讶的看向顾兴邦：“父亲，你凭什么打我？”

    顾兴邦没有料到他还敢还嘴，更加大力的将鞭子挥向顾承予。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大夫人赵以兰听到下人说顾兴邦在教训顾承予，一开始不信，到了却亲眼看见顾兴邦拿着鞭子正鞭打着自己的孩子。

    她慌忙扑上去，护着顾承予哀嚎：“顾兴邦你这个混蛋，昨日你不分青红皂白将承予骂了一通，今日竟然想要了承予的命，这世界上还有像你一样的做父亲的吗？”

    赵以兰护着顾承予，又提起昨日之事，顾兴邦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不由分说将又将鞭子朝顾承予身上挥去。

    顾承予躲在赵以兰身后，这一鞭刚好落在赵以兰身上。赵以兰尖叫一声，愣在原地，似是不相信的看着顾兴邦，眼里面缓缓流下眼泪。

    顾灵若和二姨娘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而顾兴邦显然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打了赵以兰，呆立片刻将鞭子一摔，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二姨娘示意顾灵若去将大夫人扶起来。自己则倒了一杯茶分别端给二人。

    顾兴邦长叹道：“家门不幸，天要亡我顾氏。”

    顾兴邦此言一出，二姨娘不解的看向他，大夫人赵以兰也不由诧异。

    “父亲为何这样说？”顾灵若不由着急道。

    “昨日你二哥出征在即，被你大哥下药，不能出征。我为了保住兵权，向皇上自请帅位。钱德雍百般阻挠，我被迫拿全家性命立下军令状。”

    “可是今日上奏的折子里，我的名字被改成了你大哥的名字！”顾兴邦说到这里狠狠地瞪向顾承予。

    顾承予听到这里才知道轻重，吓得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本来还以为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可顾承予这么一不打自招，赵以兰也害怕起来。

    “难道皇上同意了？”顾灵若问道。

    “钱德雍一派全都支持，连我昔日旧交也都认为承予比鸿轩强，支持者不在少数，皇上怎么能说不同意。”顾兴邦这时看向大夫人道：“夫人，这都是你的功劳呢！你心中难道不知承予有几斤几两吗？整日里非要与宛如鸿轩争个高下，对两个女儿都漠不关心，如今可好，你这是逼着你的承予去送死呢！”

    “我……我……”赵以兰说不出话来，强自道：“万一承予这一次成功呢？”

    “万一？呵呵……”顾兴邦笑起来，“我与姝国交战几年，他们的几个大将我哪个不清楚，以承予的水平，纯粹是去送死！”顾兴邦打断赵以兰的妄想。

    “那现在怎么办呢？”赵以兰不由恐惧起来，顾承予也哀求道：“父亲，我错了，我不该给大哥下药，更不该偷偷溜进你的书房改动奏折，你救救孩儿吧！”

    “如今遂了你的愿，你不应该很高兴吗？”顾兴邦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无奈。他若是做下了这等事情，爽爽快快的承认了，顾兴邦也觉得他是条汉子，可是他先是死不承认，躲在赵以兰身后，这会儿又摆出这么一副可怜相实在让顾兴邦火大。

    “是，儿子确实高兴。儿子就是妒忌弟弟。儿子从小就活在弟弟的阴影里，大家夸赞得都是弟弟，喜欢的也都是弟弟，便是父亲出门也是喜欢带着弟弟。而我，被大家嫌弃，被大家用来衬托弟弟。你们可知我心里有多难受？”到了这个时候，顾承予依然知道自己铸成大错，可听到顾兴邦的讽刺，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母亲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整日里只是将我和弟弟对比，弟弟被夸奖了，你迁怒于我，弟弟授官了，你还是迁怒于我，甚至二姨娘管家了，你也是迁怒于我！在这个家里，如你们所说，我就是最没有用的！”

    “我也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没有那么不中用。我以为弟弟能做的，我也可以做，我是真的没有想过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顾承予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顾兴邦听着顾承予的自白，由怒转为哀伤，大夫人也看着顾承予满脸泪水。

    顾兴邦无力道：“罢了，罢了，明日我会向皇上请求随军。如果战败，说明这就是天意，我顾兴邦认了。”

    “父亲，我认为这不是天意，而是**。”顾灵若从头看到尾，未说一字，此刻突然出声，是发现灵溪儿一直没有出现，想到灵溪儿与钱佳的关系，她突然觉得似乎这本来就是一场阴谋。

    “灵儿这是何意？”大夫人听着似乎别有隐情，莫非与顾承予无关？二姨娘听到顾灵若这一声，突然身子一颤，转头寻找灵溪儿。

    “姨娘不要再找了，大嫂已经跑了。”顾灵若肯定道。

    “究竟怎么回事？”顾兴邦问道。

    二姨娘支支吾吾将灵溪儿的事连同灵溪儿向自己求情之事说了出来，众人一听皆惊愕万分。大夫人一脸呆滞，顾承予则慌忙去找灵溪儿。

    “糊涂！”顾兴邦怒道，“这种女子，我们顾家岂能留下，宛如你怎么还……”

    “老爷，都怪妾身考虑不周，才酿成如此大祸！”王婉如后悔万分。

    这时，顾承予神色颓废的回来：“父亲，都怪孩儿一时糊涂，竟然听信了灵溪儿的蛊惑，造成如今局面。”

    又发狠道：“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说着就往外冲。

    “站住！”顾兴邦叫住顾承予。“找回来又能如何？难不成你再打她一顿？”

    顾兴邦看了看一脸呆滞的大夫人，知道她平日里最喜欢灵溪儿，此刻必是太过震惊，一时不能相信。只好安排王婉如道：“你去派人将灵溪儿的一应物什全部拉回她的娘家去，另外让承予写休书一封一同捎去。这样的女人不配做我顾家儿媳。”

    顾承予叫道：“父亲，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她把孩儿害的好苦！”

    “那你要如何？若非你心思不纯，又岂会被人利用！”顾兴邦接着道：“我顾家男人，一不推卸责任，二能扛起责任，顶天立地，堂堂正正。”

    “你们都给我听着，此次出征，不论结果如何，都需给我记得，我顾家人不负国不负家，纵有一死，无怨无悔！”

    “承予，跟我出来！”顾兴邦说完转身离开。

    顾承予内心突然涌出一股豪气，乃平生第一次，直起腰杆，大步跟随顾兴邦而去。

    顾灵若听到顾兴邦地话，没来由的胸腔一阵激荡，似乎看见顾兴邦手持长矛宝刀未老，而顾承予与顾鸿轩则跟在顾兴邦身后一左一右相互配合奋勇杀敌。

    第二日，顾兴邦向赫连楚请求随军，赫连楚准许。

    次日清晨，顾灵若于城外给顾承予以及顾兴邦送行，顾兴邦只下马看了顾灵若一眼，抱住顾灵若道了一声保重，便上马离开。

    而等到顾灵若见到顾承予身穿将袍，骑乘千里良驹，带十万大军朝金沙关进发的样子时，心头大震。

    这个画面与自己日前所见一模一样，先是看到顾鸿轩比武战胜黄琛，现在又一次与画面相吻合。顾灵若隐约明白自己似乎本来拥有记忆的特殊能力似乎又有了新的提升——能预知未来情景，虽然不知能预知多久。

    她在顾承予经过的时候，叫住了他：“大哥！”

    顾承予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对顾灵若露出一抹笑容，顾灵若从未见过顾承予这样的笑容，一点都不猥琐，一点都没有讨好，就是那么静静地，温和的对顾灵若的一个笑，不知怎么竟叫顾灵若眼睛一花。

    顾灵若上前伸出手：“大哥，能让妹妹再拉一下你的手吗？”

    顾承予翻身下马，伸出手，拉住顾灵若，无限感慨道：“大哥记得小时候，妹妹总爱跟着我，让我拉着你的手。如今已经有好久没有再拉妹妹的手了。”

    “多年不见，哥哥前段日子一定特别让妹妹失望，还请妹妹莫要生哥哥的气。若是老天厚待，留哥哥一命，定当加倍补偿妹妹！”

    顾灵若听着听着，眼前竟模糊起来，身体忍不住颤抖。拉着顾承予的手越来越紧，不愿松开。

    顾承予觉察到顾灵若的手越来越紧，心知她是担心自己一去不回，安慰道：“灵若，放心吧，父亲跟我我一起呢。”

    顾灵若听得他说顾兴邦，才好受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流泪。顾承予见她如此，于是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之后翻身上马，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对顾灵若笑道：“妹妹，哥哥刚才的动作潇洒吧！”不待灵若回答，便摇晃缰绳。

    马儿受到牵引，朝前走开，待顾灵若听到一声“妹妹，今后保重！”顾承予便飞奔离开。

    看着顾承予远去的背影，顾灵若心里一片酸涩。她刚才看见的画面是：四周全是身穿姝国战衣的士兵，他们哈哈大笑，而顾承予的身子则缓缓倒在暗红色的血泊里，头盔掉落一旁，胸口还插着几只锋利的箭矢，整个胸膛已全部被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