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豫州的肩背宽厚，胸膛很暖，被他抱着的时候，叶念有种会被他嵌进骨血里的错觉。
他不说话，叶念只能从他脖颈处的脉搏跳动来感知他的存在。
上次的疼痛让叶念还有些害怕，但她紧紧抱着唐豫州的脖子，认真的说：“我收回上次说的话。”
唐豫州哑着声问：“什么话？”
叶念仰头看着他，从他黑亮的眸底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说：“我不该怕你，也不该抗拒和你有肢体接触，更不应该因为这个而自轻自贱。”
上次在宾馆，她的脸色太难看了，好像真的被人强迫，要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唐豫州当时在气头上，所以才会冲动到不计后果，后来冷静了，看见她身上有那么多惨不忍睹的青紫，还发了高热，他比谁都后悔。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道歉，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她知道，他不喜欢宋佳岚，更不会跟宋佳岚结婚。
叶念已经下定决心，坦白的说：“唐豫州，我很想你。”
话音落下，唐豫州的唇便热烈的压下。
和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的唐豫州克制隐忍，对待叶念温柔至极，让她觉得她其实是被细心呵护的珍宝。
唐豫州的精力很足，叶念早就筋疲力尽，却强撑着没有睡下去，终于等到他结束，缓过气来，懒懒的说：“唐豫州，你其实不用那么急着让宋佳岚退婚，我不会走的。”
她累得不行，周身泛红，香汗淋漓，趴在床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美人鱼，说完那句话便支撑不住阖上眼睛。
唐豫州一下子恢复理智，在她额头印了一吻，说：“好。”然后抱叶念去清洗。
第二天叶念醒来的时候唐豫州早就去上班了，她自己煮了粥吃，给靳言和阮溪发消息说自己回历城了，趁着吃饭的时间，又浏览了下实时热点。
宋佳岚的经纪团队昨晚发的，让粉丝专注艺人作品，不要过于关注私事，宋佳岚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更想通过作品征服观众，至于私事，她自己会处理好。
这个被很多知名博主转发，很多人从独立女性的角度解读了这个，给宋佳岚加了新时代独立女性的标签，称她是业内难得能专注事业，公私分明的女艺人。
下面的评论也全都是粉丝心疼加油的话，看样子并没有对宋佳岚的事业造成太大的影响。
靳言回复说下午有时间，叶念便带着干洗好的衣服，和他又去了一次厉家。
今天叶晚秋的精神看上去好不少，心情也不错，他们到时，叶晚秋正在客厅修剪花枝准备插花。
佣人接过衣服收好，靳言和叶念一起在旁边看叶晚秋插花。
叶晚秋很专注，分神问叶念：“叶小姐对插花有涉猎吗？”
叶念如实说：“没有。”
她能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委实没有精力再学别的什么东西。
叶晚秋问：“那叶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
叶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问：“发呆算吗？”
她很喜欢脑袋放空，什么都不想的感觉，那对她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享受。
叶晚秋把最后一朵小雏菊枝干剪断插进花瓶里，笑着对叶念说：“我明天想出去逛逛街，叶小姐有时间能陪陪我吗？”
叶晚秋没邀请靳言，明显是对叶念感兴趣，想跟她独处看看。
叶念毫不犹豫点头，说：“当然。”
出了厉家，靳言给叶念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叶晚秋许久没有出过门了，虽然会有专门的保镖跟着她们，以免发生意外，叶念也还是要随时留意叶晚秋的状态。
叶念全部记下，以前她一个人照顾叶响，要面对的突发情况比现在多多了，这一次她还比较有信心。
约好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厉家便来车接叶念。
厉应帼在车上，叶念犹豫了下坐进车后座。
厉应帼应该比唐珏年长一些，经过岁月的磨砺，他周身的气息沉稳强大，但不像唐珏那样具有压迫性。
尽管如此，和他同处在狭小空间，叶念还是有点紧张，背脊绷得很直。
厉应帼说：“我要先去公司，再让司机送叶小姐去接我太太，叶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叶念说：“当然。”
厉应帼点点头，切入正题，说：“靳言和豫州都是我很欣赏的晚辈，他们年轻有为，能力出众，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竟然会接连向我推荐叶小姐来照顾我太太，虽然我还不是很了解叶小姐，但也要承认，叶小姐很有本事。”
这话针砭难辨，叶念有种正在被面试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说：“我大学学的心理学专业，在校期间曾在临海市第二人民疗养院做过两年护工，具备照顾厉夫人的能力，靳言是大的老师，他向厉先生推荐我，也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
叶念刚说完，厉应帼便说：“据我所知，叶小姐大三结束便退学了，并没有顺利毕业。”
他说对叶念不了解，却早已把叶念的过去调查了一遍。
叶念早有准备，轻声说：“是，我没有毕业。”
厉应帼问：“为什么？”
“因为一点意外。”叶念说，厉应帼平静的看着她，在这平静背后，是鹰阜一样犀利冷锐的审视，叶念没有隐瞒，“这件事厉先生应该已经去何律师的事务所调档案看过了，这件事当时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想必厉先生也是因为这件事决定给那家事务所注资。”
三年前厉应帼这三个字，对叶念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谁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坐在车里，这样面对面的交流。
叶念的语气很平和，目光柔润又坚定的和厉应帼对视。
厉家家大业大，厉应帼这么多年见过的牛鬼蛇神也如过江之鲫，像叶念这般年纪的女孩儿，很少有人有胆识和他对视，更不能在对视的过程中保持眼神的清透。
这和三年前他从报道里了解到的那个女孩儿完全不一样。
不过仅凭这一面，厉应帼不能贸然判定叶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沉默片刻，他直接问出心底最大的疑虑：“三年前那件事让叶小姐退学，前途尽毁，现在叶小姐要接近我夫人，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叶小姐的动机，叶小姐打算如何让我相信你没有别的企图？”
厉家没有直接插手那件事，但给何政修的事务所注资，也算是间接的给叶念补了一刀，他无非是怀疑叶念处心积虑接近叶晚秋，想要对三年前的事进行报复。
叶念摇头说：“我没办法证明。”
她只有一张嘴，厉应帼如果不打算相信她，她就是说破天，厉应帼也只会觉得她别有企图。
厉应帼想过叶念多少会为自己辩解几句，没想到叶念会直接放弃。
他眼底闪过玩味，叶念继续说：“三年前媒体都说是我妄自尊大，打着助人为乐的名义，为自己的课题研究谋利，间接害死了人，所有人对我笔诛口伐，甚至连教我的老师都受到牵连，那个时候我没办法自证清白，今天我同样不能，可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真相终会大白，而有些真相只会永远被埋藏，不见天日。”
这个时候叶念的心态很平和，好像那些过往于她而言都成了可以一笑而过的只言片语。
厉应帼对叶念这次谈话的反应很感兴趣，好一会儿才说：“叶小姐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果我的夫人愿意和你相处，我希望你能到家里照顾她一段时间。”
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如果叶念真的抱着什么企图故意接近叶晚秋，把人放到他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是最妥当的处理方式。
叶念说：“如果夫人有需要，我当然愿意。”
车子很快到达公司，厉应帼下车后，司机把叶念送回厉家和叶晚秋汇合。
今天叶晚秋穿了上次靳言从这里借走那件呢子大衣，她和往常一样把头发盘起来，露出修长纤细的脖子，优美得如同一只白天鹅。
上车后她没主动开口说话，叶念便也保持沉默。
靳言昨天说厉家会有保镖保护叶晚秋，叶念却没看见保镖在哪儿。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叶晚秋突然问：“叶小姐和豫州很熟吗？”
上次见面叶念就发现，叶晚秋似乎格外关心唐豫州。
她对靳言也很好，但那种好和对唐豫州很不一样。
叶念想了想，说：“我和他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
叶念没有直接定义和唐豫州的关系，特意把时间限定在大学时期，叶晚秋果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立刻追问：“你和豫州是大学同学？”
“不是。”叶念摇头，说，“他在我们小区楼下救了一只猫，那只猫被我收养，他来看过那只猫几次，所以就认识了。”
“所以你们一起养了一只猫？”叶晚秋眼睛都亮了，叶念点点头。
叶念虽然和之前的同学都断了联系，但以前的照片还都保存着，她翻出几张偷拍唐豫州抱猫的照片给叶晚秋看。
唐豫州那个时候气质没有现在冷沉，棱角却已经很分明，他不喜欢拍照，叶念只偷拍了几张，还都只是侧脸和背影，不过叶晚秋很喜欢，把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舍不得把手机还给叶念。
看她这样，叶念加了她好友，直接把那几张照片发给她。
得了照片，叶晚秋对叶念的态度亲近了些，又问了不少唐豫州大学时期的问题，叶念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车子很快到达商场，司机跟着她们一起进去，准备付钱提东西。
叶晚秋逛商场很随意，不用说喜不喜欢，只要是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司机就会自发的结账让店员包起来。
三楼女装只逛了两家店，叶晚秋就带叶念上了四楼男装区。
她今天的目的明显是这里，叶念以为她要给厉应帼买衣服，却听见她问：“你知道豫州平时喜欢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吗？”
叶念意外，没想到她要给唐豫州挑衣服。
叶晚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唐突，解释说：“豫州马上就要过生日了，难得他现在在历城，我想选套衣服给他做生日礼物。”
唐豫州的生日在腊月二十九，还有一个多月才到，这个时候选生日礼物，叶念觉得稍微有点早，不过她没说出来，认真思考叶晚秋刚刚的问题说：“他最近公司很忙，基本都是穿正装，大学的时候他倒是比较喜欢休闲运动的衣服，不会太被约束。”
叶晚秋听完有点纠结，逛完一层楼，最终选了三套风格迥异的衣服，让司机都刷卡包下。
叶晚秋很久没出来逛街，逛完有点累，正准备找个咖啡店休息会儿，何芊芊迎面走来。
今天不是周末，何芊芊明显又是逃课出来的。
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半个多月，何芊芊看上去却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她烫了头发，纹了眉，脸上画了淡妆，一点也不像高中生。
何芊芊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叶念，她下意识的想躲，不过很快又改变主意，主动跟叶念打招呼：“念念姐，你怎么在这里？”
许是心情好，叶晚秋没有排斥何芊芊，温和的问：“这位是？”
“她叫何芊芊，是何政修律师的女儿，何律师的事务所一直在为厉先生的公司提供法律援助。”叶念说完又对何芊芊说，“这位是厉应帼先生的夫人。”
何芊芊跟何政修参加过不少酒会，自然知道厉应帼的名号，惊讶了下，立刻乖巧打招呼：“厉夫人好，您叫我芊芊就可以了。”
何芊芊嘴甜，声音还带着小女孩儿的娇气，叶晚秋温和的笑笑，说：“既然碰上了，一起吃点甜品吧。”
何芊芊说：“好呀好呀。”说完上前挽住叶晚秋的胳膊，叶念下意识的去看叶晚秋，见她依然挂着浅笑没有抗拒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一起到甜品店坐下，何芊芊热情推荐了两道甜品给叶晚秋，又点了两道自己爱吃的，叶念不能吃冷的，只要了一杯热的蜂蜜柚子茶。
叶晚秋注意到何芊芊手里拎着一个男士服装品牌的袋子，好奇的问：“你是给谁选的礼物吗？”
何芊芊表情僵了一下，叶念从她的装扮猜测她可能早恋了，本以为她会用父亲节之类的借口搪塞，何芊芊却大方承认：“我最近喜欢上一个人，马上要过圣诞节了，我买了根皮带打算送给他。”
何政修很宠何芊芊，平时给她的零花钱不少，但她手里拎的那个品牌很贵，一根正版的皮带至少也要好几千，如果是限量版的，就是好几万起步了，何芊芊这个礼，送得有点重。
何芊芊好歹叫叶念一声姐，叶念有点担心她被骗，忍不住说：“你们高三学业重，这些事可以等明年毕业后再说。”
何芊芊瘪瘪嘴，不赞同的说：“明年考不上可以复读一年，后年再考，喜欢的人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了，我才不要等。”
叶晚秋之前是觉得何芊芊年龄不大，但没想到她还在念高中，眉头轻蹙，何芊芊以为她也要对自己说教，不满的说：“你们不要老是把学习挂在嘴上，搞得我们压力很大，好像考不上大学就要去死一样，上周三中就有个学生因为压力太大跳楼了，她父母现在还在学校闹呢。”
何芊芊的语气很寻常，只是举个例来反驳叶念，让叶晚秋不要说教，却没发现自己说完话以后，坐在她面前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她毫无所觉，继续说：“我爸也是，最近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这个时候要是有外星人能把我绑走，等高考结束再回来就好了。”
说着话，服务员把甜品送上来。
何芊芊止住话题，把自己那两份甜品摆到面前，正准备吃，叶晚秋突然动手把那两道甜品扫落在地。
做成可爱猫头形状的盘子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盘子碎渣和甜品飞溅开来，店里没多少人，巨大的声响把外面路过的人都吓了一跳，何芊芊更是惊叫一声站起来。
叶晚秋脸色铁青，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血丝，她喘着粗气，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愤怒至极。
何芊芊刺激到她了。
叶念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毫不犹豫抱住叶晚秋，对准备过来的店员说：“麻烦大家先站在原地不要动，店里的损失一会儿我们会赔偿。”
叶晚秋的身体在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是野兽在低吼。
这种情况在叶响受到惊吓的时候也出现过。
叶念拍着叶晚秋的背帮她顺气，对何芊芊说：“芊芊，你先离开这里。”
何芊芊有点被吓到，下意识的听从叶念安排，拎着袋子离开。
怕叶晚秋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自残，叶念努力掰开她的嘴，让她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断在她耳边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司机循声赶进来，叶念对他说：“不要着急，等夫人情绪稳定下来再让她吃药，先跟店员沟通，让他们疏散客人，别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司机对处理这样的事也很有经验，立刻去跟店员沟通，店里的客人迅速离开，店员把大灯关掉，只留了吧台的几盏橘色小暖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晚秋终于恢复理智，她松开牙关，叶念收回手，顾不上疼，让店员倒水来给叶晚秋漱口。
吃了药，叶晚秋完全冷静下来。
她外套上滴了两滴血，叶念让司机去楼下买了件新的上来，直接把这件扔掉。
收拾妥当，三人一起下楼，出门的时候叶念看见两个穿黑色西装的高大身影躲到转角，应该就是厉应帼派来保护叶晚秋的保镖。
回去路上叶晚秋都没说话，到家后，佣人扶她上楼休息。
司机对叶念说：“先生已经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了，他说叶小姐做得很好，让我先带叶小姐去医院看看手。”
叶晚秋咬得狠，伤口有点深，好在没伤到筋，包扎完开了药，司机送叶念回家。
下车的时候，司机拿出一张卡给叶念，说：“这是先生的意思，里面有叶小姐这次的医疗费，先生希望叶小姐能尽快搬到家里住，后续的费用也会按时打到这张卡上。”
这是决定雇叶念照顾叶晚秋的意思了。
叶念接了卡，说：“我租的房子还有半个月到期。”
司机说：“这不是问题，叶小姐的所有损失都可以由厉家承担。”
叶念还要跟唐豫州商量一下，想了想说：“麻烦给我两天时间。”
得了准确回复，司机离开。
回到家，叶念给靳言发消息。
厉夫人和厉先生是不是有个孩子？
叶晚秋发病的时候，店里环境很幽静，发病之前，叶晚秋的心情都还算不错，叶念唯一想到能刺激到叶晚秋的，只有何芊芊说的话。
何芊芊先说隔壁学校有个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大跳楼了，然后说希望自己被外星人绑架，而这两件事的指向都是孩子。
靳言很快回复。
有过
有过，那就是后来没了。
厉家在历城算得上是百年世家，厉应帼对叶晚秋一直很好，如果叶晚秋怀孕，一定会受到最好的照顾，那个孩子怎么会没了？
这个话题在厉家是不能提起的禁忌，靳言也不是很了解内情，叮嘱叶念不要太过急于探究那些过往。
叶念应下，想到叶晚秋发病时的样子，心里堵得厉害。
她也失去过，所以比其他人更了解那到底有多痛。
思绪发散，叶念正发着呆，唐豫州突然推门进来。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叶念被吓到，见他黑着脸，气势汹汹像是要吃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怕撞枪口上。
然而唐豫州就是冲她来的，摔上门直接大步冲到她面前，盯着她缠着纱布的手腕，恶狠狠的说：“叶念，你长本事了！”
叶念莫名心虚，唐豫州怎么会这么快知道她受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