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分与合【16】

    电话那边，沈闲沉默了一下，“什么事？”

    “我今天就要离开临海去密西根了，这次去，可能要很久才回来，所以我想和你告别……”

    云亭顿了顿，没说下去。

    告别的话很简单，可说出来却很难。

    他和沈闲算不上朋友，很多话也没办法自然而然说出来。

    然而，电话那边的沈闲却很直白，“告别不必了，我们没那么熟。”

    “虽然不熟，可你到底还是我敬重的前辈，在临海这么久，你帮过我很多次，我铭记于心，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尽数偿还。”

    “你不欠我，也不用还我，”沈闲略显轻缓的声音透过电波显得过于清冷，“我帮你是我自愿的，没想图你回报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回报我任何东西，而且我说过，你不用再叫我前辈。”

    意料之中的回复。

    云亭轻叹，“前辈，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从来没生过你的气，”沈闲淡淡的说，“就算生气，也是自己和自己生气。”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云亭说完，立刻又补充，“就算不是朋友，你把我当成是后辈也可以，我真的很敬重你。”

    电话那边，沈闲沉默了很久。

    云亭也不说话了，沈闲这个人嚣张任性，如果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一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然而，这次，沈闲却什么也没说。

    过了很久，沈闲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没有过多的冷漠，也不复往日轻缓，而是像在自嘲一般的说，“我不会和你做朋友，如果你真的那么敬重我，以后就不要再找我，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前辈！”云亭握着手机，“我不懂，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我，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生气了，我道歉。”

    “云亭，”沈闲安静的叫了他的名字，慢慢说，“我不讨厌你，我以前说过，我们是不一路人，你有你的未来，我没有，我的人生很早以前就注定了，你崇拜我的医术，也仅仅是崇拜我的医术，可我很贪心，我想要的更多……我说过，我喜欢男人，作为一个医生，我没办法扭转我的性取向，在世人眼里这样的我很变态……”

    “不！”云亭急急道，“我不觉得你这样变态，性取向是天生的，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侧目看待。”

    “那如果，我喜欢你呢？”沈闲问。

    “……前辈。”云亭怔了怔。

    电话里传出了沈闲轻轻的笑声，“你看，你还是不能接受对不对，幸好，我并不喜欢你。”

    云亭说不出话来，黛黛也说喜欢他，他只觉得很抱歉，但是沈闲……却让他觉得，莫名悲伤。

    “云亭，”沈闲的声音安静下来，“如果我不是沈闲，如果我根本懂医学，如果我没有帮你救人，就只是我自己而已，你会不会也这么尊敬我，在意我？”

    “……”云亭想着沈闲的话，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所以，”沈闲轻轻的笑了一下，“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我还是你心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你幻想有一天可以超过我的成就，然后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和你的老师，你的朋友，将来还有你喜欢的女孩一起，去开始新的人生和未来，你的未来有很多很多种可能，也许你真的有一天会远超我，也许我在不久的将来会带着荣耀销声匿迹，可是云亭，你的未来……没有我。”

    “云亭。”

    “再见。”

    耳边传来了忙音，云亭默默拿下手机，低头不再说话。

    良久之后，当机场广播开始催促时，云亭才收起手机，沉默进了闸口。

    他背后不远处，沈闲站在墙边，目送云亭渐渐远离。

    满目的凄哀嘲弄，在终于看不见云亭时，尽数化作一声嗤笑。

    裴凤桐有了唐子衣，云亭和黛黛去了美国。

    他谁也得不到，谁也留不住。

    人生的寂寞，如暖阳下一丝薄雪，在不经意间，渗透了整个人。

    就连经络骨缝里都是不舍的恶寒和永远抓住的回忆。

    ……

    云疏影受伤不轻，在云家大宅修养暂时不会离开，沐千樱不知道用什么理由说服向扬和沈闲，也留在云家大宅照顾他。

    说是要试试在一起，其实彼此间还是有那么点距离感。

    这股距离感不是来自云疏影，而是来自沐千樱。

    坐在院子的草坪上，沐千樱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编小篮子，把薄荷树上的嫩芽一个个掐下来，打算给云疏影泡水喝。

    其实这种事情有云家的佣人和警卫做就可以了，但她很不愿意和云疏影在一个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就把这个室外工作抢过来。

    答应和云疏影试试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冲动，云疏影为了她付出太多，她如果不思回报才是真的不对。

    只不过……

    心里依旧还是没办法抗拒本能的抵触。

    如果只是在一个房间里还好，可云疏影只要稍微一碰她，哪怕是碰到手指她也会觉得心慌失措。

    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自己真的不能接受云疏影？

    薄荷舒卷的嫩芽被丢砸在小篮子里，沐千樱抬头，看见一辆车开进来。

    车停在大宅前，车门推开，修长的腿迈下来。

    阳光错落有致，男人身材清隽，一痕紫眸淡漠疏离。

    秋亦寒走到门边，侧头看了看草坪上的沐千樱，开口问，“云疏影在吗？”

    “在，在房间里。”沐千樱指了指方向。

    秋亦寒微微点头，上了台阶走进大宅。

    推开云疏影的卧室，看见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淡淡问了句，“你可以走了？”

    云疏影看向秋亦寒，笑了一下，“我伤到的是手和肩膀，并不是腿。”

    “感觉如何？”秋亦寒问。

    “死不了，”云疏影脸色并没有恢复红润，有些苍白，也更显得眉眼俊雅，“你呢，怎么样？”

    “不怎么样，”秋亦寒淡淡的说，“你应该是没事了，否则怎么有时间兴风作浪，茗茗去b城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批准？”

    第986章 分与合【17】

    “我为什么不批准？”云疏影含笑着他，“客观来说，这个表彰代表的是全中国警界最高荣誉，落茗早就有资格拿却一直没拿，虽然她自己不在意，可如果一辈子都拿不到，也是一种遗憾，我帮她填补这个遗憾，有什么不对吗？”

    “你真的是这么想？”秋亦寒冷眼看云疏影。

    “不然呢？”

    “萧家，”秋亦寒轻轻启唇，声音沉寂，“唐子衣去了b城在你意料之外，裴凤桐虽然跟过去了，可裴凤桐对唐子衣顾虑太多，你担心裴凤桐和萧雨晴不能拿下萧家，所以才同意茗茗去。”

    “可就算落茗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毕竟落茗向来不参与这种内斗。”

    “你真正希望的，是我去。”秋亦寒定定看着云疏影。

    被秋亦寒看着，如果是普通人，早已经心惊胆战了，可云疏影却丝毫不受影响，轻轻一笑，“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这个时间你应该去b城才对吧。”

    “我确实很早就知道你的打算，虽然不喜欢你借刀杀人，可茗茗坚持要去，那我也会陪她，可现在情况出现了变数。”

    “变数？”

    “欧明珠，”秋亦寒缓缓说，“她逼走了茗茗。”

    “欧明珠……”云疏影沉吟，“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曾经见过，不过，以你的手段，她在你面前还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欧明珠的段位再怎么高，也不可能高的过秋亦寒。

    而秋亦寒是绝对不会让叶落茗吃亏，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茗茗在她手里吃了亏。”

    “哦……”云疏影若有所思，“落茗的脾气火爆，欧明珠是个精于算计的女人，要是换做唐子衣，欧明珠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但如果是落茗，确实，很容易吃亏。”

    “所以我现在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浪费在其他女人身上，哪怕是欧明珠。”秋亦寒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淡漠至极。

    “欧明珠会插足你和叶落茗之间，也未见得是多想要你，欧家的情况复杂，她这个欧家嫡长女日子也不好过吧。”

    显然，足不出户的云疏影对欧明珠了解的也很详尽。

    “挑我，和挑你是一样的，”秋亦寒淡漠地看着云疏影，“欧明珠带着目的而来，你来解决。”

    “我？”云疏影笑了，“你这个甩手掌柜做的可一点也不人道，我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再填给我一个欧明珠，我可吃不消。”

    “吃不消也要吃，”秋亦寒对朋友向来没人性，“先算计我，就得收下这个麻烦。”

    云疏影笑着摇摇头，“我算是明白了，你啊，商人本性一点也没变，不管怎么样都是不肯吃亏，我也只是希望你去帮我彻底除了萧家，你就还给我欧明珠这个麻烦，我算了算，怎么觉得好像还亏了呢。”

    “不亏，”秋亦寒扬了扬薄唇，“欧明珠很适合你。”

    “不不不，”云疏影看他，“欧明珠更适合你。”

    仿佛欧明珠就是一块砖，哪有需求往哪搬一样。

    秋亦寒看向云疏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景澈和辰辰暂时交给你。”

    “我这个带孩子的命，好像没办法改变了，”云疏影很干脆接下来，“好，带一个也是带，两一对也是带，景澈的身体不好，留在我这里，正好可以保养一段时间。”

    自从他受伤，云家的医疗团就留在大宅待命了，论技术水平，也只比沈闲差了一点点。

    尤其云家是世家，更注重养生，对景澈这样先天不足的婴儿更有利些。

    “那悠悠呢？”

    “悠悠有他的任务，孩子留在你这里，我和茗茗回来会带走。”秋亦寒说完，又加了一句，“看好欧明珠，我暂时不想和她撕破脸。”

    “好。”

    ……

    欧明珠一袭蔚蓝色的洋装出现在帝华财阀，对前台微微含笑后，径自搭乘电梯上楼。

    “不怕美女有颜值，就怕美女有脑子啊。”

    前台摇摇头，小声感慨。

    “是啊，这位大小姐气质还好，这么多年能亲自和总裁谈合约的不多吧，女人就更少了，可是这位大小姐天天进出自如，要不是我觉得总裁打死不敢出轨，我都怀疑他们有奸情了。”

    “总裁会有奸情？别闹了，总裁又不是想提前投胎……”

    “夫人很强悍，总裁绝对不敢！”

    “我觉得，总裁也不是因为怕夫人，总之呢，宁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总裁和别人有一腿！”

    “对对对，而且我觉得总裁要是和什么大小姐在一起，那画面很诡异，和夫人在一起才有反差萌呀。”

    “我站夫人。”

    “我也站夫人。”

    ……

    后面的话欧明珠并没有怎么听清，搭乘电梯上了顶楼，便看见陆间一坐在椅子上。

    欧明珠走过去，微笑着问:“秋总裁在吗？之前的合约还有几个细节，我想和秋总裁敲定一下。”

    陆间一抬头，回以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欧小姐，总裁不在。”

    “那秋总裁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

    “欧小姐不用等了，总裁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陆间一的笑容未达眼底，回答的一板一眼。

    就算欧明珠再怎么笨也看出了陆间一对自己的不友好，何况她还不笨。

    既然知道陆间一是在为难自己，欧明珠索性就站在他桌边，轻笑着看他，“那怎么办，合约还没有谈完，细节还需要补充，秋总裁一向看中这个案子，我想还是由他亲自来处理比较好，陆助理以为呢？”

    “我以为总裁和欧小姐之间的商谈已经结束了，细节方面将由我和欧小姐继续磋商，这次欧小姐不用急，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耗下去，不管欧小姐是有多少异议，我都奉陪。”

    陆间一和琳达互为秋亦寒左膀右臂不是没有道理，他比琳达更内敛。

    虽然一直都是以笑面示人，可秋亦寒身边的，尤其是贴身跟着他的，谁又是真正吃素的呢？

    犀利起来，陆间一也是相当锋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