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四九城，结束【14】

    叶落茗是在几个小时后清醒，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秋亦寒。

    眼神瑟缩了一下。

    秋亦寒一直看着她，当然也看见她醒了。

    不过秋亦寒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眼神也冷得很。

    ……完了。

    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叶落茗要是还看不出秋亦寒在生气，那算是白睡了他七年多。

    叶落茗带着氧气罩，也说不出话来。

    秋亦寒表情冰冷，压根没打算开口。

    若论耐心，秋亦寒说自己是第二，恐怕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最后还是叶落茗先服输，小声的说，“对不起……”

    原本就戴着氧气罩，说出的声音自然微弱。

    秋亦寒向来疼她，可这次面对可怜巴巴的叶落茗，秋亦寒就淡淡的说，“你左肩伤口崩开，重新缝合，右手腕脱臼，也固定过了。”

    “……哦。”叶落茗心里动了动。

    秋亦寒神色寡淡，“脸上有划痕，很深，可能会留下疤痕。”

    “……”叶落茗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但眼神却不对了。

    她知道自己长的不算那种令人惊艳的美女，别说和唐子衣琳达比不上，顶多也就清秀罢了，现在还要留疤……

    “也是说，”秋亦寒一点都不考虑叶落茗是怎么纠结着，继续道:“会毁容。”

    “……”叶落茗彻底不说话了。

    她虽然不是把相貌看得很重，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毁容这两个也太沉重了。

    而且……

    而且看秋亦寒的样子，好像很在意。

    看着叶落茗眼神闪烁，秋亦寒淡淡的说，“我觉得我会要你吗？”

    “……”

    完了，彻底完了。

    叶落茗心里凉飕飕的，不是因为秋亦寒这句话，而是因为秋亦寒的态度。

    他是真的生气了。

    左手完全没有知觉，叶落茗伸出右手，轻轻拉着秋亦寒的衣摆，微弱的晃了晃，眼中都是可怜兮兮的样子。

    秋亦寒别开眼。

    小手又晃了晃，叶落茗微弱的说，“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就算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没本事保护你，你又什么对不起我的。”

    听听。

    这话还不是在生气？

    叶落茗抓紧了他的衣襟，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无所谓，”秋亦寒冷声道:“毁容的是你，受伤的也是你，和我没关系。”

    这话要是放在七年前，叶落茗肯定伤心欲绝。

    可放在现在……

    叶落茗眼中更是惭愧，“秋亦寒……”

    太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的温柔，懂得他的心意。

    她受伤，他比她更痛苦。

    可她偏偏做的就是一个危险的工作，并且可能一辈子都会在这种危险中度过。

    对秋亦寒来说，太不公平了。

    在秋亦寒的一生中，曾经对自己的儿子都可以视若无睹，唯独对叶落茗……

    永远不能抗拒。

    转头看着可怜的叶落茗，薄唇一动，“那么怕毁容，怕我不要你，一开始不该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以后……”

    “行了，”秋亦寒沉下脸色，“还说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的以后了。”

    叶落茗乖乖不说话了。

    秋亦寒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不管是多生气，还是不忍心，终究叹了口气，“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叶落茗摇摇头，小声的问，“我的脸……很丑吗？”

    秋亦寒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在意。”叶落茗小声说。

    已经和他云泥之别了，再毁了容，这日子还过不过的下去了。

    “不会毁容，我骗你的，”秋亦寒握着她的右手，小心翼翼，生怕再让脱臼后的手腕疼起来，轻声道:“你不会毁容，脸上的伤口也很轻，过几天就会好，但是……”

    “嗯？”

    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腕，秋亦寒声音中透着无力，“我又让你在我的眼前受伤了……”

    无能为力。

    他就算到了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依旧是无能为力。

    可以掌控一切，唯独掌控不了自己深爱的人。

    叶落茗是唯一不可计算的存在。

    看着秋亦寒，叶落茗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时间能退，退，退，退回到当初刚遇到秋亦寒的第一天，也许，或许，她不会选择和秋亦寒在一起。

    这样，秋亦寒还是秋亦寒，叶落茗也还是叶落茗。

    但事实是，他们相遇了，也相爱了，为彼此承担着属于自己的责任。

    病房里安静如昔，秋亦寒不说话，叶落茗也不说话。

    就算不说，她（他）也懂。

    可这股安静并没有持续很久，病房大门忽然被推开，秋凡离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哥，七嫂，你醒了？！”

    叶落茗点点头，“你来了……”

    “嘿，你醒了就好，我就是来看看你醒没醒”秋凡离蹦跶进来，把花束放在床旁，朝叶落茗挤眉弄眼，“七嫂，怎么样，漂亮吗？”

    叶落茗看着那恕惨白惨白的满天星，选择沉默。

    什么眼光啊，看病人送满天星，就凭他这手，当年到底是怎么吃撑情场的？

    “七嫂你别这种表情啊，这花不错，你鄙视我就算了，你别鄙视花。”

    “哼。”叶落茗心想，我连你带花一起鄙视！

    秋亦寒看向秋凡离，“这里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其余的都是私事，你可以先回临海。”

    “真的？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去了！”秋凡离要泪奔，“我想我媳妇儿都快想死了，嘤嘤嘤。”

    “回去后，按照我说的做，知道吗？”

    “知道知道，哥你放心吧，哎呦，媳妇儿哎，我想死你了！”秋凡离对着窗口嗷嗷叫唤。

    要他和花羽茜分开本来就是一种折磨，折磨！

    叶落茗无言以对。

    某些时候，这二货还真是情圣。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哥，你让我查的东西我查过了，那栋商场的所有门都是由电脑控制，有人在主机上关闭了电子门，是人为事故，至于是谁嘛，我查到的结果就是ip来自国外，其他没有什么线索。”

    “国外……”

    叶落茗听见了，心下一沉。

    这里可是整个中国的最重要城市，就算是国外的某些势力也绝对不敢乱来，除非……是有目的的。

    她不想乱猜，但她有八成把握，这件事是冲她来的，有人想杀她？

    为什么？

    “我知道了，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会继续查下去，你回临海吧。”秋亦寒轻描淡写。

    “好，那我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秋凡离说走就走，他反正不是他哥，妻管严，有飞机不坐要等航班，他大手笔买下来了临海到内陆的全部航线，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想飞多久就飞多久。

    有钱，任性。

    秋亦寒和杨严的谈判以破裂告终，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看秋亦寒是怎么看都顺眼。

    偏偏秋亦寒又很尊敬他，杨严更觉得秋亦寒这厮心机深。

    在叶落茗一系列检查无恙后吗，立刻准备把叶落茗带回家。

    “外公……”

    “茗茗，”秋亦寒眸色温柔，一双紫眸笑意沉沉，“老将军是长辈，你就和他回去吧。”

    “可是——”

    “放心，”秋亦寒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很快，我会去接你。”

    “……”

    看着秋亦寒这个笑容，叶落茗决定不说话了。

    因为她知道。

    每当秋亦寒这么笑的时候，肯定要发生大事了！

    虽然并不知道秋亦寒要做什么，但叶落茗很肯定，秋亦寒是打算出大招。

    杨严也没想到秋亦寒会这么简单就松口，气得吹胡子瞪眼，“好……我还以为你会试着说服我……好，你这个小子……哼！”

    回到杨家，杨严还在生气，数落秋亦寒，“落茗你看看，那混小子有什么好的，空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弱不禁风的样子，他打得过你吗？满脑子的心机算计，你啊，你被他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外公，”叶落茗笑了一下，“他什么都不好，可我爱他啊。”

    “……”杨严看了看叶落茗，气呼呼的走了。

    叶落茗伤口迸开，左手没有什么知觉，但其他的伤都不算重。

    捂着左肩，叶落茗站起身，坐在窗口，抬头看榕树葱葱，缓缓的一笑。

    门忽然被敲响。

    叶落茗转头，看见是蓝心舞站在门口，“是你……进来吧。”

    蓝心舞走进来，看了看叶落茗，“你没事了吧？”

    “嗯，没什么大事都是小伤，”叶落茗说完，又多加了一句，“我以前受过比这严重很多倍的伤都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做我们这一行的哪有不受伤的。”

    蓝心舞点了点头，看着叶落茗，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四九城的院子到了这个季节，榕树茂盛，蝉鸣知了，一声一声的诉说这个夏日。

    叶落茗奇怪地看她，“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蓝心舞点了一下头，“明天就是杨老将军的生日了，如果可以，请你帮我祝福他，也告诉他，这辈子能做他的亲人，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我也满足了。”

    “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他？”叶落茗诧异。

    蓝心舞轻笑了一声，“我打算回临海了，今晚的飞机就走。”

    第1183章 四九城，结束【15】

    “啊？！”叶落茗瞪大了眼睛。

    “这里本来就不属于我，我的亲人……如果我有亲人的话，可能还在临海，我对临海比这里熟悉的多，我想我应该回去，找找我的亲人，说不定他们当年把我丢在孤儿院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说不定他们也像杨老将军一样，不放弃在找自己的亲人，在找我……总之，与其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去。”

    蓝心舞说完这句话，轻轻笑了一下，“人大多平凡，一生中也很少能有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我大概比平凡人幸运了一点，竟然也能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经历了常人不能经历的波澜壮阔，我应该知足了，对你，对秋亦寒，对所有人造成的伤害，我觉得很抱歉……可能你们也不需要我的道歉，不过这声抱歉，是我应该说的。”

    “我没有怪过你，”叶落茗看着蓝心舞，“你也是被欧明珠骗了，就算怪，也应该怪欧明珠多一点。”

    蓝心舞是个好人，不然，不会在那种情况中陪她留下来，本质上她并不坏。

    “骗也好，什么也好，有些伤害还是造成了，可惜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没能力弥补，我想我应该会内疚一辈子吧，”蓝心舞轻叹着一笑，“如果有机会，也需要用得到我的地方，在临海你可以找到我，旦有所命，必然达成。”

    “可是，你就这么走了？外公会伤心的。”叶落茗不愿意让蓝心舞这么不告而别。

    “不，”蓝心舞笑着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回去并不是逃避，而是去面对本来就属于我的人生，他只会为我高兴，不会为我难过，我知道，杨……外公，他是一个豁达的人，不拘于小节，更不会怪我。”

    听蓝心舞这么说，叶落茗只好点头，又想起另一件事，看了看蓝心舞，小声问:“那简云枫……你是喜欢他吧？”

    听见这个问题，蓝心舞垂下眼睫，片刻后，轻声回答，“……喜欢啊。”

    喜欢啊。

    她喜欢简云枫。

    很喜欢。

    “果然……”叶落茗轻声一叹，“你喜欢简云枫还要走，你得知道，简云枫是简家唯一的男人，他不可能离开这里，更不可能去临海，你走了，就没机会了。”

    “我留在这里，也没机会，”蓝心舞抬头，笑容轻的像云朵，随时被风吹散，“我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我，我知道，他对我，开始的时候是厌恶，然后是怜悯，最后是同情……这些，没有一样是爱情。”

    叶落茗看着蓝心舞，心里又忍不住叹气。

    简云枫说过，他不喜欢蓝心舞，简云枫是那种不会去隐藏自己感情的人。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知道的很清楚。

    “简云枫的身份与我不同，我本来就不应该想高攀他，何况他也不喜欢我，我从来不强求什么，唯一强求过的，就是杨老将军……可惜，他不是我的，我也没强求到。对简云枫我不想那么做了，我喜欢他，以前喜欢，现在喜欢，可能会喜欢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忘了我这个人。”

    笑了笑，蓝心舞看着叶落茗，“他很好，真的很好，值得一个真正能配得上他，真正能被他喜欢女人，那个人不是我，一开始就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喜欢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不打扰他，安静的喜欢他也是一种，我选这种。”

    “……我，有一个朋友，”叶落茗忽然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很喜欢，可惜这个女孩最终没有选择他，他就放这个女孩走了，我一直不理解，明明可以再把握一下，为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他没回答我，不过现在，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因为知道了，她更为云疏影觉得心痛。

    就如同蓝心舞说的，喜欢她，以前喜欢，现在喜欢，可能会喜欢很久很久……久到，沐千樱忘了他，久到，沐千樱身边有了别人，久到，这个云疏影生命的尽头。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

    “那我走了，以后，希望还有见面的机会，如果真的还能见面，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吧，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不像我……算了，我走了。”

    “等等！”叶落茗开口，“……你喜欢简云枫，就算不留下来，难道连他也不去见了？”

    “……嗯，我……会去见他的，”蓝心舞淡淡一笑，“毕竟，喜欢他啊……”

    一个人喜欢着另一个人。

    却不能在一起。

    很多时候，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最终也只能注定错过。

    不是不爱。

    是爱的不对。

    ……

    蓝心舞打了电话约简云枫在军区不远处的公园见面。

    简云枫接到电话，也没想太多就去了。

    等了一会儿，蓝心舞迎面走过来。

    她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裙裾轻扬，容颜秀丽，笑容中带着一点淡然和苦涩，站在了简云枫面前。

    “你找我什么事？”简云枫问，问完，又觉得很奇怪，“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为明天忙吗？我奶奶和我姐她们都会去，还有司宇哲家，还有很多人，你不忙翻天啊？”

    “不用我忙，”蓝心舞笑了笑，“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忙也轮不到我忙啊，我约你出来是打算和你说件事，说完就走。”

    “哦，”简云枫点点头，“什么事？”

    “嗯……”蓝心舞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又笑了，“我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院长给我们讲故事，说到了幸运星的故事，据说每一个孩子都有一个伴随他们出生的幸运容器，有的容量比较多，就比较幸运，有的容量比较少，就会不幸，我们被遗弃的孩子属于不幸的那种，但就算不幸，也要勇敢的活下去……”

    简云枫有些疑惑，不懂蓝心舞为什么忽然讲起这件事。

    “简云枫，”蓝心舞对他轻轻一笑，“能遇见你，哪怕是错的，也一定是我最幸运的事了，我花光了攒下的所有运气，所以注定只能和你遇到，却不能……再有以后。“

    听到这里，简云枫明白了，同时也觉得很歉意，“蓝心舞，你不是不好，但是我……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

    “我知道，”蓝心舞打断他的话，笑得轻缓，“不怪你，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不用回应我，也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这没有错。”

    简云枫当然知道没有错。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终究还是让一个女人伤心了。

    “简云枫，”蓝心舞笑着叫他，“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你和我背过身，各自向前走七步，千万不要回头，如果我还能抓住你……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什么？”简云枫错愕。

    “就只是一个游戏啊，就当，是你可怜我，陪我玩吧。”

    简云枫看着蓝心舞，在她眼中看见的绝望和凄苦，毕竟还是不忍心，点了点头，“好。”

    “那，背过身吧。”

    简云枫背过身，蓝心舞也背过身，“我开始数了……一……二……”

    简云枫一步一步往前走，蓝心舞一步一步往后退。

    “三……”

    “四……”

    “五……”

    “六……”

    “……七”

    简云枫停下脚步，手忽然被抓住。

    他转头，就看见蓝心舞站在他面前，“你……”

    “我赢了，”蓝心舞淡淡的笑了，“请你，抱我一下，就一下，好吗？”

    简云枫没想到他往前走，蓝心舞会往后退，一步一步跟上他。

    纵然并不喜欢蓝心舞，可蓝心舞这份深情，他还是被感动，一生之中，有一个女人这样爱他，他却不心动，真的是一种亏欠了。

    简云枫缓缓伸出手，把蓝心舞抱在怀里。

    蓝心舞闭上眼，眼泪悄悄的落下。

    简云枫的怀抱和她想的一样，温暖，舒服，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蓝心舞不贪心，抱了这一下，就退出简云枫的怀抱，抬头看他俊美至极的容颜，最后给出了一个笑容，“我会记得，在一生中，我喜欢的男人抱过我，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了，简云枫，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转头缓缓的走远。

    “……”简云枫看着蓝心舞的背影，涌起了一种诀别的感觉。

    但他并不是一个滥情的人，既然很清楚对蓝心舞不是爱情，他就不会，也不该给蓝心舞任何错觉。

    这样，对蓝心舞才是最好的。

    蓝心舞忍住的不回头，但她却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舍不得简云枫，舍不得杨严，舍不得短暂拥有过的亲情和错觉带来的爱情。

    可惜。

    这些通通不是她的，所以都留不住。

    错误的亲情还给了叶落茗。

    错觉来带的爱情也遗留给了简云枫。

    她啊……

    她什么都没有，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到头来，连仅剩的亲情和爱情也丢了。

    转过了花坛，蓝心舞看着已经准备好的行李箱，慢慢的拖着，渐渐的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