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2章 紫汐【15】
“澜寒哥哥……”
从来没见过如此狼狈的楚澜寒，秋紫汐傻傻地看着他。
“怎么了？”秋凡离跑过来，瞧见从头湿到脚的楚澜寒，立刻道:“楚小子你傻了？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撑伞？你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
楚澜寒听见秋凡离的问题，像是波动了蛊惑神经的一根线，轻轻抬起了眼。
少年冰润的目色沉寂得如同死灰，呆呆地看着秋凡离，似乎是要透过秋凡离的身体，看见他的内心一样。
“……怎么了？”秋凡离觉得楚澜寒目光不太对劲。
“澜寒哥哥。”
秋紫汐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小手绢，踮着脚伸长了手臂想给楚澜寒擦擦脸。
这个举动让楚澜寒从梦魇中脱身而出。
在秋紫汐的手触碰过来的瞬间，微微后仰，避开了她的触碰。
“……澜寒哥哥。”秋紫汐抬眸，有些受伤地看着楚澜寒。
楚澜寒低下头，看向了秋紫汐。
眼前这个孩子，是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身边，被自己捧在掌心，疼宠到了现在。
她人生中说的第一句话是叫他的名字，她人生中无比坚定的喜欢是想和他在一起。
而他……
何尝不是一样。
花羽茜走过来，看了楚澜寒一眼，冷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先去换衣服，家里还有客人。”
家里不止有客人，是很多很多重要的客人。
楚澜寒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越过秋紫汐和秋凡离，走上楼去换衣服了。
客厅里坐的全都是一流的人物，有几个都已经修炼成人精，聪明绝顶不在话下，只看这么一幕，都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但具体什么事……
还要等楚澜寒下楼再说。
“汐汐，别难过，楚小子今天说不定是大姨夫来了，乖哦，等他下楼爸爸帮你好好问问，居然敢不理汐汐，爸爸帮你抽他！”
女儿控简直不能忍受自家小公主受了委屈，秋凡离摩拳擦掌，准备要帮秋紫汐出气。
秋紫汐小声道:“不可以打澜寒哥哥哦……”
“……你就知道护着他，你什么时候能护一护你亲爹我呦！”
他家的女儿简直就是为了楚澜寒生的，气死了。
出了这种事，大家也没有立刻切蛋糕的心思，都等楚澜寒下楼。
虽然楚澜寒不是主角，奈何他们的主角就盼着楚澜寒，不盼别人。
等楚澜寒换了衣服下楼时，看见的就是一群人盯着自己看。
楚澜寒轻出了一口气，眸光中似乎有了某些已经决定的坚定和……将永远藏在心尖的无奈。
“澜寒哥哥！”
秋紫汐直接扑过去。
楚澜寒扶住她，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抱着她，而是轻轻将人推开。
“好了好了，天大的事都放在后面说，汐汐，过来吹蜡烛许愿了。”
秋凡离招呼着秋紫汐过来，把蛋糕上的蜡烛都点燃了。
秋紫汐抓住了楚澜寒的手，殷殷期盼地看着他，“澜寒哥哥……”
楚澜寒什么都没说，任她抓着自己的手，把她带到了蛋糕面前。
“汐汐，吹蜡烛许愿吧。”秋凡离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秋紫汐看了看蛋糕上的蜡烛，忽然摇了摇头，“我不要吹蜡烛许愿！”
“怎么了宝贝？”秋凡离还是觉得秋紫汐怪怪的。
秋紫汐挣脱了楚澜寒的手，跑到茶几旁，在抽屉里小心地捧起来一个小玩意。
那是一个在街边礼品店里也很常见的水晶球。
水晶球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孩，秋紫汐的手放在水晶球上，里面铺垫在底的雪花就会扬起。
小小的水晶球散发出了微弱却十分漂亮的光。
秋紫汐捧着这个廉价的水晶球，走到了楚澜寒眼前，软嫩的声音慢慢流泻而出:“童话里说，有了水晶球就可以许愿，我用七十七张卡片换了这个能让愿望变成现实的水晶球，只有一个愿望。”
在场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也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看向了黑暗中那个迭丽少年和稚嫩少女。
看向楚澜寒，秋紫汐十分坚定的说，“我知道什么叫嫁人，那和哥哥爸爸不一样，那种喜欢和想在一起的心也是不一样的，我只有一个愿望，我希望澜寒哥哥能等我长大，然后，娶我，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说完这番话，秋紫汐把手里的水晶球递到了楚澜寒眼前。
她眼中闪烁的希望远比星辰还耀目。
楚澜寒看着秋紫汐，看着秋紫汐送到自己眼前的，她花了一年时间才换回来的礼物……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的长辈们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到她的眼前，而她，却把全世界都送给了他。
汐汐……
他的汐汐……
闭上了眼，楚澜寒声音冷漠至极，“我会做到我说过的一切，疼你，宠你，给你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可是，我不能等你长大，也不会在将来娶你，抱歉……小姐。”
“！”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楚澜寒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对秋紫汐说话。
何况，他叫秋紫汐是……小姐？
秋紫汐呆呆地看着他，眼睛里什么时候有了眼泪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难以置信的问:“澜寒哥哥……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是我的错，”楚澜寒睁开眼，眼中已是再也没有了波动，“秋先生和夫人把我带回来，给我现在的全部，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应该感恩戴德，以后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为秋家鞠躬尽瘁，这是我应该还给秋家的。”
“楚小子你胡说什么呢！”秋凡离翻脸了。
“秋先生，”楚澜寒平淡无波的说，“以前是我不知好歹，没明白自己的身份，从现在开始，我会尊敬秋家的所有人，只要我不死一定会照顾好秋家的所有人，尽我所能。”
“你——”秋凡离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不止是秋凡离，就连一向最冷静的花羽茜脸色都变了。
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日子里，楚澜寒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就是他送给秋紫汐的礼物吗？
“澜寒，”叶落茗看不下去了，沉声道:“没人把你当仆人，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
第1483章 紫汐【16】
“你们不求回报，可我不能忘恩负义，”楚澜寒回答，“我想的很清楚，这个决定以后也不会改变。”
“楚小子，你这是在报答我吗？你简直是在报复我！”秋凡离都快崩溃了。
他们对楚澜寒报以的是什么希望，是让他做仆人吗？那是要把他们最宝贝的东西托付给他！
结果呢？
他是打算怎么样？
买椟还珠？
把自己定位在佣人上，而不是要娶他们秋家的小公主。
“澜寒哥哥。”
秋紫汐忽然的就开口了，小小的脸上半点笑意也没有，眼睛里除了水雾泪珠，还有惊恐失措，“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楚澜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秋紫汐又问了一遍，水雾渐渐凝聚成了眼泪。
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女孩子，眼神却空洞的找不到半点欢喜了。
楚澜寒轻叹一声，“我会永远保护你……”
“你讨厌！”秋紫汐忽然把水晶球砸向他。
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秋紫汐哭的不能自已。
楚澜寒接住了那颗脆弱的水晶球，一动不动，看着秋紫汐眼泪大颗地掉下来。
“汐汐不哭了，没事没事，我们不理他了哦。”一看见秋紫汐哭，秋凡离受不了，心都快碎了。
秋紫汐哭的很伤心，在她生日这天，她失去了最宝贵的人。
失去了她的澜寒哥哥。
她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她失去楚澜寒的这一天。
……
楚澜寒的决定不会改变，从秋紫汐生日那天后，他改口，叫秋紫汐为小姐。
仿佛真的将自己放在了佣人这个身份上。
秋凡离曾经和他谈过，结果是不了了之。
秋紫汐整天闷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以前的狡黠和笑容。
秋凡离和花陌宁抓心挠肺，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花羽茜也看不下去了。
楚澜寒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沉寂下的天色，心不在焉地想着乱糟糟的事情。
就连房门被轻敲推开也没有反应。
直到花羽茜站在他身后良久，楚澜寒再低头打算翻动书页时，才发现了花羽茜。
楚澜寒立刻跳下飘窗，“夫人。”
“我除了是秋凡离的妻子，也是你的伯乐，不管你是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都不影响我对你的厚望，这声夫人要么你收回，要么你滚出去。”花羽茜冷冷的说。
楚澜寒动了动唇角，“师父……”
花羽茜走到飘窗旁，淡淡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汐汐和秋凡离？”
“我没办法。”楚澜寒苦涩的回答。
花羽茜转头看向他，冷冷的一双冰眸无感无情，“不能说原因？”
“不能。”楚澜寒轻声回复。
“好，我不问，”花羽茜也很干脆，“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回答。”
“您问。”
“是不是无论将来汐汐如何，你都不会娶她，更不会干涉她的人生？”
“是。”毫不迟疑，或者说，他没有迟疑的选择，就这么明明白白的答复了。
“我知道了，”花羽茜点点头，“既然如此，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离开临海，我在这里，总会影响她，没有我，她也可以顺利平安地长大，而且她还小，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她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毕竟，秋紫汐才五岁，是个孩子，孩子的执着又能执着多久呢。
花羽茜想了一下，说:“不留在临海，你去温哥华封闭式训练。”
“好。”没有犹豫的，楚澜寒就答应了。
……
秋紫汐难过了好几天，闷闷不乐，如果楚澜寒不收回他的话，她要好久好久都不理他了！
抱着她的小兔子，秋紫汐打算要和楚澜寒展开从她出生开始，最长的一次冷战。
总之，就是要好讨厌他就对了！
直到她的房门被楚澜寒敲开前，秋紫汐都是这么打算的。
要气好久好久。
可楚澜寒还是来找她了。
这是秋紫汐生日会后的第四天，也是秋紫汐和楚澜寒冷战的第四天。
看着又站在自己眼前的楚澜寒，秋紫汐哼了一声。
楚澜寒却笑了一下，“还在生气吗？”
“当然生气！我很生气！”秋紫汐气鼓鼓的说。
“那我道歉，”楚澜寒微微的笑了一下，“让你生气，是我不对。”
“……只道歉就够了吗？”秋紫汐嘟嘴，“我很生气呢！”
不是生气。
是很生气的那种程度。
楚澜寒目色温柔而复杂地看着秋紫汐，轻轻的说，“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时间是可以消减所有的东西，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仇恨，怨念……没有什么是时间消磨不掉的，你现在这么生气，过一段时间也许就不气了。”
“那要过很久才行！”秋紫汐没有立刻理解到他这句话的意思，“现在不原谅你！”
至少，要等一周……不不不，一个月！
楚澜寒笑了一下，满眼苦涩，“没关系，未来还有很长很长……你这么小，将来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不会再记得无关紧要的小事和无关紧要的人了。”
秋紫汐蹙了蹙小小的眉，觉得楚澜寒这话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楚澜寒微微笑了一下，容色沉静而温柔。
“澜寒哥哥……”秋紫汐不安地叫他。
楚澜寒最终什么都没说，笑着退出了她的房间。
秋紫汐抱着布偶站在房间里，忽然有一种……某件重要的东西马上要流逝消失的感觉。
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临海的雷雨轰鸣而至，秋紫汐自己都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道闷雷劈下时，忽然丢了布偶，猛地打开门。
“澜寒哥哥！”
秋紫汐跑到楚澜寒门前，一把推开门。
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灰尘，也没有了楚澜寒。
平时堆满了书籍的桌子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台灯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光。
“澜寒哥哥……澜寒哥哥！”
秋紫汐转头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喊，“澜寒哥哥！”
“汐汐！”
楼下，花陌宁拦住秋紫汐，“你要去哪？”
“澜寒哥哥呢？！”秋紫汐红着眼问花陌宁。
“……汐汐，”花陌宁被问的迟疑了一下，“楚哥他……暂时离开了……”
秋紫汐瞪大了眼睛，像被抽走灵魂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嗒。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示地掉了下来。
“汐汐，你别哭！听我说，楚哥只是去温哥华，他会回来的，你别哭啊。”花陌宁手足无措，心疼得不行。
秋紫汐却忽然转头跑向门边，打开大门就冲进了雨幕中。
“汐汐！”
花陌宁吓得立刻追出去，在庭院里抱住了还要往外跑的秋紫汐。
“放开我！我要去找澜寒哥哥！”
秋紫汐哭的伤心欲绝，“澜寒哥哥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澜寒哥哥！”
轰隆——
倾盆下雨自天而降，打在秋紫汐身上，就如同万箭穿心一般。
“汐汐，别这样，”花陌宁抱着花紫汐，大声道:“楚哥已经走了，你现在追也来不及，你听哥哥的话，回去吧。”
“不！”
秋紫汐哭的撕心裂肺，“澜寒哥哥！你怎么能不要我！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你答应过的！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他答应过的！他明明答应过的！
无边的雨幕中，秋紫汐闭上眼，眼泪和雨水冲切割着她幼小的心，“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为什么——”
“汐汐，乖，哥哥陪着你，不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哥哥都会陪着你。”花陌宁牢牢抱住秋紫汐，疼得声音都颤抖了。
秋紫汐慢慢的跪坐在地上，哭的没有了力气，却还是不肯放弃地向雨幕中大喊，“澜寒哥哥！澜寒哥哥！”
……可是。
任她千呼万唤，那个曾经抱过她，牵过她，承诺过她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
“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很伤心，一定会哭很久很久，说不定会哭死的！”
“我不会离开你，我会陪你长大，然后永远在一起。”
……“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的！”秋紫汐闭上眼，哭的声嘶力竭。
花陌宁把浑身脱力的秋紫汐抱回家。
送楚澜寒去机场的花羽茜和秋凡离回来，就看见秋紫汐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抱着粗糙的水晶球，满身的雨水和红肿流泪的双眼。
“汐汐！”
秋凡离大惊失色，立刻跑过去抱住她，“你怎么了！”
“爸……”同样一身狼狈的花陌宁站在旁边看了秋凡离一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花羽茜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走到秋紫汐身边，把一个小盒子给了她，“他留给你的生日礼物。”
秋紫汐机械化地抬头看向花羽茜，缓缓伸出冻得僵硬的小手，接下了锦盒。
锦盒打开，绚丽的紫芒流泻而出。
手链上那一颗一颗的六芒星不像星辰。
像她……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心。
嗒——
眼泪无声地掉在了手链上，秋紫汐低下头，失声痛哭。
她还那么小，却品尝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滋味，失去了她最重要的那个人……
澜寒哥哥。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