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和真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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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老虎

    赵弈和小新子看着主子如此卖力,一个个不敢落后。几人你争我抢,打眼瞧去倒是一派热火朝天。

    姜麓眉眼含笑,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她不过是随便一激便有如此效果,看来假以时日再炸毛的狮子也会变成顺毛的猫。

    抬头望天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之中她最喜欢的季节。

    “夫人,奴婢也可以。”陶儿的声音很小,哪有太子殿下都下地干活,她一个奴才却站在边上看的道理。

    “你和我一起去做饭。”姜麓道。

    农家无闲人,男人们外出干活,女人们自然要准备饭食。

    厨房里倒是什么都有,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橱柜里还有吃剩的菜,黑乎乎的一盘东西看起来像是肉。

    近几天做饭的是小新子,他的厨艺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近日来秦彦不怎么吃不怎么喝,她怀疑和小新子的厨艺也有关系。

    挑了三根排骨,泡了干菌,再切了白菜豆腐。排骨先过水过油并腊肉一起爆香,然后再和干菌放进陶罐中炖,炖到软烂之后再放过白菜豆腐。

    香气从厨房飘出去,飘进地里干活的三人鼻中。

    拨草这活看着轻松,实则不然。

    好在赵弈是习武之人,并不觉得费力。秦彦以前虽贵为太子,亦有武艺课程。小新子是个下人,干活也不在话下。但这样的体力活几人都没有做过,没过半个时辰后便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秋阳升得老高之时,荒地的草被拨了四分之一。

    陶儿出来唤他们回去吃饭,赵弈之前闻着味儿早就受不住,当下差点蹦起来。被秦彦阴郁的眼神那么一看,吓得立马低头狂拨草。

    小新子也饿了,自己做的饭自己吃会觉得更难吃。他这几天也没有吃饱,肚子一直在咕咕地叫唤。

    陶儿小声通知几遍,无人回应。

    姜麓出来,扫视他们一遍。

    “吃饭不积极,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不赶紧去洗手!”

    秦彦黑着一张脸,慢腾腾地上来。

    他昂着头抬着下颌,脸色极为难看地从她身边经过。

    她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小屁孩自尊心受挫,自然是想找补回来。她倒要看看在吃喝这样的生存大事面前,他那可怜的傲气还能维持多久。

    菜是分到大海碗中一人一碗,饭管够。

    肉菜一块炖出来的菜,色相并不是很好。再一看那一口大海碗,以及用来盛饭的粗瓷大碗,秦彦脸色更加难看。

    宫中御膳讲究形色香味缺一不可,这一大碗乱炖是什么东西。还有这碗筷,根本不是他一直惯用的器皿,他几时用过如此粗俗之物。

    小新子站在他身后,一副准备侍候的样子。

    “你过去吃你自己的,他有手会自己吃。”姜麓对小新子说。

    秦彦只感觉一团火自脚底起,将他烧得满面通红,他咬牙切齿挤出话来,“你自己去吃,不用管我。”

    小新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忐忑不安地和赵弈坐到一边。

    赵弈是真饿了,一筷子菜入口后当下眼睛一亮。吃了几日猪食,终于吃到像样的饭菜。他用胳膊捅捅小新子,眼神意味深长。

    小新子不敢动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秦彦矜贵地用筷子挑起一点菜,嫌弃无比地慢慢放进嘴里。很快他表情微起变化,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味觉。

    小新子随后开动,亦是眼睛一亮。

    陶儿没什么心机,什么心思都显在脸上。从她那震惊和满足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对今日伙食的满意。

    姜麓心下暗笑,以她的厨艺收服这群小屁孩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秦彦默默吃完一碗饭和那一大海碗的菜,并没有再添饭。小新子添了一次饭,赵弈添了两下。最后的饭被陶儿给全部包圆。

    陶儿的表现让人吃惊,姜麓这才明白为什么陶儿会更换好几个主子,敢情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可能是她多看了几眼,陶儿面色讪讪像是要哭。“夫人,你做的菜太好吃了。这饭吃不完太可惜,奴婢想…”

    “别想太多,能吃是福,想吃多少吃多少。”

    一听她这话,陶儿感动得真哭了。她以前的主子都嫌她不机灵,又嫌吃的多。她被卖了好几次,这次总算碰到一个不嫌她能吃的主子。

    吃完饭秦彦又下了地,赵弈和小新子自然跟着。秦彦虽习过武,但毕竟干活少。上午一鼓作气不觉得,这回才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疼。

    他一声不吭,忍着疼继续拨草。

    突然感觉有人靠近,一抬头却是那个粗鄙的姜氏。

    “给你,戴上这个干活会好一些。”

    姜麓递给他的是手套,是她用棉布缝的。

    “不用!”

    “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要你管。”

    他才不要这个野丫头假好心,想用这样古怪的破烂东西收卖他,没那么容易。他秦彦就算是不当太子,那也不是一个乡下丫头能看扁的。

    姜麓神情略变,“你是不是想故意伤了手好躲懒?”

    这句话不亚于踩了狮子的尾巴,小狮子又炸了毛,“谁说我是故意的?你这个…你这个…”他憋了半天,还是骂不出任何的脏话。

    “我这个什么?”姜麓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拣了大便宜,娶了我这么一个贤惠能干的大美人。”

    “你…你不知羞!”

    少年胀红着脸,长长的睫毛因为怒火而颤。

    哪有这样的女子,粗鄙不堪又没有自知之明。她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贤惠,就凭她如此不敬夫君已犯七出之罪。还自以为是大美人,又瘦又黑穿着大红的衣裙像干柴着了火,亏她有脸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他以后一定要休了她!

    “什么羞不羞的,赶紧给我戴上干活。”姜麓脸一沉,“今天日落之前,务必要拨完一半的草,否则晚上没有饭吃。”

    秦彦气得七窍生烟,这是什么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母老虎。变脸比翻书还快,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人。

    宫里和京中的那些女子,无论心中如何算计面上皆是一派知书达理。即使是勾心斗角,无非话里藏刀隐而不露,何曾有过这般明刀直枪之人。

    更让他生气的是自己的两个仆从如此听她的话,一个比一个卖力。他磨着后槽牙,气得将脚下的土踩出一个坑。

    姜麓对他的憋屈和怒火视而不见,施施然站到地埂上。秋风吹起她的大红衣裙,像一团燃烧的火如荼如蘼。

    小新子恍惚觉得,夫人的气势比皇后娘娘还要厉害。还在这叫什么手套的东西真好用,戴上之后手也不疼了,也不怕被利草割伤皮肤。

    日头堪堪西归之时,荒地的草将将被拨完一半。厨房里的炊烟重新飘散在空中,伴着远处的鸡犬之声似梦似幻。

    “公子,你还好吗?”赵弈小心翼翼相问。

    秦彦吐出一口恶气,“死不了。”

    小新子胆战心惊,他在东宫侍候五年,从未见主子如此生气过。可是这也怨不得他们,夫人那气势主子不是也怵吗。

    赵弈心思浅,愁色和担忧写在脸上,公子气成这样他也不敢多说话。他有些难过起来,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公子这是夫纲不振被妻压。

    秦彦不用人扶,拖着一腿的泥上去。回头望着一大片清理出来的荒地,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力气用尽之后的痛快遍布身心,他心里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放开,变得说不出来的轻松。

    晚饭是腊肉白菜焖面,面是姜麓亲自擀的。有了上一顿的经验,几人都没有小看这普通的饭菜。

    一口下去有面有肉还有菜,面条筋道混着腊肉的咸香,还有白菜梗的清甜脆嫩。复杂的口感在嘴里交融着,令人欲罢不能。陶儿有姜麓的首肯,自是放开吃。她吃得心满意足,欢喜写在脸上和眼里。

    姜麓也很满意,自己做出来的饭菜被人吃得一干二净,这是对她厨艺最大的肯定。

    秦彦默默吃完饭,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他自始自终没有看姜麓一眼,但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绷着神经。

    锦衣华服的公子,干完一天活后狼狈至极。锦绣华美的衣服被刮起无数细丝,玉白色的面料上又是泥又是乱草枯叶,穿着这样的衣服干活真真是糟蹋。

    不仅是他,还有赵弈和小新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麓心下有计较,看来得给他们置办几身合适的衣服。

    夜幕低垂之时,月亮悄悄升起,不多时天际中星星多了起来。秋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聒噪中自有乡间独有的乐趣。

    正屋一片寂静,灯烛未亮。

    赵弈守在门口不动,尽职尽责。没过多久小新子蹑手蹑脚出来低语几声,说公子一倒头就睡着了。他惊讶万分,尔后又恍然大悟,望向偏屋时多了几分感激。

    偏屋亮着灯,姜麓正在列单子。初来乍到百废待兴,既然要开荒种地,自然少不得要置办一些农具以及制定一下耕种的计划。

    陶儿进来禀报,说公子已经睡下。

    “累了一天,这一觉应该会睡得很好。”

    十七岁的少年,经历一些风雨便要死要活的,姜麓可不惯着他。她就不信空乏其身之后,小屁孩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行了,你也去睡吧。”

    “夫人…”

    姜麓看着陶儿,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早睡早起身体好,快去睡吧。”

    陶儿小声应下,迟迟疑疑地离开。再一看那埋首在灯烛之下的人,忽然觉得这位新主子似乎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