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兮言浑身一震，杏眼顿时瞪得大大的，怔楞中满是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中又涌出喜悦的亮光，那眼里流光溢彩的光芒让她清丽的面容顿时生动无比。
“我怀孕了？”她低喃，稍显恍惚的声音也染上了喜悦。
何子苓心口一痛，有些不忍心地撇开视线去。
察觉到他的异样，沐兮言眸光闪了闪，偏头看向神色幽静的付均灏，心中涌上些许不安，咬唇看着两人问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小言……”何子苓张了张唇，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对于一个母亲而言，保不住与自己呼吸相连的孩子，这该有多么的残忍！如果一开始不知道那她即使伤心也总会有痊愈的一天，可是她偏偏……
得而复失的绝望，要他怎么忍心亲自给予她？
付均灏紧了紧握着拳头的手，迈步走了过去，眸色深深地看向何子苓，幽深的眸底带着丝丝恳求，“子苓，可不可以再拿最后一次手术刀？”
何子苓心弦一颤，脸色微微泛白，苦涩痛楚几乎要淹没了他，声音像是被粗砂磨过一般，隐忍而沙哑，“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的！”
说完，他不敢再去看沐兮言的反应，几乎落荒而逃，谁也不知道亲手伤害自己最在乎的人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可是……他别无选择！
沐兮言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转头机械地看向付均灏，明眸瞪得大大，漆黑一片，毫无焦距可言，“什么手术？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付均灏心口一阵阵钝痛袭来，伸手紧紧抱着她，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哄道，“兮言，这个孩子我们不要好吗？先养好身体，孩子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还年轻，不是吗？”
沐兮言瞳孔缩了缩，反手抓住他，声音微微颤抖，“均灏，你在说什么？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付均灏眸色一痛，闭了闭眼，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却是平静不少，“兮言……医生说你的身体不适合受孕，所以这孩子我们不要了？好不好？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那也不是这个孩子了！”沐兮言突然低吼回去，眼眶通红，紧紧咬着颤抖的唇瓣，几秒后，稍稍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破碎的伤痛，“更何况……以后我们真的还会有孩子吗？”
她的身体她心里多少有数，爸爸去世的那年冬天的大年夜她心里难受，便喝了点酒，回家时不小心掉进了路边的池塘里，虽然侥幸被行人救了，但是却也伤了身子，所以每次经期时她都疼痛难耐。
后来的美国的那一场的车祸……虽然医生竭力跟她保证没事，但是综合最近她越来越频繁的晕眩症，以及现在他跟子苓躲闪的态度，她多少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从那次车祸后，均灏看她的眼神里就时不时闪过自责愧疚；为什么杜若一开始会那么肯定地说，他只是同情补偿她；为什么他格外地小心她的身体！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孩子极有可能就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了……
“会的，我们会有很多孩子的！”她的聪慧让付均灏心痛难耐，心像是被投放进了搅拌机，绞碎成一片片，有时候他宁愿她糊涂一点，至少那样，他就算是骗她开心起来也容易些！
沐兮言强逼回泪水，仰头对上他幽深如墨的视线，一字一句说的极为坚定，“均灏，你知道的，你骗不了我的，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我不管医生说了什么，这孩子既然投生到了我的肚子里，那就是我的宝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不要他的！”
看着她固执坚定的眼睛，付均灏心口一阵阵地不安郁结，她的性子怎么样，他最清楚，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跟他本质上有很大的相似度。
但是……
“不行，这孩子不能要，手术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付均灏眸色一沉，声音瞬间低了几分。
沐兮言猛然撑大眼皮，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怎么可以这样？！他也是你的孩子啊，难道你真的不想要他！”
突然，想到前些日子他自觉避孕的事，沐兮言脸色更是苍白，心底都一片冰冷！
付均灏眼底闪过一丝沉重隐忍的痛楚，突然放开她，负到身后的右手紧握成拳头，指节骨片片泛白，面上却依旧理智地近乎冷酷，“你当我不想要他好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留！”
沐兮言脸色倏地惨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连眼泪都忘记流了，就这么空洞无神地盯着他，“你真的这么绝情？坚持不要他？”
付均灏眸光动了动，沉沉吐出一个单音节，“是！”
沐兮言瞳孔猛地紧缩，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低低恳求，眼泪一滴滴地落下，“均灏，我知道会有危险，可是我会好好保重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没道理连一个孩子也护不住的，是不是？我们要他，好不好？他是我们血脉相连的孩子啊，长大后会叫你爸爸叫我妈妈的孩子，陪我们一起笑一起幸福一起凝聚闪光点的人，是我们感情的证明呀！”
“对不起！”
沐兮言眸光一颤，握着他的手臂渐渐落下，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片刻后，冷若冰霜地丢下一句话，“那我们离婚好了！”转身便跑了出去。
付均灏本能地伸手去拉她，却突然间停在半空中，背在身后的手臂更止不住地颤抖，心底痛楚翻滚，眸色墨色一片，兮言……对不起，如果没有那些摸不清的毒素，也许我会答应你！但是，现在我不能冒一点的风险，孩子我虽然期待，但是如果没有了孩子的母亲，我要孩子还有什么意义？
伸手拨通了号码，他音色凌厉沉重，有着不可拒绝的威慑力，“通知华老，务必尽快提前出关，另外让梅荛将兮言截回家去！”
电话这头还来不及开口的方劲听着电话的嘟嘟掉线音，一阵阵莫名其妙。
旁边正悠哉品尝着美酒的唐天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方劲斜睨了他一眼，“喝你的吧！”说着拉起一旁同时不明所以的梅荛直接冲了出去！
唐天无语地瞥了风风火火的两人一眼，思及刚刚的电话，沉吟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那两口子又怎么了？”
这边被强行拉走的梅荛直接被打包塞进了骚包又拉风并且改装过的军用奥迪里，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高速吓没了半条命，一把抓住车顶的扶手，不满地吼了回去，“喂，你又抽疯了？！”
方劲嘴角抽了抽，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圣人警示，淡淡瞥了回去，“均灏让我们去将离家出走的付太太截回家去好好伺候着！”
梅荛一愣，倏地反应过来，喷火龙般地盯着他高声一叫，“什么？离家出走？付均灏那天杀的又欺负言妞儿？”
方劲伸手抚了抚耳朵，暗暗给面前的喷火龙点了赞，厉害啊，他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臭骂那只黑狐狸，唔，本少将的媳妇儿就是有魄力！
显然，自诩风流倜傥的方少将军尾巴又翘上天了！
瞅着他那莫名其妙得意的傻样，梅荛满头黑线，火气又旺了几分，“方劲！”
“啊？！”方劲回神，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放心，均灏恨不得将付太太放在心尖上宠着，不会欺负她的！”
“哼！”梅荛冷哼一声，不屑道，“他欺负得还少啊？！”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瞥某人一眼。
“……”方劲无语，姑娘咱不翻旧账好吧？不玩迁怒好吧？
“快点！”梅荛瞥了他一眼，典型指手画脚。
方劲额角一抽，**！劳资不发威……
“找到了！”正想‘发威’的方少将军眼睛一瞟，顿时也忘记发难了！
梅荛眼睛一亮，急声道，“哪呢？”
方劲唇角痞痞一勾，“妞儿，亲一个，爷就告诉你！”
梅荛嘴角一抽，突然勾唇一笑，美艳万分的模样勾得方劲心肝直跳，“亲一个啊……好啊！”
梅荛轻轻凑近他，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正准备享受的方劲大吼一声，忙推开她，“你**！上辈子是犬类动物吧！”
“不是你要亲亲的吗？”梅荛拉长了声音，友好地笑。
方劲满头黑线，脚下油门一踩，直接冲到前方分岔路口，干净利落地停下，放下车窗，朝着正游魂般的沐兮言打招呼，“嫂子！”
沐兮言却依旧恍惚出神，丝毫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方劲心中一急，正要下车却被梅荛一把拉下，“我去！”说着，伸手一拉车门，干净利落地跳了下午，直接奔到沐兮言身前，握住她的肩膀，“言妞儿？”
看着面前眼眶红红，双目无神的人，梅荛心火瞬间烧成一片，好你付均灏！
沐兮言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缓缓回神，恍惚地笑了笑，“小荛，我想回家！”话一落，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