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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山疑云·拾贰

    谁来?

    所有人表情微妙了起来,这个问题无异于“你们谁想去死”,答案显而易见地是:没有人。

    “挲挲。”

    屋里忽地响了一阵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摩擦皮肤发出的声响。

    大家转着眼珠扫了一圈,发现是那个中年男人,伸手一个劲儿在脖子上挠着,一边挠,一边扑扑簌簌往下掉着干成渣的泥。

    众人看得一阵恶寒,在心里作用下浑身莫名痒了一下,赶忙收回视线。

    孟洲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村里人都不洗澡吗?”

    前面的村长也是一身泥痂,一直挠个不停。

    “这屋里应该没纸笔,不能抓阄了。”眼镜男忽地开口,“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这话的同时,他似乎受了中年男人的感染,下意识在脖子上抓了两下,留下两道红痕。

    顾淮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

    空气死一样得静,呼吸声入耳可闻。

    几声急促的呼吸刚入耳,顾淮正要偏头看去,就听到胡匪粗声说:“那我们来投票吧,这样最公平了。”

    说着,他对上顾淮冷淡看来的目光,眼神中闪过凶恶,“你觉得呢?”

    “……”顾淮仍在思考,闻言只是慢慢点了下头,在众人眼里看上去被完全吓傻了的样子。

    【早说了,别人副本都没有这一出,就绿茶作死,把新郎杀了……】

    【快点死吧,实在不想看绿茶辣眼睛】

    【不发表任何意见,坐等前面的打脸(捂着肿了的脸静静看着你们)】

    ……

    “我投他。”胡匪当即伸手指向时不言,似乎觉得不够有说服力似的紧接着补充道:“我们三个人里面他最弱,我有过很多场经验,可以给大家提供一些在游戏里活得更久的方法,顾淮大家都看到他武力值比较强,也能保护大家,至于不言嘛……”

    他刻意停顿了几秒,有些歉意地看向时不言,“虽然很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一定要我选择的话,抱歉了兄弟。”

    时不言大鸟依人地爬在顾淮身后,目光有些胆怯地看着顾淮,又怯兮兮地看了圈众人,嘤嘤嘤地说:“老公,不要让我去。”

    其余人表情精彩纷呈,不堪入耳地压下了心头的不适,看向顾淮。

    顾淮仍旧是一副仄漠的神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忽地,他淡淡说:“你们呢?”

    他问得太突然也太冷静,大家吓了一跳,几双惊疑不定的眼神纷纷看向他。

    “我弃权。”孟洲磕了下牙,便不再说话。

    眼镜男十拿九稳地笑了一下,说:“我选时不言。”

    顾淮面色一沉,藏着小刀的手刚要动作,便被熟悉的力道一把钳住。

    转头对上时不言乌沉沉的眼珠,他一边柔弱地说着:“老公,我不想去。”

    一边用两人藏在阴暗中的手,牵着顾淮摸了下背过去的手心中藏着的匕/首。

    顾淮缓缓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时不言轻轻眨了下眼。

    顾淮看懂了他的意思——

    让我去。

    时不言很快又埋着头靠在顾淮脖颈,就差速成一下“缩骨神功”把自己缩进顾淮怀里。

    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薄唇贴着顾淮细瘦的脖颈轻轻啄了一下,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

    这声音只有顾淮听到了。

    他微微蹙了下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啊啊啊!公然调/情,玛德!好刺激!】

    【人在冥府,刚进直播间,有没有兄弟科普一下攻受?】

    【科普君:目测绿茶是受,高受x矮攻是不香吗?!】

    ……

    胡匪笑着从眼镜男身后站出来,安慰似的语气说:“可能是游戏npc出了问题,需要玩家暂时替代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惜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谁都知道,这个“应该”饱含的概率可能高达99%。

    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等不及了,语气烦躁地问:“你们决定好了没有?不然我就自己来挑了。”

    他说话的同时,眼珠在众人身上扫了两眼,最终停留在胡匪身上。

    胡匪面色一下僵硬起来,闭了嘴。

    “好。”顾淮冷声开了口,说,“时不言去。”

    一直爬在他肩头的时不言闻言一愣,不可置信地盯着顾淮,眼眶霎时红了,颤声说:“小淮……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极快反应过来的胡匪走过去扯着往那头送:“好了好了,就他了。”

    孟洲错愕地看过去,喃喃了声“卧槽”,似乎没想到顾淮会是这样的人,顿时有些心凉。

    眼镜男明显也傻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出来。

    “小淮。”时不言楚楚可怜地转了下头,眼眶泛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我真的很怕、很怕。”

    他刻意强调了两边“很怕”,转头哭得梨花带雨,配上一张过分漂亮的脸蛋儿,哪怕性别:男,也让人不由有些唏嘘。

    顾淮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暗自思忖,可能他演技真的太好了吧……

    不光是在场看过两人腻腻歪歪的众人一愣,就连直播间的观众都傻了:

    【哇!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

    【我靠!爱情就这么虚假吗?!花瓶太负心汉了吧,我取关了泪流满面.jpg】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好吧,前面的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嗷,这波觉得花瓶像个男人了】

    【我刚磕了两秒的cp啊!怎么就be了呢?!!】

    ……

    “怕个屁!”中年村民抓着他要往外走,“眼一闭腿儿一蹬的事情,大男人矫情个什么劲儿!”

    眼一闭?

    腿儿一蹬?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在场的所有人一听这话纷纷打了个寒蝉,庆幸选中的不是自己。

    “等一下。”顾淮突然出声。

    所有人纷纷转头看着他。

    直播间的鬼观众们分外激动:

    【后悔了吗?!追妻火葬场预定?】

    【不是吧不是吧,花瓶这么心软吗?果然还是作死的料】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重新关注了!!!】

    ……

    在几双眼睛殷切的注目礼下,顾淮不冷不热道:“你不把他绑起来吗?万一人跑了怎么办?”

    中年男人一听,琢磨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这人看着弱鸡,但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儿,万一呢……

    他想着,四下打量了一下,空荡的房里什么都没有。

    “喏,拿这个吧。”顾淮解开系在腰间的布带,热心道,“我来帮你绑。”

    众人寒毛顿起:“…………”

    我草!这是人类能赶出来的事情吗?!

    中年村民倒是没多想,点了下头。

    顾淮捏着腰带走过来,捏着时不言的手背过去,缠了几圈,还嫌不够紧地用力绑了个死结。

    时不言抽泣的声音一顿,嘴角抽了一下,又嘤嘤着说:“……我恨你。”

    顾淮全程动作利落面无表情,冷静得仿佛不是主播,而是游戏npc。

    “好了。”他抬头看向村民。

    那意思是说:可以交货了。

    中年男人走过来试了试,发现绑得确实很紧,奇怪地看了他两眼,但由于赶时间,紧跟着拽着孟洲和眼镜男走了出去。

    观众麻了:

    【这可以,但不应该】

    【哀莫大于心死,我再也不会相信爱情了】

    【我支持花瓶!!!】

    【你们……都没觉得刚刚花瓶拉绿茶的时候,那动作好像是写了什么字吗???】

    ……

    顾淮转头对上胡匪。

    胡匪哂笑了一下,“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

    顾淮目不斜视地踏着楼梯上了楼。

    “嘭!——”

    关了房门。

    胡匪笑容僵在脸上,缓缓垮下来,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了两句,一边走在一楼四处检查了一下窗门与房门是否都关严实了。

    方才怕楼下有东西才一直没下来,现在看来楼下应当是安全的。

    他走到通往后院的木门前,门敞着,他有些不放心地探头往外望了一眼。

    院内除了染布的木桶与晾衣架,什么都没有。

    月色被浓云藏在高空,冷不丁轰隆——地一声闷雷在云层后炸响。

    一闪而过的闪电骤然把半个村庄照得透亮,远处山林影影绰绰地伫立着,乍一看,像是簇了一群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朝这头齐齐看来。

    胡匪吓得一抖,赶忙关上了门,抓了抓头发,烦躁地打量了四周,最终捡了把椅子坐了下去,抱臂靠墙逼自己睡去。

    屋内窗门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得紧,门外又下起了雨,滴答的声音反倒让人愈发困倦,不一会儿他便打着鼾睡了过去。

    大约是凌晨五点的时候,

    脸上突然被一阵冷风吹了一下,带着湿意,胡匪砸吧了下嘴,伸手挠了挠换了个方向又沉沉睡了过去。

    吱呀——

    木门轻轻响了一声,被吸入在屋外连绵坠落的雨声中。

    “吧唧。”

    屋子响起几声咀嚼食物的声音,在闷闷雨声中却格外清晰,仿佛什么人贴着脸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什么,令人毛骨悚然。

    “吧唧吧唧。”

    这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离他越来越近……

    他直播间的观众们急疯了:

    【我草!老胡怎么睡得这么死,再不醒命没了!】

    【这是报应吧……也算给那妹子偿命了】

    【前面的也忒圣母心了吧,这种游戏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我来冥府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直播看了快五百场,除了天赋型主播,也就胡匪这种可以活久了,像楼上那种圣母思想,一般都是炮灰,活不过三场游戏】

    【就跟这场游戏那个叫顾淮的人一样吗哈哈哈哈笑拉了,直播结束我要去顾淮直播间看看,哦不对,万一他一会儿就死了怎么办哈哈哈好可惜哦】

    ……

    又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胡匪又翻了个身,有些冷地蜷缩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是在想哪里来的风。

    脸上传来一阵痒意,很轻,像是有人捏着发梢在他脸上轻轻扫了两下。

    头发!

    胡匪眼皮一颤,心口冷不丁跳了一下,忽地睁了眼。

    他张合了下嘴唇,却绝望地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动都不敢动,脸色唰地变得煞白,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一只眼眶瘪下去,糊了一层血肉,另一只黑色瞳孔紧缩成一个点,眼白几乎要长满整个眼球,直勾勾地盯着他。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胡匪,苍白肿胀的脸上被啃咬出几个窟窿,甚至能看到脸皮后的白骨。

    “沈……”胡匪抖着嗓子努力吐了几个字,“沈……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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