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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这个世界(上)

    祝童已经猜到松井平志要问什么,心里早转过十几个念头。

    现在的松井平志思维混乱心神不宁,如果做生意的话,正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他甚至已经取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着,用一点致迷幻剂,加上一番心里暗示,也许就能把松井平志掌握在手里。

    可是,还有史密斯呢,松井平志如今最大的对手不是自己,而是史密斯。他们之间的谈判还有没有完成,一个神志不清的松井平志根本不是史密斯的对手。

    况且,祝童心里还有道坎,思量再三还是叹息一声,坦然道:“中国有句古话,信则有不信则无。平志君,对于我来说,神是存在的。世界上不可解释的东西太多,一概否认或一概盲从都是片面的。”

    “真的啊。”松井平志的表情变为狂热,握住祝童的手问:“先生认为神是什么?爷爷真到天照大神身边去了吗?”

    “平志君,我认为世界上有神存在,但是,我不认为神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祝童抽出手;“对不起,我不认为世界上有天照大神那样的神,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上帝,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玉皇大帝或佛。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确实有神存在。它们没有善恶没有是非,有自己的需要与生存方式;很大程度上,它们与我们身处的自然一样,也在经受人类发展带来的挤压和干扰。平志君,您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吗?”

    “你是说‘它们’?”松井平志变得冷静了,迟疑着。

    “是它们,松井式老先生的病,就是一个‘神’治好的。您看到那只紫蝶,就是一个‘神’。现在,它走了,因为松井式老先生不再需要它。”

    “它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也许会找到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你刚才说‘这个世界’?”

    “是啊,这个世界。宇宙浩瀚,有太多的未知。”

    “还有别的世界吗?”

    “应该有吧,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松井平志是有智慧的,他不再问什么,静静的消化思索着;只是,不断端起杯子喝水。

    祝童看出他在压抑自己,就说:“平志君,不如找个地方喝酒?这里是日本,你应该请客。”

    于是,两个人就走出酒店寻找喝酒的地方。

    松井平志对广岛也不甚熟悉,此次他是一个人跑来见祝童,没有属下的打点,两人在嘈杂的市区转了好久才走进河边一座安静的典型的日式小酒馆。

    走进格子门,柜台后不太年轻的老板娘飞快的用沙哑的嗓音打招呼。

    祝童听不懂日语,松井平志不惯于出入如此简陋的地方,所以,老板娘的极力卖弄的风情变成自找没趣。两个客人需要的是她背后摆放的各色美酒。

    已经十点多了,酒馆的客人不多;他们找个临街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上几个小菜,要起酒来却很大方。松井平志一连说出几个牌子,老板娘都显出吃惊的神色。最后,也只有随便了;反正清酒的度数都不高。

    喝下三壶酒,松井平志又打开话匣子,明显有点醉了;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爷爷临走前对我说:‘平志啊,你有权选择自己认为对的道路,我老了,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先生,我现在好后悔啊,爷爷是被我逼死的。如果不因为我执意离开家族,爷爷就……。”

    他伏在桌上抽泣起来,祝童不好说什么,他现在的任务是扮演一个善解人意的听众。

    等松井平志平志发泄完了,祝童才说:“老人的话都是人生经验的浓缩,他们可能提不出什么好建议,在他们那个年纪,是非对错的概念已经很模糊了。但是,他们至少能让我们少走弯路。”

    “很有道理。”松井平志呆看着手里的酒壶;“在先生看来,我此次离开家族是否在走弯路?爷爷似乎也不太同意。我现在有两亿美元现金,有福井船舶研究所,为什么爷爷还会担心呢?”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日本也不了解井池家族内部的情况,不可能提出任何建议。但是,我认为井池家族能延续这么久,一定有他内在的东西。一株根深叶茂的大树,只把根扎的足够深还不足以抗拒外界的侵袭;它必须有特别的东西……我说不好,只是个模糊的感觉。平志君去年在上海,见到过一株神树,就是那样。”

    “先生的意思是,我离开了家族就等于离开了根?”

    “不全是。”祝童打起精神,也许现在是个机会;虽然仅凭几句话改变不了什么,但有机会不上就太憨厚了。

    “上海的一个朋友不久前对我说过这么句话:西方人比我们亚洲人更要面子,如果他们让你感觉到很有面子,陷阱就在你脚下。”

    “很有道理。”松井平志想了想,淡淡的说。

    立场不同,话题涉及敏感,两人之间忽然又没什么好说的了;相对喝酒,间或交换一个尴尬的微笑。

    “关于‘这个世界’,先生能多说一些吗?”松井平志感兴趣的话题祝童不太想说,可是两人之间话题匮乏,只好挑能说的,把竹道士的事对松井平志说了一些。

    元月十八日,祝童一行抵达韩国。

    造船业是韩国五大出口支柱产业之一,如今,韩国造船业订单数已经超过过去的日本,连续多年位居世界第一。由于中国进来年来造船业发展速度加快,对韩国的造船业形成一定的威胁;在**的主导下,韩国的造船业已提前开始产业整合。

    此次向祝童摇动橄榄枝的三家船厂就是没被列入整合名单的造船厂。

    与日本人不同,这三家公司都拒绝祝童一行到船厂实地考察,会面的地点就被安排到了首都首尔。

    钱鼎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表态,他是最负责任也是最认真的一位,每到一地都会尽量多与对方交流。祝童每次询问他的意见,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看来,蒋亿尘的事对他触动很大。

    祝童想,也许事先应该与老先生沟通一下?这是没办法的事,利弊从来就没有平衡的时候。

    程震疆对没能进入天夜牧场一直耿耿于怀,他一直对天夜牧场的骏马很有兴趣,一路考察下来只对福井造船印象不错,自嘲的说余下的行程是“收破烂之旅”,让萧萧好一顿嘲笑。

    祝童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以前,萧萧在黄海和程震疆面前小心翼翼的卖弄风情;现在,也许是祝童刻意栽培和过往的经历,萧萧表现地有分寸而自信。程震疆到筹备处的前两天在萧萧面前碰了软钉子,后来就越来越小心了。如果萧萧不主动与说笑,程震疆甚至都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住下后,萧萧首先联系韩海船舶公司,这是与福华筹备处接触最早,也是最大的一家韩国造船厂。韩方对祝童的行程表示很吃惊,确认后表示一小时内就来见面。

    为了表示诚意,祝童租下了酒店这一层的小会议室。但他们在会议室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韩海船舶的代表,两位衣衫光鲜的中年人才推开这扇门。

    他们连声表示歉意,说路上堵车之类的理由,并热情的邀请祝童四人出席一个专为他们举办的宴会。

    外面灯火阑珊,正是吃饭的时候了;祝童稍作推辞就带着萧萧和钱鼎随着他们走出酒店。程震疆虚要留下保持与上海的联系,

    韩海船舶派来了两辆奔驰房车,驶出酒店后萧萧就笑了,路上的车辆根本没有拥堵的迹象;与上海比起来算是小儿科。张雪丹和向墨一小时前分别打电话来说,韩海船舶曾要求确认福华造船筹备处主任李想的身份,以及行程。

    宴会地点位于首尔市郊的一处私人会所,一般来说亚洲有钱有身份的人的习惯都差不多,这间会所里的布局装饰也就与祝童见过的类似场所的大同小异。

    这样的宴会大多不会直接上餐桌吃饭,要给客人熟悉主人和适应环境的时间。

    韩海船舶出面接待的李正勋是位副董事长,一个很骄傲的胖子,他带着三位助手在一间会客室内候着,与祝童交换名片时很有点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说的是韩语祝童听不懂,身边的漂亮女秘书翻译出来的却是英语。

    祝童心里有点不痛快,对方应该知道来自上海,是中国人。

    双方坐好好,祝童笑着用英语恭维了李正勋两句,转身用汉语对钱鼎说:“钱老,他们明显没有与我们深入接触的诚意。”

    “李主任?”钱鼎刚正翻看对方秘书送来的韩海船舶的文宣资料,不解的问。

    “他们应该准备汉语翻译,如果韩海船舶连这点也做不到,我很怀疑他们的实力和诚意。”小骗子推推眼镜,继续用汉语对钱鼎说。脸上却带着真诚的微笑,与正在讲话的李正勋对视着。

    哈!原来这个人听得懂汉语!李正勋忽然停下韩语,尴尬的用汉语说:“对不起,是我们失礼了。”

    祝童表现的更尴尬,搓着手说:“这……李董事长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既然……呵呵,是我失礼了。请多多包涵,您比我年长……。”

    李正勋对祝童称他董事长很惬意,大度的挥挥手:“是我们考虑不周啊,李主任年轻有为,冒失点是可以理解的。”

    还真给面子啊!年轻有为和冒失联系起来怪怪的,小骗子心气一向颇高,现在还没进入正经谈生意阶段,初步接触而已,万不肯落这个面子。

    “李董事长姓李,正好,我也姓李。如果在中国我也许会认为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这个李与中国的李是不一样的。”  李正勋正色道;“我们韩国李姓是贵族。记住,人要学会谦虚。”

    “哦!失敬失敬,李董事长原来出身名门。”祝童有点失望,这个李正勋是真傻还是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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