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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枫仙谷(上)

    蝶姨与朵花要走了,她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就等着叶儿回来。

    今后,大约也不会再回这里住了。

    “你们到那里了?  ”蝶姨开心的问。

    “是啊,好美啊。它有名字吗?”叶儿感激的说。

    “妈妈说,那里叫枫仙谷,是蝶神的家。每年去一次,对你和它有好处。”蝶姨看着叶儿的眼睛柔声道。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只洁白的蝶影。

    “为什么不对我说。”祝童不满道。

    “枫仙谷?妈妈,我去过吗?”朵花不无妒意的问。

    “你去不了。”蝶姨推开朵花,留恋的看一眼蝴蝶洞;“找到我就放心了,今后,你们要经常去看看。那里,是你们的家。这里……也是你们的家。”

    “蝶姨偏心,你就没让我去过那里。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秘密瞒着我?”祝童不满的说。

    “因为你是男人,因为你的本事大,因为你没有跑。那里对男人没什么意义,只有我们女人才会真正明白。你要记得,苏姑娘想去的时候,就让她去那里住几天。”蝶姨毫无歉意,几句话就把祝童堵回去了。又笑道;“男人不能去,要瞎眼的。不过,你是例外。”

    祝童点点头,不说话了。

    例外的还有曲奇,汽笛、江流、神钩王寒的眼睛确实都瞎了。不过,叶儿还不知道,祝童也没心思说。

    怪不得叶儿舍不得离开那里,原来是蝶神的老巢。咦,如此说来,那只从紫霞庵离开的金蝉也应该有个类似的地方。以祝童的理解,金蝉应该是偏重与男性的。

    “蝶姨,叶儿什么都不懂,我也说不明白,您看……”

    祝童不会就就这么放蝶姨离开,叶儿莫名其妙的接受了神传,她没有蝶姨的生活经历,没有感受过那种神秘的氛围。很多事都需要蝶姨说清楚、讲明白。否则,别想离开。

    “是我疏忽了,朵花,我们再留一晚,明天才回城。”蝶姨恍然,这才有点歉意的意思。

    朵花说祝童不讲理,她着急回到凤凰城,与青梅一起筹备凤凰学校,蝶姨要回上海和王向帧回合。

    祝童就摆出一副不讲理的架势,说是被逼无奈。

    蝶姨拉起叶儿到洞内的水潭处,在蝶群飞舞中把那只砍柴刀交到她手里,接着低声面授机宜。

    叶儿头带蝴蝶面具,站在水潭旁将砍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这把砍柴刀材质粗糙、做工粗糙、打磨粗糙,握在叶儿的手里极其怪异。

    祝童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不该让蝶姨说得太清楚?!

    随着蝶姨的解说,叶儿不时的看他几眼,里面的有些东西令他心惊肉跳。虽然她笑容满面,笑容里却多了些东西。

    凡星道士没在蝴蝶洞,可他也没有走远。

    吃饭的时候,凡星不请自来,抱两只粗大的竹筒走进蝴蝶洞。

    桌上的饭菜都是祝童和朵花准备的,酸萝卜与腊肉是他们从凤凰城背来的,清炖鱼是祝童从河里摸来的,清炒地米菜是朵花从峡谷深处的石缝里采来的,还有凉拌竹笋,是叶儿刚挖来的。

    凡星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很自然的在祝童右边坐下,在面前铺开三只空碗,扭开竹筒上的塞子,倾出满满三碗香气四溢的美酒。

    凡星将一碗酒送到祝童面前,又给叶儿一碗。自己举起一碗,道:“请。”

    “我的呢?”朵花嗔道;“小道士莫非瞧不起我们母女?”

    “只有三个空碗,此乃天意,不可强求。”凡星淡然道。

    叶儿不好意思了,把自己酒碗递向蝶姨。她是这里唯一的长辈,没有酒,未免不太礼貌。

    “蝶姨现在的状态,不能饮酒。”祝童连忙阻止叶儿。蝶姨虽然看上去面色红润,身体却很虚弱。她刚把蝶神传给叶儿,体内少了股精气,空荡荡的,在调整过来之前,真的不能饮酒。

    蝶姨歉然一笑道:“苏姑娘喝吧,它现在需要酒气,它喝醉了,晚上你会好过些。”

    蝶神与新宿主需要经历一段磨合期,那是一个充满痛苦的过程。只是,蝶姨是以自己的经历去推测叶儿将要遇到的痛楚,却不知道叶儿和祝童一样身负蓬麻功,身体的状况、忍耐力与承受力异于常人;那个她想象中的磨合阶段已经过去了。

    朵花不管不顾,去灶台处拿过只空碗,也跟着他们大喝特喝。蝶姨不说她,别的人更不好意思说什么,朵花喝下去两碗就承受不住,没一会儿就醉了。

    凡星拿来的酒与竹道士的竹花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少的只是岁月的沉淀,多了几分花香,后劲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儿原本不善饮酒,喝下三碗,只脸红心跳,却丝毫没有晕眩的感觉。

    吃罢饭,朵花倒在洞角酣睡,不时发出几声可爱的呢喃。

    叶儿和蝶姨收拾桌上的东西到洞外清洗餐具,她们之间的交流还没有结束。

    祝童与凡星很有默契的攀上山峰,在那块墨玉旁坐下。

    “有雨。”凡星看看初生的月亮,说。

    “有吗?”祝童看不出什么,深蓝的天幕上星辰璀璨,没有云彩的影子。

    “一定会下雨,并且,这场雨要下三天。”凡星很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曲奇明天才能回来,下雨的话,你要去接接他。”祝童还是不太相信。

    “你去接,我要走了,这身衣服淋不得雨。”凡星竖起右手中指指着东南方向;“雨从那里来,我要去西方避雨。”

    “你最近一直在湘西?”祝童问道,感觉凡星越来越神秘了,莫非他一直在躲雨?湘西多山多雨,有的雨下的毫无理由,西边日出东边雨的情况并不少见。特别在这个季节,很多时候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祝师兄别问了,我的事,说不明白。”凡星唇角绽出一丝笑意,凝视着祝童眼睛徐徐道:“倒是你,也许刚错过个一步登天的大好机缘?”

    “我不相信有那种机缘。”祝童眨眨眼,因为叶儿复原的惊喜,他还没有时间关注自己的状况。两天来,所有的时间都与叶儿在一起,护持着、压制、调整着她体内的白蝶,甚至没有进行过一次内省。

    “你的身体知道,我也想知道。”凡星右手的中指慢慢点过来,指尖印在祝童眉心印堂穴。

    祝童闭上眼帘,缓缓调整呼吸,进入蓬麻境界。

    再次睁开眼,月亮的位置已到中天,星辰暗淡,银河稀疏;他们的感觉只是瞬间,身边的世界却不知过了多久。

    “错过的机缘不是机缘。”祝童叹道。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真的有点放不下。

    祝童的蓬麻境界已然在不觉间跃入蓬麻幻境的第三层,与师叔祝黄比肩。可是,从刚才的内省中发现,他曾经有机会更进一步,或者说,有那么一刻,祝童的一只脚已经迈入蓬麻仙境,他的身体内残留着蓬麻仙境的气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师兄是福缘深厚之人,现在的状况其实是最好的。”凡星收回中指,仰头遥望星河,似有无限感慨。

    刚才的瞬间,祝童带着凡星重温了在月牙湖畔的经历,包括一些在他失去自我意识是发生的情况,都被唤醒了。

    祝童细想,与神钩王寒对垒的那刻,也许正是蓬麻幻境的状态。他捂了捂腰部被江家高手刺伤的地方,正是这个伤口唤醒了他,也正是因为这处伤,将淤积在他体内到处冲撞的能量卸去了大半。

    在那个关口,他之所以没有突破蓬麻境界的关卡,差的不是修为,也不是能量的准备,而是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你早知道我要遇到意外?”祝童不无怀疑的看着凡星。

    “不知道。”凡星与祝童对视着;“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去打扰祝师兄。家师给你披句已经说的很明白:不系之舟任流行,三峡七道关,关关难过关关过。刻意而为不是帮你,而是害你。”

    祝童越想越觉得凡星的话莫测高深。他最近的进步可谓神速,在短短的十几天内,境界从蓬麻初境提升到蓬麻功幻境的第二层,前天在月牙湖畔又进入了蓬麻幻境的最高层,险险跨入蓬麻仙境。

    如果真的跃入蓬麻仙境,也许真要遭天谴了。

    可是凡星,他原本只是一个平凡的中医,进入道宗不超过三年,拜入竹道士门下才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且跟随竹道士的时间更短,为什么能高明到如斯?

    “今后会如何?三峡七道关,如今过了几峡几道关?”祝童从来不信算命那样的东西,可是如今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点夜郎自大。竹道士与凡星,好像都能看穿一些很玄妙的东西。

    “我只能看出,红云金顶是最后一峡一道关。”

    “能过去吗?”

    “不要问我,你说能过就能过,不想过的话,我替你过。”凡星似笑非笑的表情证明,他确实看出了些什么,可就是不说。

    祝童改变策略,问道:“叶儿会如何?你为什么要让她喝酒?”

    “苏姑娘该喝酒,很简单。”凡星地回答滴水不漏。

    “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

    “你们的未来与我何干?这样的话不该从祝师兄口里说出来,你一直在努力。”

    “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以前我很有把握,现在……”

    “苏小姐变得厉害了,不好骗了,然否?”凡星替祝童说出来。

    “差不多。”祝童抚掌笑道;“我更担心的是,我们会不会有孩子?”

    凡心点点头:“你和苏小姐……祝师兄,你很狡诈,但牵挂太多。今后,也许会因此摔上个大跟头。”凡星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当即闭嘴,再也不肯吐出半个字。

    “我最不怕的就是摔跟头,如何能够活得更好更精彩,才是应该考虑的事。上海的舞台足够大,凡星,陈依颐小姐可一直对你很关注呢?你是不是……”

    任凭祝童如何说,凡星只仰望星空,丝毫不为所动,如深潭池水般毫无微澜。

    祝童说累了,抬头顺着凡星的视线看去,东南的天空处果然出现了几片云朵,正是一副彩云追月的美景。

    凡星说的那场雨,真的要来了。

    “还有点时间,说说你的故事吧。”祝童有所触动,心境变得安静了。

    “我……依旧怀念。”凡星面露痛楚之色,他知道祝童要问什么,需要什么样的启迪和帮助。

    祝童默默的听着,凡星原原本本的将自己与那个因癌症而逝去的女孩之间的故事展示在出来。他的讲述并不客观,也不冰冷,他将自己目睹爱人在生死线上挣扎、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被癌症折磨得丑陋不堪的过程与自己的心理变化完全描述出来。话语中蕴含着深切的思恋与复杂的情感。

    凡星说,那是一个痛苦而难熬的时期,后期,他不得不借助毒品去与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纠缠着他的痛苦搏斗。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思索人生的意义。

    “祝师兄,祝门……能治那样的病吗?”凡星问,

    “也许可以,只是,那样做很困难,以我现在状态,每两个月也许能救一个。即使更进一步,每月也只能治好一个人。多了,负担不起。只靠祝门秘术……没什么意义的。”祝童明白了,凡星并没有脱出红尘看穿一切,而是对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

    凡心思索着缓缓站起来,道:“大道无情。很多时候,现实是残酷而严峻的,你必须学会放弃,学会妥协。而我,并不想那样活着。这就是我离开的原因。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所求不多,索取有限。自在与矜持,是一对超越**的矛盾。我该走了。”

    说走就走?祝童还没来得及开口挽留,凡星的身影已然跃下山峰,直冲西方而去。

    空中忽然滚过几声闷雷,引四方云动。

    祝童感觉脸上落下几点水滴,抬头看,乌云当空,果然下雨了。

    祝童想,凡星在心态上的境界比自己高出多多,所以才能有如此快的进步吧。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叶儿喝酒呢?凡星这样做不会如他说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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