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叶沾衣笑着摇摇头，温声说：“师父，帝姬殿下很好，怎么会叫我受什么委屈呢？只是，您怎么没有一早告诉我，鲛珠是殿下给的呢？白白叫沾衣失了礼数，这么迟才向殿下道谢。”
“……”
初翎怔愣地看着两人。
事实上，对于一个陷入爱情的小凤凰来说，夜离刚刚那番话，虽然冷漠，却也可以强行解读出一丝情谊。
他夜离替自己给叶沾衣道歉。
那不就代表了、他和自己才是站在一边的，叶沾衣不过是个外人么？
毕竟，亲疏有别。
徒弟才捡来几个月。
而他们俩，已经一起度过了几千年光阴。
他们才是自己人。
只是，初翎完全高兴不起来。
夜离和叶沾衣站在一起，那种气氛，旁若无人到、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无法插入其中。
她完全只是个局外人。
只是他们互相关心的一个话题罢了。
这如何能叫人不黯然神伤呢？
然而，在叶沾衣面前，初翎不想失了身份，到底是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举。
她抿了抿唇，扭开脸，刻意不看两人。
静默片刻，才闷闷开口：“夜离哥哥，倒是早些告诉我，是你徒弟受伤啊，平白叫我担心这么久。”
“初翎，抱歉没能提前告诉你。鲛珠这件事还是要多谢你出手相助。宸华宫里的法器神器，你随便挑。”夜离面色平静，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件武器吗？前些日子我刚得了一柄上好的节鞭，名唤‘赤星’，与你很是搭配。”
说着。
他抬了抬手。
倏忽间，一道红色残影凭空而现。
接着，在半空之中慢慢延展开，结成一根红色节鞭。
就像是一道有生命的红色火焰、在肆意燃烧着，可以看出其珍贵程度，完全算得上是无上神器。
这艳色，倒确实与小凤凰十分相配。
初翎勉强笑了一声，心头涌起酸涩之感。
“用不着的，夜离哥哥，既然她是你的徒弟，我理应也照拂些许。那鲛珠，算不得什么珍奇异宝，能帮到人就很好了。”
其实，百年之前，初翎就有跟夜离提过，她法术不精，想要拿个什么武器佩剑之类的，看着花里胡哨些、能唬唬人。
什么赤霄、太阿之类的神剑，听着就很厉害。
只可惜早已流落人间，一时之间，倒是无法获得。
夜离却觉得没什么必要。
一是因为凤凰属火，天生灵力精纯，注入法器之内，普通法器难以承受其力量，反倒会成累赘，需得顶尖法宝神器才可发挥。
二也是因为、初翎是帝姬，被仙台山、乃至整个天界各族娇宠着长大，压根就没有什么机会用上。只用来修炼的话，想必按照她这懒散性子，新鲜劲儿过了就搁置到一边了，白白瞎了神器。
所以，初翎提了几次，都被他冷淡地敷衍了，便也没有下文。
小凤凰本就是想让夜离帮她挑挑、找点话题增进一下感情。
既然夜离不接茬，她对修炼之类也没有什么执念，孑然一身轻松，自是不会去找父君母君提。
然而，此刻，为了叶沾衣，夜离竟然主动拿出了赤星这等神器，要赠予她。
初翎就算再笨，也能明白他意思。
他就是要用这赤星，替他的徒弟还了鲛珠这个情。
要不然，叶沾衣永远欠她一对眼睛。
想通之后，初翎脸色愈发苍白，眼神凄凄，凝望着夜离。
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再次低低重申：“……真的不用。”
夜离表情平静，开口道：“收着吧，本就是为你寻来的。”
他素来善揣摩心思。
更何况，初翎那点想法，基本都写在脸上，连琢磨都不用琢磨，看一眼便知。
虽然，夜离对初翎并没有生出旁的想法，但几千年都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照顾。
一直以来，初翎有什么想要的，他哪怕觉得无可奈何，也会顺手为她达成。
把赤星给她，并不只是为了还鲛珠这人情。
确实本就是要给她的。
偏偏，这小凤凰完全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不愿意听话。
夜离不愿解释太多，白白引得她生出念想来，见她表情有点委屈、可怜兮兮模样，抿了抿唇，直接抬起手，将赤星往前一送。
那节鞭化作一道烈焰，飞到初翎手边，又倏地收紧，柔软地缠绕在她雪白纤细的手腕上。
就像是变成了个手镯，十分漂亮。
夜离轻轻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喜欢吗？”
“……”
初翎没出声，另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手镯。
皮肤触感柔软又冰凉。
她到底是舍不得夜离送的东西，哪怕心里难受委屈，也舍不得将这节鞭拿下来、狠狠地掷回去还给他。只能没什么骨气地点点头，垂着眼收下。
又顿了顿。
初翎：“夜离哥哥，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
夜离也没说好或是不好，转过身，同叶沾衣低声开口道：“你眼睛还未好全，先进去吧。明日我再抽空来考你功课。”
叶沾衣淡淡一笑，朝夜离福了福身。
“是，师父。”接着，再对初翎行礼，“殿下，沾衣告退。”
……
待叶沾衣回到偏殿。
花园子里只剩下夜离和初翎，四目相对。
初翎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像对峙，往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夜离的衣袖。
夜离早就习惯小凤凰这种撒娇小动作，没挥开她。
侧了侧脸，淡声问：“想同我说什么？”
初翎见他没反抗，手上力气加大，扯着他往花园中间石凳石桌那处走去。
她也想与夜离哥哥一起坐一下。
顺便，再对月小酌几杯。
可惜今日是没法实现了，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般想着。
初翎拉着夜离在石凳坐下，随意地织了个结界，将两人笼罩在其中，谁都无法看到、听到里面动静。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抚着那节鞭幻化而成的镯子，出声问道：“夜离哥哥，你同天帝陛下拒绝了和我的赐婚，是有这件事吗？”
其实早就该问。
只是被太多事情牵扯，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次也是正好借此机会。
夜离没想到她是想问这件事，微微一愣。
小凤凰素来直来直往，压根藏不住事，拒婚这事已经过去好一阵，一直没等来她质问，夜离还以为，她尚不知道此事呢。
然而，倒也没什么骗她的必要。
他本就没打算与她结成仙侣。
夜离点点头，“是，初翎，我对你，不曾有什么男女之情。哪怕不结亲，我也会一直照顾你。”
初翎直直地盯着他。
眼眶里慢慢泛出水意。
“夜离哥哥，你不喜欢我吗？讨厌我吗？”
夜离叹了口气，“初翎，我们俩算得上一起长大，我自是将你当做亲人一样对待。”
初翎：“可是，事实是，你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啊。况且，你真身乃应龙，我甚至不是龙族，咱们俩也算不上同宗，怎么可能是亲人呢？”
“初翎，你不要胡搅蛮缠。”
夜离语气带着些许忍耐。
“……”
胡搅蛮缠？
呵。
短短半年里，她都已经听到好几次“胡搅蛮缠”的评价了。好像在所有人看来，她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凤凰，是只会惹事、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
她说爱，说喜欢。
母君父君同她谈两族关系、谈天界格局。
夜离也不以为然。
初翎就像是身处一座孤岛，被下了禁制、被封了神力，飞不出岛。独自一人、孤立无援，无人可以诉说。
她眼里噙着泪珠，不甘心地咬牙，“夜离，若你只是我哥哥，我可不会为哥哥做这么多。”
夜离定定地望着她。
像是长辈在看着一个孩子般，满是无可奈何。
初翎：“那你喜欢叶沾衣吗？”
夜离拧起眉，“你在胡言什么？沾衣只是我的弟子，才多有照顾。”
“或者，你有其他心仪之人？”
“自是没有。初翎，我与你之间的事，与旁人都无关系。”
初翎点点头，抬起袖子，几下擦干眼泪。
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好，既然夜离哥哥这么说了，我便相信。我从小到大也是千娇百宠地长大，因为喜欢夜离哥哥，才能放下自尊。但若是让我插足你与别的女子之间，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但你说你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想必拒婚也只是因为不够喜欢我，与旁人无关。那我怎么也得为这几千年的喜欢、再挣扎一下，说不定就打动你了呢。”
做人做事，最忌讳放弃二字。
要是轻易就一蹶不振，岂不是显得前面那些时间和努力，都化成泡沫了么？
说完。
初翎站起身，解了结界。
“这赤星我就收下了，算作是夜离哥哥给我的礼物。谢谢夜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