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黄牙带着人上门来闹事之后，古灵每日早晨天不亮就出门买菜，如此过了几天，倒也相安无事，每次都是堪堪避开这伙人，然后便全家缩在屋子里，任他们在外头如何叫骂拍门，都当做听不见。

    古灵这些天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自从有人来闹事之后，周边的几家店的食客也都渐渐少了些，不为别的，只不过是大多数人都怕惹上麻烦，索性这一条街上也不止这几家馆子，另寻别家就是了。

    已经可以预见到，就算是之后小店重新营业，只怕是人气也大不如前了。

    古灵一听见那黄牙又带着人来闹事就恨得牙痒痒，可这会也只能憋屈的忍着，毕竟自家现在就剩女眷和两个小的，若是一时冲动出了事，到时才是更让人焦头烂额。

    这日，古灵照例天不亮就出门了。

    今日也该再去大牢走上一趟了，古灵正好打算着等买了菜之后，再绕路去大牢。

    这一回给郁乘风带去的照例是煎饼，眼下天气一天天开始回温，倒是有些春天来了的意思。

    等到了大牢门口，又花了六两银子，这才央着那两名衙役收下了要带给郁乘风的煎饼，古灵又挎着菜篮子回去了。

    这会路上行人仍不多，古灵稍微加快了些脚步，想要快点到家，省得刚好被黄牙那一伙人堵在门口，免不得又得躲上半天。

    途经一家牙行，正好碰到他们家送了新货上门，两个牙子正凑在一起交接着手上的人，不时对着蹲在地上的一群“货物”挑挑拣拣，恍若在菜市场上挑选品质优良的大白菜一般。

    古灵看了看那群蹲在地上的“货物”，其中大多都是年约十来岁的孩子，男女皆有，只不过其中女童又更多些。

    这些孩子，有少数是被人贩子拐了又转手卖掉，更多的则是直接就被自家给卖了换钱的。

    虽说渊朝百姓安居乐业了这么些年，但也并不是每一家都能吃饱穿暖不愁生计的。

    如同现代农村早前时期，这里的人们也都没事就在家造人生子。多子则多福，也不管自家养不养得起，都是先生了再说，完全不似现代的小年轻，生生被房贷压得喘不过气来，根本不敢结婚生孩子。

    孩子生得多了，自然就有家贫的养不起，于是便将孩子卖给这些牙子，还能赚上一笔钱补贴家用。

    也有的是直接拿孩子来抵赌债，诸如此类层出不穷。

    古灵看着那几个蹲在地上的孩子，也只能是在心里不住的叹气。

    她这会也没能力去管这些，也只能顾好自家，想想若是自己先倒下了，说不得汀兰和疏竹也要像这般，被人抓了去卖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古灵顿时就觉得那几个孩子的脸仿佛都变成了汀兰和疏竹的，在她眼前不停晃来晃去，直教她不由得就放慢了脚步。

    那两个牙子本来还凑在一起点货，一瞧见这会过来了个年轻姑娘，在那群小一些的“货物”旁边近乎驻足，其中一个牙子立马就扯着嗓子问了一句：“姑娘可是要买人用？这一批都是新到的货，你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她这会浑身上下虽没什么首饰，可架不住长得好，那等平常的衣物穿在她身上也瞧着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那牙子估摸着也是将她当成是哪户人家的侍女，清早出门来买菜，正好就路过了这里。

    古灵闻言立马摇了摇头，“不用......我就是路过，打扰了，我这就走。”

    她干笑了几声。

    自己也确实想过要不要买上一个孩子回来，干脆当做接班人培养，这样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不适，也能让他接替自己掌勺。

    可也仅仅就是想想而已，眼下她都恨不能将一枚铜板分成两半来花，哪里还有余钱去买人。

    解释了这一句，古灵正欲转身离开，没想到就在这时，那一群孩子里就有一个男童跳出来就趴在了她脚边，抱着她的腿张口就喊：“姐姐！”

    古灵委实被这孩子吓了一大跳，待到平复了心绪，这才看清，抱住自己的是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男童，这会他一张小脸上虽沾满了脏污，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倔强的仰着脸盯着自己，张口就道：“姐姐，求你把我买回去吧！我很能干的，烧饭洗衣挑水砍柴我都会！”

    古灵叹了口气，瞧着那边的人牙子已经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要将这孩子给拉开，于是弯腰将臂弯里挎着的菜篮子搁在了地上，便伸手想要将这孩子先拉起来。

    那孩子见她伸了手过来，倒也十分顺从的递了一只黑乎乎的小爪子过来。

    两只手甫一接触到，古灵神色顿时一滞，很快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将他拉了起来，收回了手。

    这一会功夫，那两个人牙子也已经赶了过来，其中一个牙子伸手就欲教训这孩子，被古灵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且慢！”

    那孩子被她护在身后，那伸了手欲要打他的牙子也赶忙收了手，便又听得古灵道：“两位方才不是问我要不要买人吗，我的确是要买人。”

    她将躲在身后的那孩子拉了出来，十分干脆的就开口了：“我就买他了，开价吧。”

    那两个牙子倒是没想到，这臭小子当真是有几分运道，冲撞了人就算了，没成想居然还真就被这姑娘看上了要买回去。

    那本还想打人的牙子立马就换了一副面孔，伸手一把就拉过了那孩子，十分粗鲁的伸手迫使这孩子张开嘴，好教古灵瞧一瞧他那满口白牙，这才笑道：“姑娘好眼力，你可瞧好了，这小子才十三岁，身体好得很，你瞧这牙口，整整齐齐的，别看这脸脏了些，洗干净了也着实不差！”

    古灵瞧着这牙子简直就是在把这孩子当牲口一般的展示给自己看，瞧他那劲儿，要不是顾及着古灵是个年轻姑娘，只恨不能将这孩子扒光了给她展示一番。

    不愿再同这牙子多说，古灵直接制止了他，开始讨价还价。

    那牙子一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听得古灵一阵白眼。

    她不是不知道这一行的深浅，平日里也早就见过这种买卖人口的场面了，也知道像这般大的小童，哪怕是长相不错的，顶多也才能卖个六两银子。

    眼下这牙子一张口就是十两，这是把自己当成冤大头了。

    古灵也不废话，直接就开始同这牙子杀价。

    经过了好一阵讲价，最终古灵如愿以偿，以六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这小童。

    顶着其余几个孩子或羡慕或不安的眼神，古灵付了钱，收好了卖身契，也只能赶忙拉着这小童离开了。

    等到拉着他走出了老远，特意寻了个偏僻的小巷子，古灵停下了脚步，转身直视那小童，问他：“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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