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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炀城殇

    第三十五章炀城殇

    天蒙蒙亮,炀城被微微的迷雾笼罩着,整体看去,古旧却宏伟,寂寥而霸气。

    这景,让人想到了曾经的姑苏城,美丽,迷幻,动人。

    炀城的正中间,坐落着轩辕国辉煌的皇宫,高高的朱色城墙,将宫殿与外面隔开,而景王府,则安静的矗立在那炀城的东南角,紧邻皇宫。

    正是清晨,且在二月,露珠亮晶晶的,在嫩芽上滚动,终于,叶子不堪它的重量,“啪”的一声,身躯倾斜,水滴从上面滑落,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晶莹剔透。

    景王府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还没有看到人影,先已经听到了声音,不用说,除了陈大将军的宝贝女儿陈卿,还会有谁这般声先夺人。

    这两声叫喊,彻底的惊醒了所有的人,睡着的,失眠的,还有那些根本没有睡觉的,仿佛在告诉他们,新的一天开始了!空气,已经换了一番。

    睡着的人,揉揉眼睛,睁开迷糊的双眸,天,已经开始亮了,该起身了!还有一天的活儿等着干呢!不过,王爷昨晚出去,究竟是有没有把王妃娘娘救回来?

    失眠的人,紧呡嘴唇,或者把枕头恼怒的扔到一边,或者气愤的翻身,在床铺上发火,但想到昨晚王府闯进刺客的事情,也用手抹抹额头,披件风衣,出来看看情况。

    根本没有睡觉的人,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憔悴的望外面瞥一眼,复又陷入沉默,新的一天又如何?皇甫隐生死未卜,王府还不是死气沉沉。

    似乎,所有的人,动作都放缓了,节奏慢下了几拍,当然,毫不知情的陈卿,无论在何时,都是一个例外!现在,更是如此了!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陈卿踹开王府的门,完全没有形象的冲进王府,像风一般,风风火火。

    众人见怪不怪,只不过,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是一致的摇摇头,恐怕,陈大小姐要失望了!

    没有救回来不说,救回来了,那也应该在休息吧?

    陈卿搜索不到皇甫隐的影子,便直奔书房而去,还没有靠近,却被邢风挡了下来。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陈卿没形象的大吼大叫,张牙舞爪。

    没办法,她打不过这个男人,否则,她就直接冲进去了,或者先海扁这个人一顿,再冲进去。

    “王爷现在心情不好!”邢风低声的说道,不仅仅是王爷,他现在心情也不好呢!

    炀城的飞凤崖,崖深千丈,山高万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王妃娘娘掉下去,王爷差点就跟着跳下去了,若不是他们拼命拉着,而且拉得够及时,恐怕现在不但要为王妃娘娘收尸,还要为王爷收尸呢!

    如果那样,这轩辕国,这大陆,其后果肯定很严重,他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所以,折腾了一晚上,谁都没有好心情。

    “他?”陈卿用手指了指书房,眨眨眼,道,“看在他是我未来夫婿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可是,你们王妃娘娘,究竟在哪里?”

    邢风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喂!”陈卿不依不饶的追问,“莫不是昨天晚上我走后,王爷把她……!”

    陈卿声音越说越低,最后,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眼睛咕噜噜的转,拉着他到一旁,俯身比划了一个斩杀的手势。

    邢风懒得理她,瘪瘪嘴,动动唇,不想说话。

    他现在很累,什么都不想做,更不想和这个少了几根筋的人扯淡,所以,闭上嘴巴不说话。

    王爷那么喜欢王妃,她从哪里看出来王爷要杀王妃的?真是的!

    不就是昨天下午王爷发火吗?也许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和王爷一起长大的他,对王爷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的人,却知道,王爷打心里不想动手!

    不然,何以解释最后王爷会放王妃这一事实?或者昨天晚上不顾一切要前往飞凤崖而且差点以身殉情的样子?

    他可不觉得王爷有什么必要做做样子给别人看。

    陈卿见邢风不说话,以为自己猜中了,遂瞪圆了眼珠子,伸出手捂着张得极大的嘴巴道,“邢成哥哥,他……他还真的下得去手?”

    邢风正要说明白整个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结果,然而只听得嗖的一声响,眼前,哪里还有陈卿的影子?

    她已经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出去,往书房里闯去。

    “陈大小姐,书房真的不可以进去!”侍卫们纷纷开口,希望陈卿不要逼他们,他们个个靠这些养家糊口,不希望不但赚不了钱,还被驱逐出去。

    陈卿的个性,与皇甫隐非常相似,不让她去?她偏偏要去。

    恰好看到两个丫头端着饭菜走过来,陈卿呵呵一笑,计上心来。

    “哎呀,本小姐知道你们辛苦劳累,今天早上这送饭的事情,就交给本小姐吧!”陈卿笑得比向日葵还要灿烂,手里却在不停的行动,硬是将饭盒从其中一个丫头的手里抢过来。

    吹吹手,还真疼,不知道这个丫鬟把这个抓那么紧干什么,让她一点也不好抢。

    她必须见到邢成,因为,不臭骂他一顿她不爽!

    邢风看到陈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心里惊愕,这个女子,无耻的程度还真是可以与王妃娘娘媲美,甚至是不相上下!明明是千方百计的抢东西,做出的样子却好像是不满意一样。

    想到小偷怪别人把门锁得太好以至于小偷无法快速而且高效的偷走东西这个场面,邢风瞬间不淡定了!

    他们轩辕国著名战将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偷兼职土匪?

    邢成坐在伏案面前,他的背后,是堆得如山一般高的书房,房中灯光不太明,甚至有些昏暗,投射下一地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周围,面前,是一把剑,看起来很古朴普通的一把剑,但是,如果细看,便可发现其上,隐隐有流光异彩,在飞舞炫动,无不散发出席卷天下的凌厉气势。

    不愧是天下第一护法皇甫隐的看家兵器!

    “啪!”右边落下东西,声音巨大,惊得邢成身体一震,也从对皇甫隐的思念中清醒过来。

    双手,狠狠的收紧,刚欲发怒,双眸对上伏案上流光溢彩精美绝伦的星河剑时,却发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只能将所有的怒气与恨意,极力的隐了下去。

    “东西放下,你出去吧!”邢成想到了皇甫隐,她对下人一直很好,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他发火吧?

    “好啊!你把王妃娘娘还给我,我马上就出去!她哪里惹你了,你要对她下毒手?”陈卿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你……!”邢成语结,王府遭劫,王妃失踪,确实是他的过失。

    一个你字后,便隐下了所有的一切,陈卿原本还是好好的,突然之间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再仔细看对面的邢成,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陈卿能追着邢成跑这么多年,而且完好无损,她也是人精一个。这,让陈卿明白,貌似,王爷对王妃,并不是那么无情。

    “算了!我走了!早饭放在这里的!你自己好歹吃点!”陈卿瘪嘴。

    “出去!”邢成下逐客令,声音中,虽然并没有太多的严厉,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一种不怒而威的魄力。

    “陈小姐,王妃娘娘真的不是王爷杀的!”邢风溜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不料,他恰好看到陈卿往外面走,没有发生太大的动乱。

    “王爷,属下告退!”邢风抱拳,怏怏的离开。

    邢成不说话,直接起身,跳窗往飞凤崖奔去,他,不相信皇甫隐会死!

    皇宫中

    “娘娘,皇上过来了!”小环低声的凑在徐妃耳边说道。

    徐妃点点头,缓缓的勾起嘴角,眸子飘忽不定,现在,才想起怀疑她的身份?

    “臣妾叩拜皇上!”徐妃率领众人跪下,迎接邢容。

    邢容望着她,眼睛微眯,这个女子,来到皇宫中,总是无欲无求,淡定平凡得让人几乎想不起她的存在。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出奇的像昨天晚上那个武功卓越的黑衣人,小木子已经是皇甫隐,那这个人呢?是谁?他的身边,还有多少这样的暗探?

    在皇宫中争宠夺权的女子,并不可怕,因为他仍然是她们的主宰,但是,若平静得纹丝不动,就大异其趣了!

    这种人,更恐怖,就像是定时炸弹,你永远都不知道它究竟会选择在哪一天爆炸。

    邢容不说话,皇宫中自然也没有人敢起身,大家就这样跪着,一动不动,邢容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至高无上的皇权,在此刻,更是一览无余。

    邢容一步步的走近她,嘴角的笑容越发狂妄,他可以断定,此人,必是昨夜之人。

    小木子已经开始心慌,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的下坠,身躯轻轻颤抖着,她微微的扫视一眼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的存在。

    徐妃与之相反,她显得非常淡定,头垂着,目光平静,因为她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与其欺瞒,倒不如坦白,而且,她,不想骗他。

    头上的那抹炽热探究目光始终没有绕开,徐妃自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大约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邢容嘿嘿一笑,伸手扶起徐妃娘娘,道,“地上冷,爱妃可不要伤了身体!”

    徐妃推开他,垂眸,又行礼道,“臣妾多谢皇上挂念。”

    邢容不语,看着徐妃娇弱的身体,他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小环身上,道,“小环,看起来你很畏惧朕??”

    “奴婢不敢!”小环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头埋得更低。

    邢容在心底轻笑,负手转过身道,“你们都下去吧!朕有话要与爱妃和小环谈谈!”

    “是!”徐妃手下人本来就不多,回答的声音更是小如蚊子。

    “貌似,爱妃没有休息好?”邢容一笑,走到桌旁,远远的看着她们,突然厉声道,“小环,你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该当何罪?”

    “奴婢该死!”小环连连磕头,声音已有几分打颤,甚至不敢抬头看向邢容。

    “你的确该死!”邢容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眸子冷若冰霜。

    徐妃见情况不对,连忙跪下说道,“这不关小环的事,臣妾身体本就不好,休息不好,这是自然而然的!”

    “是吗?”邢容冷笑,不以为意的反问。

    徐妃清楚的知道,邢容,是真的生气了!她不卑不亢道,“皇上,事实的确如此!”

    “哦?难道朕的眼睛有问题?”邢容把玩旋转着手中的杯子,道,“你们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想到最后小木子直直摔下飞凤崖的身影,他的心一痛,沉重的闭上眼睛。

    “小木子公公有难,臣妾只是去看看!”徐妃轻启朱唇,十分的淡定。

    小环大惊失色,颓唐的将头埋得更低,差不多被吓得完全虚脱。

    “呵呵!”邢容冷笑,“朕怎么不知道爱妃的情报网如此如此了得?而且,如果朕没有看错,爱妃好像还身怀绝技呢!”

    “是!这些的确是臣妾的错!请皇上责罚!”徐妃虽然是跪着的,恐怕已经是待死之身,但言谈举止,却仍然有一股宛为天人的冷静。

    “责罚?”邢容点点头,挑起徐妃的下巴,“先告诉朕,是谁,派你们来的?”

    徐妃不语,她自己可以死,那无关紧要,但是圣火门养了她十几年,她不能背信弃义!就算是对他,也不可以!

    邢容呡紧嘴唇,心中怒火大增,手中杯子承受不了这强大的内力,“啪”的一声,碎为好几段,杯子渣,也深深的陷入肉里,血瞬间流了出来。

    徐妃心里一阵绞痛,扑过去,拿起邢容的手指,泪眼婆娑道,“你受伤了!”

    “滚!”邢容怒极,小木子骗他,徐妃也要骗他!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抢回小木子!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来人,把徐妃和小环押如天牢,明日午时三刻,在朝天门斩首示众!”

    “不要!”小环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哭着摇晃着邢容道,“皇上,不要斩娘娘,你要斩就斩奴婢好了!不要斩娘娘!皇上!”

    “傻丫头!”徐妃摇摇头,推开小环,急切的望向邢容道,“这件事情,全部都是我在策划,与小环无关,皇上,你要斩就斩臣妾吧!小环年轻不懂事,只希望皇上把她贬为庶人,下辈子,不要再遇到臣妾,也不要再进宫!”

    邢容冷笑,“还真的是主仆情深呢!来人,押下去,明日午时三刻,朝天门斩首示众!”

    “不要!不要!”小环哭着被拖了出去,她仍然不死心,哭喊道,“不要斩娘娘!皇上!……!”

    “徐妃娘娘,请!”两个太监走进来,看着徐妃,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虽然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但是徐妃平时待人宽厚,他们不会显得太无礼,而且皇上喜欢小木子,而徐妃又是小木子的旧主,很有可能东山再起。

    徐妃点点头,咳嗽两声,没有说话,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邢容,便起身走开,连带着她对这个男人最后的希望。

    邢容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心中一点点的发生变化,他,要变得强大,不仅仅是打掉太后的势力,就连那么江湖异国势力,他也要一并清除!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飞凤崖

    一男子临风而立,他白衣胜仙,羽扇纶巾,白皙的脸上,画满了忧愁,异样的情绪,在心里飘荡。

    他的手里,拿着龟卦,手指轻轻的抖动着,他卜尽天下人事,今日,他却不敢,没有能力卜这一卦。

    南宫隐就是皇甫隐的消息,这几天,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他连夜赶回炀城,却还是晚了一步。

    盘腿坐下,他把龟壳搁在崖上,望着深不见底的崖面,还有隐隐约约的云海,心,一点点的变凉。

    如果是以前的皇甫隐,也许,这区区飞凤崖只是小菜一碟,可是今非昔比,在书袋节那天,他就发现了异样。

    以前的南宫隐,仗着才能,总是高姿态的俯瞰世人,殊不知,她也是千千万万俗人之一。

    现在的南宫隐,虽有才能,却是低调的奢华,不那么高高在上,给人以平实亲切。

    所以,她们的灵魂,应该已经对换!自然而然的,皇甫隐摔下去,必死无疑!

    可是,为什么他会担心?仅仅是为这个时代大陆担忧吗?

    他不知道!更不明白!他只知晓,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心中窜开,无法阻挡。

    闭上眼睛,颤抖的指尖缓缓伸向龟兹,刚刚碰到,他的手,却像触电一般,立刻缩了回来,唯恐避之不及。

    如此反复几次,却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汗水似河流一般平淌。

    “给!”坚定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退路,“本王也想看看,她,是否还活着!有劳国师大人了!”

    说着,邢成,虔诚的,双手奉上龟壳。

    国师接过,闭上眼睛,开始摆弄,一支支搁地的声音,同时牵动着两个人的心,似乎是地狱里发出的亡灵之音。

    良久,一切归于平静。

    国师一动不动的看着邢成,邢成,也一动不动的盯着国师。

    邢成赶紧起身,朝着飞凤崖,迎风而立,喃喃道,“本王不打扰你,你继续!你继续!”

    国师的脸上,喜忧参半,他丝毫不怀疑,假如告诉邢成皇甫隐会死,邢成会就这样,直接跳下去,如皇甫隐昨夜般,像风筝一样坠落。

    只不过,事实,刚好相反。

    国师起身,收好东西,走近邢成,拍拍肩膀道,“她没有死!”

    “真的?”邢成马上笑开了脸,不可思议道,“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国师,你告诉我,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是真的!”国师点点头,还有一句话,飘散在风里。

    她的真命天子刚刚出现,却,不是你我!

    谁都没有听到,就连国师自己,也没有察觉到,那一刻,他的心酸。

    “那她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们要去哪里找她?”邢成激动得问了一连串问题。

    国师不语,皇甫隐,她的一举一动,注定牵涉整个时局,而占卜只能问单独一事,无法预测这么多复杂错综的天下大势,这就是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所以,他,同样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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