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三皇子满脸嫌弃地“咦”了声, 直播画面是一片汪洋，只能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 这种情况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吗。

    他那战神兄长, 啧，进到直播里, 换了个形象就这么不矜持，简直没眼看。

    玄武：“你咦什么咦。”

    三皇子懒得搭理它。

    玄武又继续嘀咕：“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三皇子故意刺它：“说不定人家根本不会来。”

    “柏泠在这里, 爸爸肯定会来的。”玄武斩钉截铁道。

    三皇子一梗, 没好气地甩了甩手。

    “怎么没有了！”玄武忽然大叫, “我爸爸呢！”

    “什么……”三皇子回头一看，直播画面一面漆黑, 迎风直播APP更是无法打开。

    再登录则显示【系统繁忙中，请稍后】

    三皇子是知道内情的人, 系统这样显示，代表有事情发生，他哥在系统里待着, 想问也没办法，只得联系林知因――

    “怎么回事？那狗系统是不是要完了？”

    林知因那边传来非常嘈杂的背景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三皇子：“不知道，我这里所有机器不能使用, 服务器罢工了。”

    顿了下, 又道：“也许吧。”

    直播平台打不开, 明白内情的忐忑不安等待最终结果, 而观众们反应则强烈多了――好比看电视, 正精彩处，忽然下架不播, 观众不闹才怪。

    投诉电话一个接一个，要求技术人员快点恢复直播。

    然而面对罢工的机器和全部紊乱的数据，技术人员们束手无策，好在这时林知因的命令下达――

    所有人放假，不用理会。

    这一次能彻底了结了吧。林知因想。

    *

    直播出现问题不能打开的同一时间，把唐纪之拉入海水中的蓝瞳松开了他，唐纪之看到他脸上漾开的得逞笑容。

    “哗啦”

    蓝瞳拉着唐纪之钻出水面，短暂的泡水让他的状态看起来好多了，手臂上的伤开始缓缓愈合结疤。

    “不再泡泡？”唐纪之扫过他的手臂，很想再摁回水里。

    蓝瞳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唐纪之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想起刚才在水下的画面，脸一烧，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行吧，依你。”

    天空旋转，云层被无形力量带动飞速飘移，不一会儿由云层组合的阶梯呈现在二人面前。

    一小朵云化成细丝，一通扭动后组成两个字：上来。

    “请我们上去？”唐纪之笑笑，“不是还有两个末世世界吗，这么快就认输了？”

    云朵继续扭，似是想说点什么，最终放弃了，“上来”两个字坚定地杵在那儿，仿佛是维持自己最后的倔强。

    “走吧。”蓝瞳说，“我们上去看看。”

    唐纪之见他胸有成竹，附在他耳边：“我们信息是不是应该同步一下？”

    热气喷洒在耳廓，声音顺着耳道一路透进心脏，化成一缕羽毛，在心尖上调皮地挠动，蓝瞳不动声色地握住唐纪之的手，在后者没离开前转头，唐纪之的唇顺理成章地擦过他的脸颊，他却毫无感觉似的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唐纪之抿了抿唇，而后控制画本把海水吸回画页中，此时神奇动物们基本能动了，他让朱雀把身上的衣服烘干，再将所有神奇动物收回画本。

    “主人，你记得把我画大。”袖珍版的霸王龙连声音也变得小小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唐纪之。

    “好。”唐纪之戳了下它，直接把它戳了个屁股墩，报了之前被霸王龙摔晕的仇。

    云层天梯从下往上看，视觉上并不高，但当唐纪之和蓝瞳踏上去时，发现天梯尽头无限延伸，没有尽头。

    他们站在上面，周围云层起起伏伏，虚无缥缈，好似到了另一个地方，脚下的农田、木屋、人面蝗尸体尽皆消失不见，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无端让人生出长睡一觉的想法。

    “这时候还弄些小动作，系统，你是太害怕了吗？”唐纪之倏而回神，那种感觉立刻消失。

    他的手被蓝瞳握住，每根手指冷冽如冰雕，轻轻一拉，蓝瞳眼中的浅蓝深了些许，侧头看向他，说：“我感觉在抱着你睡觉。”

    他一脸委屈，委屈唐纪之打碎了他的“美梦”。

    “……”唐纪之瞪了他一眼，“正经点。”

    蓝瞳叫冤：“我哪里不正经了。”

    唐纪之说正事：“系统故弄这些玄虚，它想做什么？”

    “也许是想接我们叙叙旧，回忆回忆过往。”

    “这样的话，那就是寂寞了。”唐纪之目光掠过那些流云，“我可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我也不是。”蓝瞳赶紧表明立场。

    他们一边聊着没营养的话，一边慢吞吞往上走，过了会儿，系统大概实在受不他们这么慢的速度和这些针对它的废话，前方忽然爆出一片刺目光幕，脚下的云梯开始变形，走过的那些云梯一一消失，他们就这样凭空飘在半空中。

    蓝瞳墨色的长发随着微风飞扬，宛如精灵。

    异象持续几秒，光幕消失，取而代之浮出一面巨大的光镜，镜面平滑，里面快速掠过唐纪之进入直播后经历的几个主题，播放影片似的，还是加速版本的那种。

    播完这些，画面消失，新的一幕出现――那是系统空间的大厅，大厅内站了好几个分系统，只能靠头顶的数字区别他们谁是谁。

    一阵脚步声响起，头顶【002】的马塞克人影出现在大厅，一见到他，其他马赛克纷纷远离，即使看不到脸，也能从动作上分辨出他们对002的警惕和紧张。

    002谁也没理，过了会儿，四周传来嗡嗡地窃窃私语。

    “感觉002心情不好。”

    “何止是不好，他看起来要打人了。”

    “我们站在这儿安全不？要不再走远一点？”

    “他平时不是不喜欢来交流厅的吗，今儿个怎么来了？”

    “我猜他是来等001的。”

    ……

    不知是哪个马赛克说的，没过半分钟，大厅内又响起脚步声，旋即一个慢吞吞、好像快走几步能累断他腿的马赛克走了进来，他的头顶是【001】。

    “大家都在呢。”马赛克发出的声音都是机械电子音，然而001慢悠悠的腔调硬是将机械音说出了一种懒散的感觉。

    没人吭声，所有马赛克睁大眼睛瞅着前方，002杀气腾腾地走向001，看那模样――

    “要动手了要动手了！”

    下一秒，让所有马赛克目瞪狗呆的情况出现，002伸出手，直接拉住001的手腕，在001“诶诶诶”的声音中，拉着他往旁边一闪，两个马赛克人影消失在众分系统面前――穿过透明结界，进入到外人看不到的小白屋内。

    001被002抵在墙上，机械声音透着怒气：“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它突然对你动手？”

    001：“我没……”

    “你想好再说。”002冷冷地打断他。

    “好吧。”001无奈低下头，“你先放开我，你压疼的手了。”

    002犹豫了下，放开了他。

    “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不过也许是它开始怀疑我们，尤其是你……它一直不信任你，我和你走得最近，它想拿我来试探你嘛。”

    002没说话，看样子似乎相信了001的这个解释。

    001继续说：“你别担心，我能应付。”

    “提前吧。”002忽然道。

    “什么？”

    “计划提前。”002低头，将自己的额头与001相抵，他的身体明显比001高大，几乎可以将001拢在怀里，“我们一起杀了它。”

    这下轮到001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只有我们俩，胜算太小了。”

    002没接他的话，道：“杀了它，毁掉这里，你可以回家过正常的生活，等我安排好家的工作，就来古地球找你。然后我带你去我工作的地方，不去帝星，那里挨着一颗很小的星球，虽然比不上古地球，但基本生存没有问题。”

    “到时候整个星球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布置怎么布置，要是想让它多一点人气，我们可以邀请一些太空旅游者前去游远……怎么样？”

    “……好。”001安静听着他说，轻轻点头。

    画面一转，仍然是那间小白屋，然而此时小白屋里沾满浓稠的血迹，颜色刺得人眼球发疼。

    001和002狼狈地跪在地上，他们身上的马赛克信号不良似的不停闪烁，两人前方一米远，站着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体表游弋着各种数据符号，它的嘴巴一开一合，发出怪异的声音，就像哑巴突然会说话，声音又干又涩，并且卡壳，一句话半天才说完整。

    “考虑好了吗？你们谁生谁死？”

    001和002均没说话。

    站在光镜外的唐纪之和蓝瞳，透过光镜，看到两边分化出小窗口――一个是001和机器人，一个是002和机器人。

    也就是说，001和002沉默不答的时候，他们各自在和机器人“私聊”！

    001对机器人道：“我可以主动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机器人饶有兴趣：“你说。”

    001：“放了林泊，送他返回自己的世界，从此以后不要再打扰他。”

    机器人：“你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001不耐烦道：“一句话，答不答应？”

    机器人：“好呀，我答应你。”

    与此同时，002也在与机器人作交易，内容和001的一致，只不过他要求的是让自己死，放过001。

    机器人也答应了。

    出乎意料的是，和机器人完成交易的刹那，002毫无预兆地刺入001的胸膛――从那具马赛克的身体里，没有扯出血淋淋的心脏，而是一个小小的光团，光团里面站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小人儿。

    002把光团吞入口中，快得连机器人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光镜中的画面消失。

    “……”

    光镜外目睹这幕的唐纪之和蓝瞳对视，蓝瞳轻声道：“系统狡猾无比，我当时既然能暗中和它交谈，猜到你可能也会。它之所以爽快答应我们的要求，因为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取我们的灵魂。”

    这个时候，机器人会享受成功的喜悦，防备自然松懈，趁此机会，只要他够快，就能在机器人反应过来之前，保住001的灵魂。

    他是迎风直播的创始人之一，除非是他主动向系统献上他的灵魂，否则系统硬取不了。

    所以，002才会突然对001动手，之后和系统交易，把001完整的灵魂送回家，他自己将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继续当002，为系统工作，一半返回帝星。

    那个时候的002，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保住001，能否将他安全送回家，就算送回去，他会不会醒过来？这些都是未知。

    但他别无选择。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唐纪之眨了眨眼，“能吃能睡还能活蹦乱跳。”

    “最重要的是，现在狗系统拿我们没办法了。”他说，“只能放一点过去的‘电影’，企图影响我们的心绪，它已经穷图匕现了。”

    别说002杀的只是001的马赛克尸体，就算杀的真的是他，唐纪之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紧紧握住蓝瞳冰凉的手，手指微动，与他五指相扣。

    蓝瞳垂下长睫，视线落在两人交扣的手上，手指紧了紧。

    系统内的马赛克身体虽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却是和意识交融在一起，灵魂裹在胸腔，主宰身体。

    也就是说，马赛克的身体感觉会比真正的血肉之躯更敏感，而“挖心取魂”……这种痛苦即使只有一瞬，却也会深深镌刻在灵魂上。

    唐纪之的记忆已经恢复，他肯定记得那时的痛苦，他只字不提，现在更是没心没肺的一笔代过――不是不疼，只是不想增加蓝瞳的负担。

    光镜一闪一闪，随后碎片似的消失，半空浮现一扇门，唐纪之上前两步，轻轻一推，门开了。

    “……”

    门后面，不是他以为系统幻化的机器人，而是一个修长挺立的马赛克人影，他的头顶显示【002】。

    唐纪之心口一滞，猛地侧头去看蓝瞳，后者面上波澜不惊，还朝002笑了下。

    “还算有点用。”他道。

    002：“过奖。”

    唐纪之：“……”

    这是……自己和自己对话？

    “不是。”002看向唐纪之，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顿了下才用机械音道，“我和他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你可以把我理解成……另一个人格。”

    “我拥有和你在一起的所有记忆。”002道，“你可以把我当成柏泠，但我更喜欢你叫我林柏。”

    蓝瞳浅蓝的眸子闪烁，没有说话。

    唐纪之：“好、好吧。”

    “跟我走。”

    002转身往前，唐纪之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从记忆中扒出一幕――

    系统候选考核的任务千奇百怪，有次他和林柏没有分到一个组，那时候唐纪之和一个新来候选人分在一起，对方是个女生，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哭。

    唐纪之心里很烦。

    那会儿他抑郁症还没好呢，要提防暗处的危险，又要照顾女生的安全，然而他的性子即使心里再烦，也不会在表面上显现出来。

    女生楚楚可怜的一口一个哥哥喊他，唐纪之受不了了，搓着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直勾勾地盯着女生：“我今年十八，敢问贵庚？”

    “……”那之后，女生不再喊“哥哥”，转而喊起“唐唐弟弟”，唐纪之气乐了，结果后面巧合的与林柏那队相遇。

    这次任务，队伍之间可以相互狩猎，林柏的队友正要对他们动手，被林柏一巴掌掀开，他朝唐纪之走过来，先是看了眼女生，女生被他眼神恫吓住，忙不迭往后退。

    等他走到唐纪之面前，上下打量一眼，说了句：“跟我走。”

    然后转身离开，似乎很确定唐纪之会跟上去。

    唐纪之确实也跟了上去。

    如同此刻。

    手指传来的碾压感拉回唐纪之跑远的心神，对上蓝瞳深蓝幽暗的瞳孔：“一个马赛克有什么好看的，多看看我。”

    唐纪之：“……”

    “好了，你们过来吧。”002无视二人的动作，淡淡道，“系统就在那。”

    地面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匣子，玻璃上闪烁着奇异的光符，里面关着密密麻麻看不清的数据。

    当唐纪之二人靠近时，那些数据化成机器人，气急败坏道：“要不是你002偷袭我，你们不可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