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妃。
若葭看着镜中穿着一身艳丽盛红宫装的自己，还有些不敢认。
她穿惯了朴素的宫女服，看这身大红衣服怎么看怎么扎眼。
倒是小宫女在一旁着急得扯袖子：“哎，你怎么能穿大红！还有牡丹！这不是犯皇后娘娘的忌讳吗？”
若葭有些为难：“可是成衣局只给了这身。”
这身还忒难穿，两个一起来的姑姑在她身上捣鼓了一个时辰才算完成。
小宫女跺脚：“哎，这肯定是皇后娘娘给你下套呢！不管陛下再怎么喜爱你，这样不守规矩，必然也会给陛下留下坏印象！”
若葭站起身，头上珠翠满满的重量让她差点要趴下：“好重！……那怎么办？”
小宫女沉思了片刻，忽然一击掌：“谁说里衣不能风华绝代呢？纯白的衣裙更凸气质！”
她转头把几套崭新的里衣扒拉出来，叠弄了几下，在若葭身上试了试。
若葭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白拧，你哪来的这些技巧？”
“哼，我可是做好了宫斗的准备的！”白拧白了她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不死进去？医术、膳食、香料、缝纫……能学的我都学了。”
若葭鼓掌，无比敬佩：“你真厉害！”
“你也要好好学！”白柠把长裙的裙摆扯出来，叉起腰，“你想想，要是能讨陛下欢心，能拿多少赏银！”
“我觉得够花就可以……”
白柠催促道：“好了，赶紧把衣服换了。”
若葭看着镜子里美艳的大红长裙，还有些不舍：“这套真的挺好看的……”
……
虽然按照白柠的标准，若葭重新换了身秀气的白裙，但一直到了三更天，依然没有人来通报。
除非是秀女大选，一般宫里新立嫔妃，第一夜陛下都是要来的。
若葭扶着头，靠在床头，已经快睡过去了。
然而每次她快要睡着，白柠就会来晃她：“你不想活啦？陛下来看到你睡成猪，明天你就得去洗恭桶！”
若葭痛苦地趴在床上：“白柠，陛下今晚看样子不会来了吧？”
——这都三更了！
若葭过去在御猫殿，天刚摸黑就上床睡了。
成了嫔妃之后分配的寝宫床铺又新又软，她眼馋好久了，早就想舒舒服服睡一觉；可惜今夜陛下可能过来，她只能乖乖等着。
没有可爱的猫儿陪伴，不能早早入睡……
若葭成为嫔妃的第一天就开始怀念自己做底层宫女的日子。
“陛下不来，以后宫妃可能都要看不起你的！”白柠焦躁地来回踱步，看若葭又快睡着了，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能睡！就算陛下不来，肯定也会让内侍盯梢，说不定咱们陛下就是想考验一下你呢！”
“那我妥妥不合格。”若葭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一头倒在床上，“我已经死了，记得帮我烧纸……”
话音未落，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若葭？若葭！”
白柠叫了她几声，看若葭已经睡得不能再死，发出一声烂泥扶不上墙的叹息，还是抱了一条新被子过来，给若葭盖好。
做完之后，白柠的精神头过了也困了。
看若葭睡得这么香，白柠感觉自己也被传染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想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反正都是睡，自己干嘛不睡呢？
她干脆去外殿的小床上睡下了。
……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嫔妃册封之后的第二日，要去牡红宫向皇后请安。
按理说这个请安应该在用早膳之前，但若葭赶到牡红宫的时候，都快到吃午膳的时辰了。
若葭刚踏进牡红宫正殿的门，就吓了一跳。
两排花枝招展的美人端坐在两侧，一齐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能在皇后的牡红宫里有座位，毫无疑问就是各宫各院的妃子。
若葭一个都不认识，为免认错了人，只对皇后行了礼。
皇后语调淡淡：“都是姐妹，无需多礼，坐吧。”
若葭就座之后，小心地看了眼皇后。
今日皇后没有用鎏金线帘遮住自己，确实是雍容华贵、端庄美丽，单单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场。
若葭看了一眼不敢再看，目光瞟到了旁边红木方几上摆放的点心。
她急匆匆地赶过来，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正饿得慌。这点心看起来玲珑可爱，闻着就香甜，味道一定也很可口。
看其他妃子也有悠闲饮茶的，若葭伸手拈起一枚，刚咬了一口，便听到有个略骄横的声音道：“艳美人今日怎地迟到这么久？衣裙都未穿整齐，成何体统？”
若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艳美人”是叫她，咽下一口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啊，娘娘喜怒，奴婢……呃……”
——嫔妃应该怎么自称来着？
“嫔、嫔妾因为身体不大爽利……”
她有些为难。
难道说自己等了大半夜皇帝没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衣裙不整也是没办法的事，成衣局送来的那套宫装穿起来太复杂了，哪怕巧手如白柠，也折腾了好久才勉强弄成现在这样，真要完全搭理好，怕是午膳都要错过去。
对面那一身桃粉宫装的妃子柳眉竖起，显然将若葭的迟钝看作了对她的不敬。
眼看妃子要发怒，皇后淡淡开口打圆场：“艳美人昨夜伺候陛下，劳累些也正常，姐妹之间不要斤斤计较。”
那妃子轻轻“哼”了一声，倒是真的没有再说什么。
若葭心想以皇后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陛下昨晚没去她的住处吧？听起来似乎有点像在拱火。
果然，不少妃子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些不屑一顾。
若葭看到这些就头疼，之后一直谨慎地保持着沉默，只专心吃点心。
皇后宫里这点心的滋味确实好，若葭一时没忍住，多吃了不少。
皇后和几个妃子姐妹情深了好一会，忽然点到了若葭：“艳美人刚搬进入茹心堂，可有不适？有什么不妥只管跟本宫说。”
“宫里一切都好。”若葭恋恋不舍地放下最后一块点心，违心道，“嫔妾很妥。”
皇后目光落在了若葭身边的点心盘上。
那么一大盘点心，只剩下若葭刚刚放下的最后一块。
刚才的粉色妃子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皇后到底是皇后，巍然不动，语调依然和缓：“瞧我这记性，都这个时辰，都该用午膳了，今儿个就到这里吧。”
嫔妃们赶紧站起来谢恩。
若葭混在人群里，准备溜走。
那一大盘点心都是面糖，吃得她略腹胀，得回去消消食。
皇后叫住了她：“艳美人头一日来请安，不妨留下和本宫一起用午膳。”
若葭：“……”
皇后娘娘若是早些说要留她吃饭，她一定不吃那么多点心。
……
牡红宫里的午膳菜色极为丰盛，不说若葭过去在御猫处吃的面饼，就是刚才那香甜可口的点心都远远不及。
可惜若葭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能尝尝味道，实在是多吃不下一口。
刘总管看若葭吃得极为痛苦，脸拉得老长，大约是觉得若葭竟如此傲慢，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皇后倒是完全没露出不满，看若葭吃得不多，自己也放下筷子，只和若葭闲话家常、嘘寒问暖。
若葭一边感受着肚皮的抗议，一边还要摆出勉强的笑脸应对皇后，再一次怀念无拘无束的宫女生活。
末了，皇后笑眯眯地道：“和艳美人聊天甚是愉快。”
若葭想了一下她们刚才虚情假意、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看不出哪里愉快了。
“艳美人在宫里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本宫。”
听皇后这么说，若葭咬了咬牙，干脆问道：“娘娘，此处并无旁人，能否告诉嫔妾，为何突然选嫔妾做嫔妃？”
皇后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轻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不怕死。”
这句话口吻比起之前的雍容，更多了两分随意。
若葭干笑了一声。
“选你做嫔妃，其实不是本宫的主意，也不是陛下的主意。”皇后沉吟片刻，开口道，“是国师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