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的七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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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第157章法语的我爱你

    霍锦泽最近总是有些魂不守舍。

    那天和哥哥聊天后, 哥哥的一番话像是小锤子一样, 一直在他心里不断地敲打, 时不时来一下, 便是突如其来的疼。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聪明的, 从小就比一般孩子要聪明很多, 也认为自己能够看透人心。

    但这次他错了吗?

    他会在偶尔间低头写文件的时候, 想起哥哥的话,之后脑中就浮现出福宝的样子。

    她对自己冷眸相向,娇艳得仿佛夜晚的红玫瑰, 她对自己不屑一顾,高冷得仿佛山岭上的雪冰花,这样的姑娘,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性情?

    自己一直对她是有些误会的, 以为她费尽心思想嫁进于家,可她并没有, 一切都是误会, 她竟然是于家的女儿。

    如果她真得是自己以为的那种人, 既然是于家的亲女儿, 直接认了父母就行了, 又何必非要等到乡下的父母来了,再和乡下的父母商量一下。

    霍锦泽苦涩地抿起唇, 将手中的钢笔放下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一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可能真得误解了福宝, 因为自己的过往所看到的,也因为自己的偏见,对福宝有了误解。

    本来误解了也就误解了,现在误解没了,也就这样了。

    可是霍锦泽心里不舒服,他难受。

    他想起福宝那次来家里做客,他表现得冷傲疏远,一点没有应有的客气礼貌,很不给福宝面子。

    他还想起那次过去慕田峪野长城,爬长城的时候,他看着福宝笑,心里恼怒,所以也没给福宝好脸色,他甚至拒绝了哥哥让自己跟在后面的提议,就是为了不和福宝多接触。

    还有那次,在家附近偶遇了福宝,明明看着她那么失魂落魄,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他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想问问,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中听,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误解了就误解了,为什么自己这么难受?苦涩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

    霍锦泽眼前浮现出福宝的身影,她在他面前总是高傲的,不屑一顾,就如同一枝带刺的玫瑰,怒放在他心里,让他怎么都挥斥不去。

    霍锦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他望望天,决定过去京师大学,去找一下福宝。

    就这么坐着公交车,来到了京师大学,又去找到了福宝的宿舍,这个倒是好办,他之前偶尔听他哥哥提到过,说她就住在靠着某处的一栋宿舍楼里。

    找到了舍管阿姨,问起来福宝,人家先是不懂,后来恍然:“就是那个顾丹阳啊?我知道,她小名好像叫福宝,大家都这么叫她!”

    正好有个女同学要上楼,舍管阿姨就让女同学带了个话。

    带话过后,霍锦泽站在宿舍外面的银杏树下,抬头望天。

    前两天才下过一点小雪,苍茫的天空清冷凛冽,高远到一望无垠,这让霍锦泽不免想起当年自己过去接哥哥回城时的情景,那个遥远偏僻的山村,那里泛着牛粪味的土地,还有倾轧在乡间小路上咯吱作响的古老而年代久远的车轮。

    福宝就是来自这样的地方。

    霍锦泽咬了咬牙,长叹了口气。

    其实为什么要来找福宝,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但是下意识地总感觉自己要来,仿佛不来,会难受会后悔,会错过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只是见了福宝,他该怎么说?

    正想着,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淡淡地道:“是你?你找我有事?”

    忙看过去时,既看到了福宝,年轻女孩乌发披肩,眸亮唇润,是春天里刚刚抽芽的小树苗,生机勃勃,娇美柔软。

    霍锦泽深吸口气,忙道:“没什么,我就是想找你聊聊。”

    聊聊?

    福宝自然是有些疑惑,好奇地打量着他:“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霍锦泽被这么一噎,顿时脸上有些不自在,但依然硬着头皮说:“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话吗?”

    福宝更加疑惑了:“哦,可是实在是抱歉,我现在要去参加一个讨论小组会,时间很赶。”

    今天福宝参加的笔型编码汉字输入法小组要开一个小组会议,她还准备了一个报告今天要向教授汇报,对于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她确实感到意外,也觉得有些耽误时间,要知道陈教授最不喜欢别人不准时了。

    霍锦泽望着眼前清凌凌的小姑娘,半响没有说话。

    他以前并没有太留心过,现在看来,她连拒绝别人的样子都透着娇憨。

    霍锦泽:“就几句话,可以吗?”

    福宝只好道:“可以,那麻烦你快点说吧,我是真得有事,不能耽搁。”

    她是看在霍锦云的面子上,毕竟霍锦云是她的老师,而这个人是霍老师的弟弟。

    机会来了,霍锦泽却有些沉默了,他该怎么说?怎么解释自己的误会?

    福宝看霍锦泽不说话,抬起手来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她走过去大概要七分钟时间,已经很紧了。

    当下无奈了:“霍锦泽,你是有什么事?如果有事麻烦你快点说吧,我真得还要赶过去开会。”

    霍锦泽忙道:“对不起,福宝,我可能之前对你有些偏见,所以才会对你态度不好,我现在明白自己错了,想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以前不礼貌的行为。”

    这倒是福宝没想到的,她打量着眼前的霍锦泽。

    对于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说在意,倒是谈不上,毕竟也不是什么很熟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霍老师,他们根本就不会交集,就是个陌生人。

    她怎么会在乎一个陌生人怎么看待她呢?

    霍锦泽意识到了福宝的诧异,他突然也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但他还是想说,心里存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希望能改变现状:“你可以不在意,但是我却要道歉,毕竟我对你那样的态度,实在是很无礼。”

    福宝实在是觉得霍锦泽莫名,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道:“谢谢你向我道歉,我接受了,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我以前对你态度也不太好,也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霍锦泽听到这话,心里一下子松快了一些,不过他望着福宝,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

    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从小过目不忘,但是现在面对福宝,大脑有些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着福宝一脸没事了她就要离开的样子,他心里一急,大声道:“我之所以误会你是有原因的!”

    可福宝现在真没心思去听什么原因,如果有时间他想说她可以听,但不是现在:“原因……?请问原因很长吗?”

    霍锦泽耳根泛红,但还是咬牙道:“你可能不知道,当时我哥下乡了,我曾经跟着我父母去一个劳改农场生活过一段日子。”

    福宝:“嗯?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霍锦泽知道福宝没有太多耐心听自己讲,只好继续道:“在那个农场里的日子,是你们无法想象的黑暗,我看到过太多——”

    他停顿了下,深吸口气,还是继续道:“我看到过太多黑暗,有些人为了走出那片农场,是怎么费尽心思,又在付出着怎么样的代价!”

    当说起这个的时候,他的声音略有些发颤。

    许多事,别人以为他只是个少年,并没有瞒着避着,他就看到了,看明白了。人性的丑陋和无奈如同墨汁,浸入了他的心里,让他在平静的外表之下,包裹着一颗愤世嫉俗到黑暗的心。

    他望着福宝:“当时去大滚子山下接我哥哥,正是我这辈子最低沉的时候,我看到的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我以为这个世界是灰色的。”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明白。

    不是这个世界灰暗,而是他的眼睛不再明亮。

    福宝听着这话,沉默了。

    她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现在已经泛起了一股“伤痕小说”和“反思小说”的潮流,她自然也看到过这些书,知道了一些事情。

    只是没想到,霍锦泽这个高傲孤远的美男子,竟然心里残留着这样的伤痕?

    她抿唇,看着这样的霍锦泽,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默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你对我有了误会,不过既然已经解开了,那就是过去了,我并不是太在意,也希望你不要太在意。”

    霍锦泽点头:“你不在意就好。”

    两个人站在那里,一时也都没什么好说的,福宝:“那我先回去了。”

    霍锦泽:“嗯。”

    福宝抬腿离开。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终究对霍锦泽道:“虽然我们并不熟,不算是朋友,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很多人经历了从来没有过的黑暗,但是绝大多数人没有放弃,挺过来,从黑暗中走向光明。我听霍老师提过,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相信你也能想明白。”

    霍锦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福宝,她转过身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明亮认真,像罕见的黑曜石一般动人。

    她确实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霍锦泽抿唇微微笑了:“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

    *****************

    福宝走得很快,大冷天的额头都要渗出细汗来了,不过幸运的是她赶到的时候并没有迟到,陈教授正在用搪瓷缸子喝水,见到福宝,让福宝赶紧坐下。

    讨论小组里,除了几个熟悉的同学,还有于小悦。

    自从那次福宝认亲后,于小悦就一直存在感不强,甚至在福宝的感觉里,她已经好久没有在课堂上出现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来开这个会了。

    于小悦看到福宝,扫了一眼福宝,之后便收回目光,就像不认识一样。

    福宝也没再看于小悦,和几个小组同学说了几句话,交流了下最近都做了什么报告。

    很快,讨论会正式开始了。

    现在输入法小组正在研究两种方向,一个是拼音输入法,一种是比划输入法,在经过一番讨论后,福宝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她觉得拼音输入法更适合现在本国的现状:“大家都会拼音,这种输入法也更接近口语的表达,关于这一点,我研究了一下,我写了一份研究报告,请陈教授看看。”

    福宝这一番话,引得陈教授对福宝连连点头。

    他是非常欣赏这个学生的,聪明,有见解,最近福宝提交的一些关于输入法的想法,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样有天分的学生实在是罕见。

    开完会后,大家差不多要散了,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怎么吭声的于小悦却突然开口了:“今天我有个事要宣布的,大喜事。”

    大家听了,都有些诧异,同时下意识地看向福宝。

    现在大家都知道抚养于小悦的叔叔婶婶就是福宝的亲生父母,他们下意识地把于小悦和福宝比较,也下意识地会把于小悦所谓的大喜事和福宝联系在一起。

    福宝置若罔闻,眼神清淡地看着自己之前写的报告,仿佛没听到于小悦的话一样。

    于小悦目光扫过大家,最后才笑着说:“我要离开咱们学校,出国了。”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惊到了,一个个羡慕地看着于小悦,就连陈教授也意外地道:“怎么突然要出国?”

    其实就陈教授来说,他认为国内的大学教育虽然还不够成熟,但是比起国外来,还是更适合现在本国年轻人的现状的,他是乐于看到年轻人在接受高等教育后出国,但是进了京师大学,竟然不完成学业就要出国,这对于陈教授来说有点无法理解。

    于小悦心里泛起苦涩的滋味,不过面上还是带着笑,骄傲地说:“我父母一直在国外,这次是我父母联系了国外的大学,想让我过去。”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扫了福宝一眼。

    她当然不会说,是于老爷子和自己父母联系了,并把这些事都告状了一遍,自己父母坚决要求把自己接过去国外,说是要好好管教她。

    她还记得当时父母说的话,说人品比读哪个大学更重要,还说她长成这样,是他们的失职,他们以后要好好地尽父母的责任。

    于小悦不想去国外,她现在去国外申请不到好学校。

    但是,她没有选择了。

    同学中就有人羡慕地问:“小悦,你去哪个学校,是去m国吗?”

    于小悦犹豫了下:“是去m国的x学校。”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震惊了,羡慕得连连咋咋舌,就连陈教授都赞许地点头:“不错,不错,那是国外的常青藤名校,你如果能去那所大学深造,很好,可以去学习国外的先进文化知识。”

    于小悦目光扫过众人,将大家的羡慕和赞赏尽收眼底,她垂下眼睛,没再说话。

    这样也好,她走了,就让大家以为她是如何风光吧。

    她永远不会对人提及,她为什么忍痛离开京师大学,也更不会和人说,她去了一个世界排名还不如京师大学的一所国外普通大学。

    如果非要被福宝踩在地上,那她宁愿换一个战场,一个没有福宝的地方。

    **************

    其实于小悦要离开本国前去外国,这让福宝也有些意外。

    毕竟京师大学是本国最顶尖的大学了,离开这么顶尖的大学去国外?就这么着急吗?好歹完成学业再走不是更好吗?

    这让福宝忍不住想,她的离开和自己有关系吗?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刹那罢了,于小悦要走就走,管她因为什么,那对她来说都是别人的事,她不会产生多余的情绪。

    现在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提高自己,最近汉字输入法小组需要投入更多时间,而学校的期末考试马上就开始了,她虽然对自己的专业学习很有把握,但还是要投入一点时间复习。

    而接下来的时候,福宝忙得厉害,陈教授对于她的报告非常欣赏,想让她就此写一篇论文发表,写论文,这难度就很高了,福宝沉浸到论文之中,甚至连那句“热,带么”都忘记了去查。

    至于和萧定坤的下次约会,更是没时间。

    可谁知道,这一天她正听着英语广播,广播里却提到了各国的文化差异,其中就是以“我爱你”来举例的,其间提到了中国人的含蓄,不会表达这句话,而一些国家就比较奔放,会热烈地表达自己的喜好。

    福宝原本也没太上心,就那么一边洗衣服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谁知道听着间,突然有一个发音传入了耳中,正是和那天萧定坤在电影院放映厅里提到的一样发音。

    福宝怔了下,细听,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发音。

    那个发音,英文的表达方法是“i love you”,中文的表达方法是“我心悦之”。

    她的心怦怦直跳,咬着唇,紧紧攥着手里的衣服,傻傻地听着广播里继续解说:“法国浪漫主义的宗旨与“理”相对立,主要特征注重个人感情的表达,形式较少拘束且自由奔放……”

    福宝深吸一口气,口中不由得喃喃地念着那个音节:“热,带么”。

    这是他对自己的表达吗?

    骨子里还是含蓄的,但是那个时候,他用这种婉转的方式告诉自己他的想法?

    福宝脑中不断地回想着定坤哥哥对自己说这话的那沙哑声调,还有喷在耳边气息,一时之间竟是心都要酥了,胸口溢满了说不出的情愫,只恨不得他就在跟前,牵着她的手,吻着她的额头,再一次对她说那句话。

    正想着,突听到外面冯美妮大声喊道:“福宝,两个哥哥来找你!”

    福宝心里正是一片迷思,沉浸在这桃红色的回忆中,猛地听到这个,赶紧口里答应着,又把没洗好的衣裳放在一旁搪瓷脸盆里,自己匆忙擦了擦手出去了。

    过来找她的是顾胜天萧定坤。

    顾胜天乍看到福宝,诧异地看着她:“咦,福宝,你怎么了,脸上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说着,抬手就要去碰福宝的额头。

    福宝忙道:“没事没事,就是刚跑下楼梯,可能太急了。”

    顾胜天:“跑个楼梯怎么会这样,不舒服就去校医院看看。”

    旁边的萧定坤沉声开口道:“她应该没事,看气色不错,估计就是跑下来太急了。”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如那天在放映厅里。

    福宝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也正望着自己,那眼眸墨黑深邃,眸底有着异样的情绪涌动。

    想到那句用法语委婉表达出来的奔放告白,福宝呼吸都仿佛有些艰难了:“是,我没事……”

    顾胜天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福宝的脸色,见那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这才放心:“走吧,咱出去吃炸酱面,顺便和你说下咱爹娘的回信。”

    这话一出,福宝心里的诸多旎念瞬间烟消云散,她惊喜地道:“咱爹咱娘回信了?说什么了?”

    顾胜天笑了:“瞧你这激动的,走,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聊。你穿厚点,外面冷,可能要下雪。”

    福宝只好暂且按捺下,回去宿舍穿上了厚实的外套,围上了围巾,这次下楼,和顾胜天萧定坤一起过去学校外面的国营饭馆。

    走出校门的时候,果然外面飘起了雪花,零零星星的,并不算多,顾胜天爽朗地笑着道:“多亏了福宝给我织的这围巾,可暖和了,瞧,这是羊毛的!”

    一脸显摆。

    萧定坤看了一眼顾胜天的围巾,再看看自己的,挑眉,笑了:“是不错。不过我觉得我这条围巾更暖和。”

    顾胜天凑过来看:“咦,是不错啊,你这是哪里买的?”

    萧定坤这里还没说,福宝就催了:“走快一些吧,要不然这雪下大了。”

    顾胜天这才不看了,转而说起这雪来,今年少雪,这都已经深冬了,才是今年的第二场雪而已。

    福宝趁着这时候,瞥了萧定坤一眼。

    之前自己和萧定坤还没揭破那层纱,什么都没定,她当然不好直接和胜天哥哥提起这件事,万一不成呢?现在两个人电影也看过了,法语的热情告白也有了,甚至父母都见过了,好像算是彻底确定了。

    确定了后,按说应该告诉胜天哥哥的,不过——

    或许,总是要挑个时机来说,没说的时候,他就这么冲着胜天哥哥显摆自己给他织的围巾合适吗?

    而萧定坤抬眼看过去时,只见那眼神清亮湿润,略带埋怨。

    恰这个时候,一片雪花落在脸上,沁凉的触感化在萧定坤脸上。

    明明是这么清冷的冬日,萧定坤却仿佛三月春风拂面。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女孩儿软软地瞥过来的那一眼更让人心动。

    ***************

    吃饭的时候,顾胜天说起来自己收到的爹娘的回信:“他们发了电报,发了不少字呢!”

    这年头电报不便宜,爹娘发这么长的电报,在农村来说算是大舍财了。

    福宝:“都说啥了,胜天哥哥你快说啊!”

    顾胜天眉飞色舞:“爹娘说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不但他们过来,咱爷爷奶奶也要过来!”

    福宝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喜得手里筷子差点掉了:“爹娘过来?爷爷奶奶也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不但可以和他们商量下这件事,还可以顺便带他们在首都玩玩!”

    顾胜天哈哈一笑:“这还不算完,你猜除了爹娘和爷爷奶奶,还有谁要来?”

    福宝几乎要跺脚了:“谁要来啊?胜天哥哥你没卖官司了!”

    顾胜天:“咱跃进哥哥也要过来!”

    这下子不但是福宝惊讶,就连萧定坤都有些意外:“跃进也来?”

    顾胜天嘿嘿笑着解释:“是,咱跃进哥哥参加了一个军区比武大赛,听说是获得一个好名次,这次给选拔出来,来首都解放军大学参加培训,听说如果培训里表现优异,很有可能留下来上军校!”

    福宝喜出望外:“真的?那咱跃进哥哥以后不就是大学生了?军校里的大学生,这出去就是军官了!”

    萧定坤也有些意外,他父亲也是这个系统的,约莫知道,普通的军人入伍那都是义务兵,当几年兵到时候就得退回去,退回去的话运气好给专业一个正式单位,就能吃商品粮,但是绝大多数人也就是去专业一个临时工的工作,不算是正儿八经的商品粮,最后有些还是得回去改造地球。

    部队里能被选拔出来去军校的凤毛麟角,从军校出来就不一样了,直接有了级别,可以当军官,和普通义务兵不是一个路子了。

    顾胜天得意:“千真万确,这都是咱爹娘电报上说的,还说咱哥也给咱写信了,可能还没收到,等过几天就到了,咱爹娘说,他们已经收拾东西,准备过来看咱们!”

    福宝喜得眉眼弯弯:“太好了,能看到咱爹咱娘,咱爷爷奶奶,还有咱哥哥了!”

    顾跃进那里也就罢了,反正他常年不在家,习惯了,但是爹娘爷爷奶奶,福宝可真是想,都想死了。

    首都里大学生活和家乡差别太大,以至于现在想起爹娘爷爷奶奶,恍如隔世。

    多希望他们马上就来,多希望现在就能看到他们啊!

    顾胜天看福宝急得那样,笑着说:“得,瞧你这急的,他们估计得几天再出发,总得准备准备,你别急,太急了也没用。”

    福宝却不干:“不行不行,我得抽出时间来,每天都去火车站等着!他们没来过首都,过来了可能不认识路,我得去接他们!”

    萧定坤和顾胜天看着福宝那劲头,也是无奈了,劝她道:“跃进怎么也懂的,都不是小孩子,不用这么急。”

    福宝想想也是,不过终究是期待得很,满心激动,以至于当天多吃面都多吃了半碗。

    吃完饭,顾胜天又商量着怎么和于家提这事,萧定坤却道:“先不用提,等顾叔那里来了,我们商量下,再和于家提这事。”

    顾胜天想想,觉得有道理,如果早早提了,于家还不天天催着问啊,现在先让他们着急去吧!

    吃完饭后,顾胜天和萧定坤将福宝送到学校门口,就说要回去,两个人一起回去的,坐上了公交车。

    福宝举着一把伞,站在学校门口,这个时候,地上已经一层浅淡的白雪,她看着公交车淹没在街道尽头。

    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她想和萧定坤单独说说话,想听他提起放映厅里他在自己耳边呢喃的话。

    她以为他也是这样,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

    抬头望天,冬日的天空苍茫,洁白的雪花犹如晶莹的冰絮飘落,伸出手来,一片雪落在手心,沁凉自手心传来。

    福宝轻叹了口气,抛却了心里那点失落,想着爹娘就要来首都了,她得先准备准备,比如帮他们提前订好招待所,比如研究下带他们去首都哪里的景点玩,还有于家这事,到底怎么和他们提,怎么提了他们心里才不会难受。

    萧定坤静默地站在旁边,就这么看着福宝。

    飘雪之中,小姑娘一脸恬静,纤弱无骨的双手摊开来,接住了那飞扬的雪花。

    雪花在她手心亮晶晶,像珍珠一般晶莹。

    萧定坤抬脚,修长有力的长腿迈前,锃亮的黑色皮鞋踩着绵软的浅雪,踏步上前,声音沁凉却温柔:“小福宝。”

    福宝听到这声音,猛地抬眸看过去。

    却见漫天飞雪犹如芦花一般自茫茫天穹之中散落,而就在那一片柔软的晶莹之中,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漆黑深沉的眸子中泛起温柔的笑意,就那么凝视着她。

    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回眸间,那人正用世间最温柔的目光望着你。

    温柔到仿佛能包容你的所有,满足你一切一切的愿望。

    福宝绽唇,轻笑,眼神骄傲又柔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走了吗?”

    萧定坤走近了,抬手将她的手握住,低头看时,只见那片雪花已经融化在她的手心,手心沁凉。

    他瞥她一眼:“不怕冷?”

    福宝笑:“不冷。”

    萧定坤低叹:“我怕冷。”

    怕她冷。

    说着间,包住她纤弱的小手,揣入了自己兜中,之后撑开一把大伞:“走,我陪你走回宿舍。”

    福宝:“嗯嗯!”

    从京师大学西门往宿舍区走,要穿过景区,走过湖边,慢慢地走的话,也可以是一条长长的路。

    福宝的手被包容在温暖的手掌心里,就这么慢条斯理地走在雪中。

    她并不怕冷。

    和他走在一起,怎么都不冷。

    打破沉默的是萧定坤:“最近于家经常过来吗?”

    福宝:“昨天于家婶婶过来了,说想给我她亲手做的鱼香丸子,我要了,分给舍友们一起吃,还挺好吃的。”

    萧定坤:“这几天学习忙吗?”

    福宝歪头,想了想:“学习忙,每天都要十点睡,早上五点就起。”

    萧定坤听到这话笑了:“真是一个勤快的小福宝。”

    他这么说,福宝心里便顿时美滋滋的。

    她喜欢他叫自己小福宝,那是别人不曾叫过的,亲昵宠爱,好像她是他手心里的宝贝。

    她想起他对自己说的话,忍不住故意道:“定坤哥哥,你那天在放映厅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说出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软软得,落在手心里能化开。

    萧定坤挑眉:“哦?我说什么了吗?”

    福宝微怔了下,歪头打量他,却见他一本正经,好像确实不知道一样。

    她咬唇,在心里轻哼一声,这是故意的吧?

    他的发音和那个广播节目里的一样,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知道装!

    福宝故意道:“喔,没说什么啊?那就算了……”

    她这话一出,他握住她的手马上用了几分力气。

    福宝踩在雪上,软软地抱怨:“干嘛捏我手!”

    萧定坤垂下眼来,墨黑的眸子中动荡着让人看不懂的光:“小骗子,你在给我装傻吗?”

    福宝睨他:“你才装傻!你才是小骗子!”

    看着娇态毕现的小姑娘,萧定坤沉声低笑:“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福宝睁大眼睛,一脸茫然无辜:“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咦……定坤哥哥,你在说什么?”

    要装傻,那就装到底。

    萧定坤黑眸深深地盯着她,哑声问道:“还给我装傻?”

    那种略显沙哑仿佛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充满成熟男性的魅力,在这沁凉的飞雪之中传入福宝的耳中,如冰如火,能让人生能让人死。

    福宝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住了心口,呼吸变得艰难,血液往上窜,手指尖震颤。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吗?

    她乖乖地咬着唇,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萧定坤身子微微俯下。

    穿着黑色大衣的他俯首下来时,原本竖起的立领刮过福宝的面颊,福宝还没来得及反应,薄而凉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额头上,伴随而来的是那句低哑的呢喃:“je t'aime.”

    她傻傻地怔在那里,瞪大眼睛。

    萧定坤半垂下的漆黑眸子锁着自己,带着某种陌生到福宝完全不知道的情愫,炽烈的呼吸就在眼前。

    福宝薄润的红唇微微张开,湿润的眸子带着雾气,茫然地望着萧定坤。

    萧定坤:“这次,听到了吗?”

    福宝头脑一片空白,手脚无力,她只能乖乖地道:“……听到了。”

    萧定坤:“那告诉我,用英语,这句话怎么说?”

    福宝下意识地道:“i love you.”

    用汉语的话,就是我心悦之。

    说完这个,脸上火烫火烫的,羞得几乎无地自容。

    她竟然对萧定坤这么说。

    萧定坤深沉的眸子牢牢地锁着眼前的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萦绕,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捉牢她。

    喉结滚动,他哑声问道:“用汉语呢?”

    福宝深吸口气,攥紧了小拳头,反抗:“我才不要说呢!”

    骗子,骗子,根本就是哄她说那句“i love you”。

    如果不是上了他的当,这句话哪怕是用英语,她也一辈子说不出口的。

    萧定坤却伸出两只大手,一只手一只,握住了她的拳头。

    握在手心里,禁锢在怀里,他盯着她的眸中仿佛在着火:“那我告诉你。”

    接下来,他一字一顿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生今世,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