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踩下刹车，从汽车的后车镜里面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个人。那个人此时已经从车子的引擎盖上离开，站在汽车的车门旁边，正定定地朝着他这边的方向看着。

    透过后视镜，海东青可以直接看到那个人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他熟悉的光芒，他仿佛天生就属于那种地方。再加上他手上那个黑色的月亮纹身，海东青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他就是组织派过来的人无疑。

    他们组织之间很少会有什么接头的暗号，只要是有这样的一种媒介总是会被别人发现，这是非常不安全的。所以，他们组织里的成员之间接头的方式就是气息，就好像蚂蚁寻找他们的队友一样，他们归属于同一个组织，可以感受到对面的人的气息是不是跟自己的一样，这是一种返祖的方法，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海东青将眼罩戴在已经昏迷了的李掌柜头上，又将李掌柜的手死死地困在一起，做完这一切之后，海东青拔下车钥匙，径直地朝着那个人的那辆车上而去。

    海东青慢慢地走过，就好像是在海边漫步一样，闲闲地将车钥匙抛给那个黑衣人。黑衣人稳稳地接住车钥匙，没有多言地朝着海东青的那辆车子而去。海东青坐上黑衣人的车，钥匙果然就插在它应该在的位置。

    海东青转了转钥匙，成功地打着了火，朝着后视镜的方向暼了一眼。那个黑衣人已经发动了车子，正朝着他车头的反方向开去，慢慢地远离了海东青的视野。

    海东青又看了看四周，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烟。也是，谁会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到这样的地方来呢。海东青松手刹，挂档，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等海东青回到G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关晚晚早就已经被医生宣布“恢复地不错”，离开了医院。

    关晚晚出院的那天天气正好，太阳既不毒辣，天空也没有飘雨，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的样子。来接她出院的人没有几个，蔺薄生，墨爵和关晚晚，他们四个人一起去聚丰楼吃了顿饭，他们几个人一起吃着闹着笑着，几个人最近都有些压抑，都借着今天的这一桌宴席尽情的放松自己的心情。

    关晚晚也陪着他们一起闹着一起笑着，四个人还回忆起了他们在丹麦一起游玩，凌弯弯还讲了以前看到墨爵的时候有多讨厌，真是恨不得看到一次打他一次。难得蔺薄生平时总是一脸的严肃，到了那天听着几个人的笑谈，嘴角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好像都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蔺薄生笑了。

    关晚晚表面上随着大家一起调笑着，可是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她无意和那几个人一起回忆美好的过去，那段过去并不是她和他们的过去，那是关晚晚和他们的过去，她不是关晚晚，她是雀鹰。

    她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过去，当他们一起畅想着未来的时候，关晚晚也只能觉得酸涩。她从头到尾，只是因为任务来到他们身边，却没想到蔺薄生会对她这样的关怀备至。这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温暖，导致她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蔺薄生。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很难以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们的以前，她没有参与进来，他们的未来，她不知道能不能参与进去。同时，海东青走之前带给她的那个消息，实在是让她寝食难安。

    已经有人已经知道了她的脸是整容的消息，一旦这个消息被公布出来，她是假的关晚晚的消息也会很快地被别人查出来。到时候，她就只能落荒而逃，组织里交代的任务也没有完成，更不知道先生会怎么样惩罚她。

    海东青现在已经前往了那个她待过的小镇，不知道海东青能不能得手。

    都是她不好，竟然会让那个李掌柜摸了她的脸。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李掌柜摸了她的脸后会露出那样不可思议的神色。当时的她并没有多想，甚至将那个小镇上的一切都看得很轻，掉以轻心。

    却没想到她阴沟里翻了船，竟然让这个李掌柜捉到了她的把柄。但是海东青出手，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但愿，但愿海东青这一次也能够像他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将李掌柜处置妥当。关晚晚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海东青实在太困，在屋子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睡到自然醒看了眼时间，意识才慢慢回笼，这才想到要约关晚晚出来见面。

    “今天上午十一点，NJ。”

    “叮咚”一声，关晚晚几乎是立刻就划开了手机，看到了手机上这条短信，心里这几天种种的不安情绪这才慢慢得到了疏解。

    虽然她不知道海东青要和她说什么，但是她愿意相信海东青，愿意相信他会给她带来好的消息。

    “好。”关晚晚手下飞动，立刻回复了消息。

    NJ其实是一家KTV的缩写，名字叫做那间热闹的ktv，来这里的大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初高中生，还有一些学生模样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反正是年轻人的天下。这家ktv不仅仅有唱歌的包房，还有许多的电脑桌，所以白天也有很多的人来这里上网打游戏。

    关晚晚走到天上T1包房的前面，在门外都能够挡不住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你推开我伸出的双手，你走吧，最好别回头，无尽的漂流，自由的渴求，所有沧桑，独自承受。”

    很熟悉的旋律，很熟悉的歌词，正是许巍的那首《我像风一样自由》。关晚晚不再多想，直接打开了房门。

    海东青难得一见地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服，里面是一件绿色的卫衣，脚上瞪着一双小白鞋，头上带着一顶棒球帽，看起来就像是高中生一样嫩得不行。不知道的很有可能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逃课来这里玩耍的坏学生而已。

    “你穿成这样，倒是挺别致。”关晚晚坐在海东青旁边的沙发上，看着海东青好整以暇地说。

    “你倒是心大，火都已经烧到你的眉毛了，还能够坐在这里和我聊天开玩笑。”海东青抬起头，转了转帽子，摇了摇手里的骰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这不是有你么？”刚好屏幕里放到了一首关晚晚不喜欢的歌，关晚晚看了看点歌台，过去操作了一下，周杰伦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富有特色地饶舌就立刻响了起来。

    “所有关于我的传说，全都不对，全都是纸屑，全部要改写；对敌人谦卑，抱歉，我不会。而远方的龙战于野，咆哮声不自觉，横越过了几条街，我坚决，冲破这一场浩劫。”

    听到自己喜欢的歌手的声音响了起来，关晚晚这次舒展了眉头。

    “那把火烧的怎么样了？”

    “被先生带走了。”海东青看着屏幕里的那个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听到这根本什么都听不清的歌词，海东青的眉头皱得更深。

    这个丫头是什么品味，眼前电视屏幕里的人，长的一双小眼睛，穿着宽大的衣服，嘴里像是含着一个核桃一样念着根本听不清楚内容的词儿，可是现在看这个丫头脸上确是一脸的崇拜和满足？海东青在心里轻哼了一声，怪不得会喜欢蔺薄生这样的小白脸。

    “被先生带走了？”关晚晚听到，大骇了一下，震惊地问道：“先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一次性解决掉？”

    海东青摇着手里的骰子，骰子在骰盅里面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海东青的声音慢慢响起。

    “这样的人才，竟然能够摸出连我们组织的整容专家都打包票的脸，这样的人就这样被解决了岂不是可惜。她唯利是图，胆小如鼠，应该能够很快为先生所用。这样的人，留在我们的麾下岂不是更好？”

    关晚晚点点头，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感叹先生果然手目光长远，竟然可以想到将李掌柜收入组织。这样，不但可以守住她这张脸是整容的事情，还能为组织增加软实力，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

    “那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

    关晚晚看着海东青，询问着自己接下来的任务。

    海东青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关晚晚。但是宽大的帽沿遮住了海东青的眼睛，关晚晚看不清海东青眼睛里面的神色，只能听到他缓缓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像是刚刚从冰水里捞上来的碎冰块一样，完全不带一丝丝的温度。

    “先生的意思是，让你继续留在蔺薄生的身边。并且，尽力安抚蔺薄生，但是不要轻举妄动。”

    就知道会是这样，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关晚晚的心情不知道是甘甜还是苦涩。

    “好，我明白了。”关晚晚敛下所有的思绪，笑了一下笑说道。

    海东青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不再看关晚晚，拉了拉帽子就转身走了出去。

    关晚晚在周杰伦的歌声里，听到了海东青带上门的“哒”的一声，忽然像是卸去了所有的防备，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

    是了，其实她的地位不就是这样吗，在先生的眼里，她就是一颗棋子，先生利用她牵制住蔺薄生的举动。 而蔺薄生呢，蔺薄生是真的爱她吗，不是的，他只是把她当做了另一个女人。另一个她费尽心思也要整容成她的模样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蔺薄生知道了她其实不是真正的关晚晚，而是先生派过来牵制安抚住蔺薄生，不让他去找真正的关晚晚的雀鹰，那依照着蔺薄生的性格，他会怎么做呢？

    关晚晚有些凉薄地轻笑了一声，她甚至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可是，真的无法否认，在蔺薄生身边的这段时间，真的是她从出生以来过的最最快乐的时光了。

    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挥金如土，终于知道什么叫一掷千金，终于可以不再吃了上顿没下顿，终于不用在刀口上添血就连晚上都睡得不安生，终于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被人好好对待的感觉。

    这样一切，她怎么可能不会爱上蔺薄生呢？

    不过，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凤凰终究是凤凰，麻雀终究是麻雀，那个枝头太高，她只是站在那里歇歇脚都觉得有些高处不胜寒，更别说在那里一直待下去。

    关晚晚觉得自己就是风雨中的一个小小浮萍，听着风雨会让她飘向何处。这天大地大的，竟然从来都没有她的家。有时候，她也会糊涂，自己究竟是雀鹰还是关晚晚？她只知道，这个答案她无法选择。